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另一头,混乱之径内。
一团巨大的黑影凭空出现在辉级区域的上空,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圆球,周边一圈触手正在疯狂舞动。
她一进入混乱之径,就熟门熟路地往前飘去。这个地方对她而言,早已熟悉得同家一样。
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没能用之前的身体升上辰级。现在身体更换,在找到下一个身体后,她又得从辉级开始重新升级……
江临越想越觉得难受,决定还是先去辰级区域碰碰运气。万一真能蹲到一个辰级能力者,也省得她再费工夫。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继续往前飘去。很快便穿过了大半辉级区域,视线落在尽头处的交界入口,她忽然一愣。
愣完之后,她加快速度往前冲去。等到冲到那冰墙面前,又是新一轮精神暴击。
冰墙高大,将整个入口完全封死。她试着用触手撞了下。
梆儿硬。
江临:……
她默了两秒,难以置信地在冰墙面前转来转去,视线忽然落在墙面的一侧。
只见那里,用不太明显的颜色,正写着一列歪歪扭扭的大字:
【注意!此入口已被完全封死!附身者千万不要更换身体!换了就进不去!】
【匠临·留】
江临:…………
第九十九章
【……所以他就这么回来了?】
半小时后,徐徒然望着淘宝店那边给出的反馈,只觉脑袋都要喷出火气来。
【我记得我下单的内容是,不管是人是怪,都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对接人员:【……呃,抱歉。当时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接单的员工不敢贸然行动。】
毕竟那里是慈济院用来保管可憎物道具的重要场所,开门后又一眼瞧见个人类尸体。那员工怕惹祸上身,也就没敢多待。
不过他报告还是写得很详细认真的。不仅事无巨细地描述了自己在保管室内看到的场景,还提到了自己抵达保管室之前的事——作为辉级的长夜,他拥有和永昼相似的心理学隐身能力,身上又带有帮助隐蔽的可憎物道具,混进慈济院的过程,虽然麻烦,但也还算顺利。
但他在报告中特意提到了两点。一个是在进入慈济院时,发现其中的能力者员工都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且越靠近保管室症状越严重。另一点,就是他在踏入临近保管室的走廊时,发现了画在隐蔽处的警醒符文,还在走廊中受到了混乱倾向的影响攻击。
——可见那只“铁线虫”确实就是有备而去,而且她在混乱倾向上的能力很强,等级也已相当高了。
徐徒然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到辰级,但已经盘算起下次如果在辰级区域遇到,直接当街暴打的可能性;又翻了下聊天记录,看到对方描述的当时保管室内的场景。
除了那个死去的能力者外,保管室内还有很多失去活性的可憎物道具。地面上是能量吸收与转换符文,最后就是那个只剩小半截的,根部深扎进地板的干枯树干。周边还有大片的血液,以及沾着血渍的花。
那树干看上去像是某个可憎物留下的部分躯体。而且是被生生扯断的。
徐徒然闭了闭眼,只觉胸口又是一阵发闷。
她大概能猜出当时的情况了。那个混乱倾向的“铁线虫”,本打算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让杨不弃堕落为可憎物,以掩盖自己身份。然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员工迫使她提前死遁,杨不弃的转化并没有完全完成。但他也已经不是人了……
起码他认为自己不是人了。所以他选择在别人看到他之前,不惜一切代价逃跑。
……不是,变成可憎物是会连着智商一起掉吗?你好歹确认下来人身份再跑不行?而且一棵断了的树是能怎么跑?
徐徒然又是无语又是担忧,揉了揉太阳穴。又向对面发消息,询问那员工是否有拍现场照片。
起码让她确认下杨不弃现在是个什么色儿的。
对接人员很遗憾地表示那员工没有拍照。说完似是担心徐徒然生气,忙又补了一句,因为这单任务实际没有完成,所以徐徒然不用支付费用。他们作为中间商,会向员工支付一定的跑腿费。
徐徒然:“……”
这是钱的问题吗?我像是介意那么十几二十万的样子吗?
