和天下第一的隐居生活 第30章

作者:薄荷熊童子 标签: 美食 穿越重生

  哪知就因为她长得出挑些,田夫人便把她从别处调到田少爷跟前,她战战兢兢过着,满心期待着放出府的时间越来越近,仿佛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或许命运总是如此,一日田少爷心情不好,她就这么倒霉被挑中当了出气的沙包。她是个怕疼的小姑娘,实在没忍住发出一身痛呼……就这一身痛呼,田少爷竟让人把她裤子扒了按在院子里棒打。

  对于一个正值花季的姑娘来说,如此经历哪还能活得下去?她甚至觉得活着就是给父母亲人丢脸!

  所以……当天夜里醒来她便拖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下半身,硬生生爬到井边……投了井。

  老张说着,几乎哽咽到说不下去。

  受此苦难的是他的女儿,他当时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家里同妻子父母说女儿回来要带她去吃什么好吃的,女儿小时候很喜欢,妻子幻想着给她买颜色鲜艳好看的衣裳布料……

  哪知就这样……天人两隔,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最后只能在棺材里给她盖上一张她生前差一点就能穿上的好看布料。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当他因为贫穷不得不把女儿送去当奴当仆的时候便发誓,从此不再有别的孩子,现在他连这唯一一个都失去了。

  县衙外头挤满了百姓,老张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有时候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到听不清楚,可周围那样多的人,一丝声音都没有。

  静默得像是满怀怜惜地送给这个姑娘的最后一场葬礼。

  这不是大家第一次听这个故事,老张一家的遭遇甚至在堂下十几家人中并不是最惨,曾经人们听着,对一切都束手无策,罪人田重甚至在当时没有到场,对他的审判仿佛只是一场闹剧。

  如今他狼狈跪在地上时,人们那时候按灭的怒火便一点一点的加入了柴薪,越烧越旺。

  田老爷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他甚至觉得荒诞。

  他是田家的家主吗?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好似和他没有关系?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涌上头的愤怒和失望让他眼前一阵黑,他按住轿子一侧勉强站稳身体,终于理解为何刚刚周围那些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可笑!太过可笑了!

  田老爷自己在都城做权贵脚底下的一条狗,舔着跪着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富有、这样的地位,他的孩子却把自己当做了皇帝一般挥霍着这些金钱和权利。

  因为都城那边索要的金钱数额太多,他不得不垄断县城的货源,将生意收入紧紧攥在手里,常年在都城和绿津奔波,所以只在县城放了信得过的手下。

  想着家里有母亲和妻子,有什么事还有属下报信,便放心忙着自己的生意。哪知道他的信任竟让他白白当了这么久的聋子瞎子。

  要属下来说,他们心里也苦。田老爷一年只回来几次?田少爷可是一年都在这儿的,他们打了田少爷的小报告,回头田老爷迫于母亲妻子的压力只是训斥儿子几顿,他们这些外人却不得不在日后受刁难,有时候连位置都保不住。

  哪有人愿意做这样的傻子?总归不是自己儿子,何必冒那样大的风险。

  田老爷就那样站着,撑着轿子边沿,硬生生听完了十几个受害者家属的陈述。

  “田老爷何不上前仔细问问?”县令虽说有一些官场上的圆滑世故,却依旧有着做官的清高和正义感。

  田老爷按下翻滚到喉间的血腥气,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在众目睽睽下僵着脸踏进县衙。他自认是个有脸的人,堂上受害者家属的眼神让他脸皮火辣辣的烧起来,几乎想转头就走。

  人群中的石奴担忧地看着田老爷有些踉跄的步伐,攥紧了手里的信物。

  “阿爹!阿爹你来啦!”田少爷看到父亲进来后狂喜之情溢于言表,似乎在瞬间找到了依仗,也不再挣扎,阴狠地看了一圈周围人的脸,好似要把他们长什么样子深深记住。

  田老爷看到几个妇人瑟缩了一下,被丈夫或是兄弟护到身后。他被这些人警惕又防备地看着,感觉喉间又涌上一股腥甜,只想当场把儿子打死。

  县令似笑非笑地朝他指了指桌案上的卷宗:“田老爷,本县令特许你上来好好看看,做爹的总不能连自己儿子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吧。”

  田老爷感觉心脏被他的话语刺中,脸上抽动几下,什么话也没说,真的上前查看起来。

  看着卷宗,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他的好儿子居然不仅犯了那些罪、不止杀了这些人,有许多被买卖过来的仆役连可以陈述冤情的家人都没有。

  他心中甚至有种诡异的平静:这怎么救?如何救?为何还要救?他现在都想自己一巴掌抽死这孽子!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尽力保住田家,这孽子……只能这样了。

  从沉默中敏感感觉出田老爷的态度,田重眼神渐渐从信心满满转为狐疑又转为不可置信,愤怒涌上他的心脏,他朝着田老爷那边剧烈地挣扎,三个衙役差点按不住他。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怎么可以?!你不怕我娘、不怕奶奶吗!”

