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确实,是该休息了。徐徒然默默想到。现在急也没用。她总得先顾好自己,才能顾好其他人。
然而累归累,她想想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床边补了两道防护符文——她本来是想将整个房间都保护起来的。她有些担心匠临会突然杀回来。然而徐徒然又琢磨着,万一杨不弃过来找她呢?
虽然她也知道这不现实,不像是杨不弃会做的事,却还是缩小了防护范围,给杨不弃留下了进屋躲避的空间。
正好蒲晗将他那边“不太稳定的原版符文”也发了过来,徐徒然便顺手往墙上画了一个。
做完这一切,她才再次躺回床上,强迫自己定下心神,闭上了眼睛。
已经消耗至极限的身心,几乎是才放松下来就进入了睡眠。然而即使是入睡,徐徒然仍觉得很不舒服,无法进入深层睡眠,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脑袋深处传来突突的疼痛,像是藏了一只蹦跶的青蛙。
我要不要先去吃粒药?她模模糊糊地想到,吃一粒杨不弃给的药止疼。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该。她那瓶药已经剩得不多——以往杨不弃总会找机会帮她补充药瓶,但以后,有没有的补充就不好说了。
跟着她又想起杨不弃最后和她说的那番话。他让自己注意些,别再受伤了。
徐徒然懂他隐藏的意思。再受伤,可能就没人帮她治了。
……听你鬼扯。
徐徒然不高兴地想着,硬是逼着自己在突突的头疼中,竭力往更深的睡眠沉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挥之不去的抽疼,忽然消失。
身体忽然变得极其放松舒适。徐徒然只觉自己正在缓慢下沉,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她人已身处在“秩序之宫”。
那只白色的兔子正依偎在她脚边。徐徒然看它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的样子,心中一动,俯身就要去抱。向来最喜欢和她挨挨蹭蹭的兔子却往前蹦跳了几步,避开了她的手掌,只停在不远处,以眼神示意徐徒然跟上。
……不知是不是受幻觉影响,徐徒然总觉得这兔子看着有些别扭。跟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是它走路的方式变了。
以前的小白兔总是蹦蹦跳跳,今天的兔子却是四肢两两交替往前走的。看上去不像兔子,倒像是在努力模仿兔子却仿得怪里怪气的东西。
而且它今天走得很慢。走走停停。甚至要徐徒然时不时停下来等它。走了好半天,才终于带着徐徒然穿过了又一扇门,来到了辉级区域。
兔子啪地趴在了地上,两条长耳朵都蔫蔫地搭下来。徐徒然再次伸出手去,它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徐徒然的手摸到了它的脑袋上。
就在她手掌盖上去的瞬间,咕噜一声,兔子圆圆的脑袋掉落在地。断颈处绽开一朵鲜红的玫瑰。徐徒然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见掌心正沾着几粒湿润的泥土。
心脏不知为何颤动了一下,徐徒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昏暗,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感到阵阵凉意。她顺手打开了灯。触目的房间极其正常,柔软的床铺,天花板洁白干净。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惊讶地发现自己一觉居然睡了十多个小时,而画在手臂上的符文,则都已暗得差不多了。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一下坐起了身。只见面前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又多了几道抵抗幻觉的符文图案,只是和她原来画的那个不太一样。
正好手机就放在枕头边。徐徒然拿起一看,发现蒲晗已经把另一版改进符文和录像都发了过来。墙壁上画着的图案,正和他发过来的慈济院改进版符文一模一样。
再细看地板上,落着一些泥土的痕迹,距离床铺都有一定距离。
她睡前是没有拉窗帘的,然而这会儿,窗户已经完全被窗帘遮挡。有微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里吹进来,将帘布吹成一层饱满的浪。
徐徒然的心脏忽然跳得有些快。她走到窗边,深吸口气,一下拉开了窗帘。
只见窗台上,正整整齐齐地马着一排药瓶。
和杨不弃过去送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一百章 【捉虫】
同一个夜晚,另一个地点。
将临是被手背上的疼痛惊醒的,睁开眼睛,正对上手背上的一颗大眼珠子。
她第一反应是匠临那个傻逼又来了,然而朦朦胧胧中,又隐隐觉得不对——这颗眼珠看着似乎比匠临要大一些……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匠临那傻逼在哪儿吗?”
将临:“……”
很好,确认了,确实不是那傻逼。
将临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也认出了对方:“混乱?”