徐徒然只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胸口往脑门窜,窜得她相当暴躁。幻觉中,一个女鬼正趴在地上朝她爬来,徐徒然不耐烦地一脚踹过去,空间里响起椅子翻倒的声音。
徐徒然的思绪被那声响瞬间拉回,默了一会儿,克制地闭起眼睛,调整了片刻呼吸后,再次睁眼,继续敲字。
【这事先不管了。我想另外问下,你们有没有可以克制幻觉的……】
尚未敲完,手机上忽然跳出一个通话请求。
显出的名字是蒲晗。徐徒然呼吸微顿,立刻接起了电话。
【喂。】徐徒然单刀直入,【现在什么情况?你们找到杨不弃了吗?没把他封印吧?他是被人坑成可憎物的,那女的也是故意死在那儿的,她是铁线虫,怕被杨不弃查出来,所以特意灭口的。你们不要被骗了。】
蒲晗:“……”
手机那头,蒲晗张了张嘴,一时卡壳。
过了两秒,他才迟缓道:“哦,你上淘宝店找人了啊。难怪,我说你怎么一下就知道那么多信息……”
这叭叭一通信息量,直接把他一个全知砸懵了
蒲晗说着,看了眼面前的笔记本。本子上全是菲菲的手写字,旨在指导蒲晗如何循序渐进地向徐徒然传达“杨不弃变成可憎物还被当成杀人凶手”的事实,还涉及到了相当的情绪安抚技巧。
目前看来,似乎都不需要。于是蒲晗利落地合上笔记本,先接着徐徒然的话说了下去:“杨不弃还没找到,但我们手头握有一些线索。慈济院准备专门去找。至于事情的真相,我绝对是认同你的。但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我们没法证明这个事。第二个是杨不弃……他现在确实状态比较异常。”
第一点其实是最麻烦的。蒲晗在被菲菲锤醒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其他工作人员,还试图去阅读那间保管室里发生的事。问题是那房间里外本身都有防窥伺的符文,房间内还留有混乱效果,他基本什么都读不出来。
连他都无法阅读和还原,其他的全知能力者和道具自然更不可能办到。房间监控也被破坏,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倒是死者“龚小钟”留下的日志里,写明了她因为发现杨不弃形迹可疑所以暗中观察,直至最终准备跟踪到保管室的心路历程,文字间还不断暗示杨不弃和蒲晗走得很近。
蒲晗当初就是靠强氪升的辉级。杨不弃有样学样,结果翻车,还因为堕落而杀害了前来观察情况的龚小钟,连起来看,合情合理。
因此很难证明,杨不弃才是被害的那个。
虽然保管室里外都有混乱符文,但这实际谁都能画。龚小钟的尸体已经被检测过,上面只能查出辉级的永昼倾向,没有混乱。蒲晗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将矛头直接指向一个死人,会相当难以服众。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现在蒲晗没法公开有“铁线虫”存在这个事。一来这个信息本身就有传播限制,只有和预知倾向相关的人才能看到和听到相关情报,目前唯二的例外只有徐徒然和蒲晗自己;二来,他也担心说出去后,会成为下一个被连夜刀掉的对象。
毕竟从目前来看,那些“铁线虫”不止一个。所谓的“死亡”,大概率也只是换个身体而已。
“我是打算尽快升到辰级。到了之后,我应该就可以还原出那房间里的情况,而且还能当众进行场景回溯。这样起码这事能说得清楚。”蒲晗道,“但另一个问题就是,不管真相如何,杨不弃现在确实,嗯……”
“你们对他现在的情况了解多少?”徐徒然蹙眉问道,“你们捕捉到他的影像了吗?”
“嗯。有监控探头拍到了。”蒲晗说道,“不是保管室的探头。而是外面的……他应该是用某种方式离开了保管室,然后又翻墙离开了慈济院。”
徐徒然:“……翻墙?”