  田老爷鼻翼抽动,胸膛重重起伏几下,仍是定在原地僵着脸不说话。

  田重现在才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他被衙役用廷杖压倒在地,脸颊蹭在地面上,灰头土脸的模样狼狈极了,他的脸颊甚至蹭破了皮,涌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马上转变态度,哭嚎着向父亲求救,同每一个信任自己父亲的孩子一样:“爹!救救我啊!爹!我不想进牢里,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会改的,救救我,爹爹!”

  田老爷的嘴唇开始颤抖,他脚步微微向前,有一些记忆翻涌着出现,曾经田重还是个走路跌跌撞撞的孩子时,他那么可爱,因为打破了他的茶盏而向他道歉,那时他也是这样说着:爹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时他是真的因为这件事觉得愧疚,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把父亲对他的爱当做一种筹码。

  这样想着,田老爷的脚步在田少爷充满希望的眼神中硬生生顿住,他攥紧了手,短短的指甲扎破皮肤,留下深深印记:他是个心很硬的商人,为了田家,儿子……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田少爷死死看着面前的父亲,好似恨意都有了投注的对象,他张开嘴,吐出的居然都是恶毒的刺刀,似乎想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父亲杀死:“你真是个好父亲!”

  “在都城当软骨头,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给他们垫脚,现在就连你的儿子都救不了!你不知道吧?我一直看不起你,要我像你那样舔着脸活着?我可活不下去!”

  “你一定觉得是我咎由自取吧?你有什么脸这样想?我从小到大你从未教过我一点东西,一回家就是不满、一回家就是训斥,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我自己能长成你想要的那样,可不可笑?我真恨老天爷找了你当我爹!”

  田重彻底陷入疯狂,又上来两个衙役才把他按住,好像谁要给他一把刀,他能当场挥刀杀了他亲爹。

  田老爷放弃这个孩子说不伤心是假的,现在又被他这样说,再坚硬的心也有了裂痕,他捂住心口,不由后退几步,伸手在长案上撑住才不至于摇摇晃晃地倒下。

  田重看他这幅痛苦的模样,居然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脸颊上的血再一次被挤出,染红了半张脸,披头散发仿若疯魔。

  这下,就连围观的人都有点同情田老爷了,县令甚至示意旁边衙役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外面的石奴看着这一切,望着田重的眼神逐渐染上杀意。

  县令也不想再看这种情节,干脆叫衙役堵了田重的嘴:“判犯人田重——斩立决!”

  田老爷下意识起身,又硬是控制住身体坐下,他突然咳嗽起来,不得不从怀中掏出手巾,只见纯色的布料随着咳嗽声逐渐染上暗红,田少爷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此时已经不能知晓他到底是在求救还是在诅咒,毕竟唯一能救他的人早已放弃了他。

  已经无人再在意陈三被判处怎样的刑罚,县令下达了命令的瞬间,县衙外居然爆发剧烈的欢呼声!

  “斩……斩……斩!”

  人们嘶吼着表达自己心中痛快之情,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先是几个声音,渐渐地、渐渐地,声音竟从杂乱汇聚汇聚成一声声有节奏呼喊,曾被压抑成点点火星的愤怒,从心中、从口中宣泄出来,喷涌而出!

  “斩!斩!斩!”

  就算不合规矩,县令还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就在当场,就在这狂热的气氛中,田重头首分离时溅起血花,他的血并没有比他曾经害死的人颜色更深,也没有泛着“高贵”的金色——

  刽子手当场举起这颗头颅,田重的眼神还是那样狰狞,这一次却不再有瑟瑟发抖的平民。

第44章 尘埃落定

  “咳咳。”田老爷强迫自己看着这一幕,几声咳嗽过后,深色手巾上的暗红色越发深了。

  他脸色灰白,身形也佝偻了些,站起来时踉跄几下差点摔倒,在场之人刚刚都看着田少爷是怎么怒骂他的,见他如此可怜,竟也不忍再说什么。

  堂上来作证的家属们抱在一团,有人低声哭泣,有人轻声安慰,这哭声里有大仇得报的痛快,也有再次回想起亲人的痛苦。

  “那我便……告辞了。”田老爷听着耳边杂乱的声音,感受着旁人望过来怜悯的眼神,惨白着脸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几乎集中毕生涵养对县令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石奴担忧地向前挤了挤,想要在他出来时扶住他。

  难道田家之事就这样结束了吗?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田老爷,你看看这是什么?”县令不紧不慢地喊住他,就算他现在也有点可怜田老爷,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没有比官场上的人更懂得这个道理的了。

  田老爷身形一僵,他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已经隐隐有所预感。他缓缓转身,就见县令恭恭敬敬从木盒中请出一块木牌,高高捧起提高了声音:“见此牌如陛下亲临!众人还不行礼!”