“叫我江临。”新来的眼珠没好气地应着,“关于混乱之径里的那面冰墙,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你终究还是被堵在了外面。
将临在心里啧了一声,三言两语复述了下情况,跟着又有些好奇:“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们四个分体,彼此之间实际十分独立。除非持有全知倾向,否则很难找到彼此。像她当初,就是被持有全知的匠临找到的——这个全知是他所附身体的自带属性,等级不高。匠临懒得慢慢升,后面又盯上个同时持有秩序和永昼的,惊为天人,直接自杀换了身体。
那个身体后来死在了大槐花中学,匠临想再找一个带全知的,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将临忍不住自我反思了下。她对匠临的第一印象其实不差,觉得他还是有点脑子的。现在想想,这或许是全知倾向带来的光环也说不定。
握有独家情报资源的人,看着总是要高深莫测些。
另一头,江临已经冷冷给出了回答:“这有什么难的。你那么懒,升级肯定只会升永昼。永昼辉级以上的存在,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而且永昼的升级空间很特别。那里被称为“永昼监狱”,每个升级者都有自己的独立牢房和编号。到了辉级及以上,房上人更少,她只要蹲在那儿,挨间去试。迟早能摸到将临身上。
将临:“……你还蛮有耐心的。”
“全知不在,我能有什么办法。”江临冷冷道,“按理,它应该是最先醒的那个,也该是负责将我们召集的那个。”
事实却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得到来自对方的任何消息。
江临一直以为是对方还没有苏醒——毕竟五年前那事一出,它们的苏醒顺序全都被打乱了。匠临和将临,一个只会招猫递狗,一个撒手万事不管,两人本都该在她或全知把握住状况后再苏醒的,现在倒好,全醒了……
反倒是她自己,因为五年前的事,醒得稍晚了些,感官也变得比较迟钝,连星星提前苏醒的消息都错过了。
想到混乱之径里的那一大面冰墙,江临又是一阵心梗。跟着却听将临:“关于全知的话,我倒是有点线索。”
她将自己曾听到江临和另外一人声音的事说了。江临默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所以,你试过去找他吗?”
“我……当然试过了。”将临总不好说自己拖着还没行动,不动声色地瞎扯,“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头绪。可能是距离比较远。”
江临:“……”
“听你鬼扯。”她不客气道,“这事正式安排上。尽快给我回复。”
她说着,缓缓眨了下眼。
“我们本该领先五年的时间。结果拖到现在,星星还提前苏醒,又被匠临那傻缺一路保送到混乱辉近辰……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这是最后一轮了,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或者说——最后一本。
江临说着,眸色微沉,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再次强调了一遍要去找人,方主动从将临手背上消失。
剩下将临一个,望着自动愈合的手背,顿了几秒,叹出口气,转头从旁边水果盘里抓起一把瓜子,坐在床沿开始面无表情地磕。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自己在“新生之城”时,曾和一个陌生老太婆说过的话。她告诉她,人有选择是值得庆幸的事。
……遗憾的是,她说完这话没多久就被人砸晕了。
更遗憾的是,这种好事,她注定不会有。
*
另一头。
徐徒然已将放在窗台上的药瓶挨个儿收起。这会儿正在打包自己的可憎物道具。
她已经和淘宝店联系过了。对方给出的回复是,能够抵消严重幻觉的道具,他们仓库没有。但徐徒然手里有个永昼辰级的可憎物,或许能用它搞出个有对应功能的。
因此,徐徒然当场就和他们约好了过去定做的时间。马上就准备出发。
她没有花费工夫去找杨不弃的所在。如果杨不弃想留下,他就不会跑;既然他要跑,凭现在的她也绝对找不到。又不是什么乖巧的小动物,在窗口喊两嗓子就会回来。
徐徒然睡得太久,这会儿墙上的符文效力也开始逐渐减弱。所幸她还能看得清那些可憎物道具的样子——也幸亏这些道具这会儿都被废得差不多,不然徐徒然现在这状态,还真不一定有精力管它们。
大部分道具都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唯有笔仙之笔,恢复状况出奇得好,已经又长出笔尖了。也不会在淅淅沥沥地漏墨水。徐徒然去拿它时,它还有精力从笔尖喷出几个墨水泡泡。
【别把我和虫子放一格。】泡泡在空中变成浅淡的字迹,【我要单独睡一间。或者睡你口袋。】
徐徒然:“……”
你这笔头要不还是继续烂着吧。省事。
徐徒然强忍住给它掼地上的冲动,拿出一个银色方盒将它往里放。正要合上盖子,心中蓦地一动,问道:“你为什么好得那么快?”
笔仙之笔:……
徐徒然:……?
她垂眸望着盒子里的红钢笔,开始冷静倒数:“三、二……”
【杨不弃修的。】笔仙之笔再次吐出几个泡泡,【他给了我生命。】
……我就知道。
她也不知是该感慨现在的杨不弃连可憎物都能治了,还是该感慨他居然连这点都能想到。略一停顿,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现在怎么样?”
笔仙之笔答得很快:【长势喜人。】
徐徒然:……
她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几秒,泄气地摇了摇头:“我真昏头了。没事问你这个干嘛。”
笔仙之笔有问必答:【你在意呗。】
徐徒然:……
很好,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杨不弃没事修你干嘛?
笔仙之笔一听这问题就来劲了,甚至还挣扎着将身体抬起了一点:【当然是因为我最有用!】
这几个字同样是以墨水泡泡的形式展现的。而且不知是不是它故意,那些泡泡还往前飘了一阵,直到停在其他几个可憎物的脑袋上面,方逐个破裂,显露字迹。
徐徒然:…………
她受不了了,直接关上了盒盖。而且坚决无视了笔仙之笔的要求,将它和装着创神蠕虫的盒子放在了背包的同一格里。
创神蠕虫的封印盒外面,又被徐徒然补了几个符文。补完之后,她又往自己的手臂上,连画了几个用来抵御幻觉的图案,这才背上包,开门走出房间。
因为以前提前画好了符文,所以即使离开房间,徐徒然的视野也能保持大致的正常。只是余光偶尔会捕捉到一些耸动的黑影,又或是在视线停留在某处时,那被盯着看的东西,会突然变一个模样。
客厅还留着可憎物死后化成的一滩烂泥。徐徒然不太乐意打扫,又隐隐感觉到其中似还有力量流动,便又拿出个空盒子,试着将它封印了进去,带着一起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