  陛下……

  堂中都知这面木牌的意义,皆是行礼,外面民众也跟着行礼,一时间只有田老爷还直直站着。

  石奴定定看着田老爷,他依旧如同石雕般立着,旁人见状好心扯了扯他,他好似不知一般,任由那人拉歪了他的外衫,依旧站得笔直。

  堂中田老爷闭了闭眼,脊背似乎是被什么压弯了,他深深叹出一口气,像是又老了十岁,终于还是跟着行了这一礼。

  石奴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出什么,他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也跟着缓缓行礼。

  田家……完了。

  这是最差的结局,田家倾覆近在眼前,负隅顽抗不如顺从接受,还能在以后少受点苦楚。

  田老爷对一切有所预料,但他只是时局中小小的一粒沙子,并没有让他改变什么的权利,当他选择攀附都城那家的时候,他的命运、田家的命运就由不得他了,他可以顺势而生,却不能逆势求活。

  在县令轻易说出“斩了田重”这句话的时候,田老爷便知道县令手中定有底牌,却未想到是如此大的底牌。

  “唉……”田老爷发出一声叹息,颇有种英雄末路的心灰意冷。

  县令与他斗了许久,心中要说全然是喜悦那也不可能,田老爷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却一定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一个合格的对手。

  “田家抄家流放。”这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个家族的覆灭。

  田老爷顺从地让衙役为他带上枷锁,临走之时仿若不经意般向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石奴冲进来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他看着田老爷踉踉跄跄地被押送至牢房,终于有眼泪顺着脸颊掉落,他无助发出“嗬嗬”的呼唤声,如同小时候那样,只是那时有一个笑眯眯的田老爷出现,现在却……

  田老爷看得懂他的眼神,他自然也看得懂田老爷的眼神……他知道要怎么做了。

  石奴握紧了手里的信物,隐没人群,消失不见。

  审判结束,人们兴奋地谈论着田家的事情,三三两两从衙门前散开。

  “唉,刚刚我听田少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见再忙也是要自己教孩子的。”一个人感叹着。

  “老子赚钱还要教孩子?不是还有家里婆娘吗……”他同伴嘀嘀咕咕,显然很是不满。

  另一人睨他一眼,实在嫌弃:“你怎地恁多说法?照你这么说养娃娃给钱就行?又不是店里买东西!娃儿不自己带还想他与你亲近不成……觉得赚钱辛苦不如换你婆娘出来做工,你在家带孩子得了。”

  那人刚想反驳,想起之前田少爷是怎么骂田老爷的,便讪讪一笑没说话了。他想起自己也是平日不怎么管孩子,回家问了觉得不合心意就骂,婆娘同他吵了几次架,娃儿现在越发不愿亲近他了……一时间寒毛直竖,仿佛刚刚的田老爷和田少爷就是他和他家娃儿。

  “这可不行……以后我也……”他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同伴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说什么,他也赶着回家看孩子呢!

  这时候人很难有什么体贴妻子亦或是科学教育孩子的想法,多的是人觉得自己在外头做工,孩子交由家里带便好,这次经历这么一遭……不能说完全改变,也多多少少有了几分警醒。

  不过这时代还算好的,并不强制要求女性在家不得外出见生人,还是有许多女子在外头工作。

  “这便是结束了吧。”县令小心翼翼将木牌装进锦袋木盒,把它交给卓仪,卓仪顺手接过,在县令敬畏的眼神中塞进衣袋里。

  他温和一笑,对县令点点头:“那我便走了,我的马儿还要劳烦县衙照顾,我明日再来取。”

  这点小事县令没有不应的,他爽快点头:“卓先生自是放心,您的马儿县衙会好生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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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还没传到陆芸花这里,她在卓仪走后送完了摊子里的鱼汤,又担心秦婶身体有没有摔出个好歹,哄着她早早回家了。

  她们先去了秦婶家,大家都在干活,就连阿婆刘氏都坐在火旁拿着箩筐挑豆子,众人见秦婶衣裳脏了,还被陆芸花搀扶着回来,皆是担忧地放下手里的活过来。

  六叔好不容易露出的一点笑容消失在脸上,这些天像个老黄牛一样工作让他更苍老了几分,他接过妻子,问陆芸花:“这是怎么?”

  陆芸花刚要回答,秦婶轻描淡写的挣开他,仍是板着脸,瞧着还有点嫌弃:“不小心跌了一跤,芸花偏要扶我,那么紧张作甚,无事。”

  众人信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六叔还想扶她去屋里看看,被秦婶不耐烦推开:“冬日穿得厚,这么矫情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