她懵了一下:“他不是棵断了一半的树吗,怎么翻墙?”
“他再生能力强啊。”蒲晗道,“他在生命倾向上的能力本就得天独厚,现在长得更快。监控拍到他的时候,他树根啥的都长出来,就用几根根须在地上走。个子还高,翻墙贼溜。”
或许是因为这样走不太舒服,视频里的杨不弃还特意转道去了趟园丁房。那里有一些新买的小盆栽,还没来得及换盆,用的都是那种比较轻软的黑色塑料花盆。
杨不弃就那样在监控探头的注视下,将其中几棵植物拔了出来,将自己的根须分别插进花盆的土里,然后就踩着这几个塑料花盆,背着自己的小黑包,哒哒哒地走了。
徐徒然:“……”
她望着天花板上不断蠕动的幻觉肉块,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说急和生气吧,肯定是有的。说心疼吧,也不少。但在听到蒲晗描述那场景的时候,徐徒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几分哭笑不得。
“我懂你现在心情。我看到的时候也傻了。”蒲晗理解地开口。事实上,如果不是当时菲菲提醒他控制情绪,他能当场笑出声。
然而笑归笑,难过也是真难过。
“……抱歉。”默了一会儿,徐徒然听见他在手机那头道,“通过可憎物道具去排查铁线虫。这主意是我出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向你保证。杨不弃我一定给你找回来,连花带盆送还给你。你只要别让他害人,高兴带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去。而且最多两个礼拜。我一定升到辰级,还他清白。”
徐徒然:“……”
“升级这事,按你的节奏来。这种事情急不得。”顿了几秒,她平静开口。虽然她自己升级很快,但徐徒然清楚,升级本就有风险,普通人耗费几月几年都有可能。
“还有,纠正你两个说法——第一,杨不弃他不会害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害人。”
徐徒然语气笃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笃定,但她莫名就是如此坚信。
“第二,不用你送还。你有线索分享给我就好,我自己能去找。”
她第二句话说得比第一句更笃定。听得蒲晗又懵了一瞬。
过了会儿,才听他认真“嗯”了一声。
徐徒然心头稍松,看了眼头顶血刺呼啦的肉块天花板,想了想又道:“对了,正好再问你个事。”
“你知道有什么符文,可以用来消解幻觉吗?要效果好点的。”
“幻觉?我一般吃药比较多。”蒲晗想了想,道,“符文也有,不过我会的那个不太稳定。慈济院最近刚改进出一个新的,比较稳定。等我查查清楚再画给你看。”
“行。”徐徒然点头,又和蒲晗约定,让他将拍到杨不弃的视频传自己一份,方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徐徒然将手机从耳边拿开,视线一转,却见一颗卤蛋般的无面头颅,不知何时从自己身后探了过来。她默了一下,往上面摸了摸,确认那实际就是团空气,便放心地往旁边挪了挪,切回和淘宝店的聊天界面,继续发消息。
她刚才想问淘宝店的,实际也是那个问题。她现在这幻觉太严重了,不设法抑制下不行。
徐徒然专属的对接人员,很快就收到了她的需求。她希望淘宝店这边能提供一些用来抵抗幻觉的符文或道具,价钱都好商量。
正好这会儿小姜总就在办公室的一角做作业,对接人员便直接问了她。小姜总大笔一挥,在作业本上画了两个符文,让对接人员直接拍给徐徒然,又一边做着英语阅读一边道:“这两个符文的效果都还行。就使用起来有些麻烦。你跟她说,这第一个符文,最外面那层环必须一气呵成不能断,灌注的力量也必须均衡稳定,第二笔要从右边开始画……”
还没交代完,就见对接人员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
“那个,小姜总,大佬刚刚回复了。”
“她说谢谢提供,都画了,效果很好。问该付多少钱。”
姜思雨:“……”
行,不愧是大佬,学得就是快。
她暗自感叹着,看了眼自己填得牛头不对马嘴的完形填空,深深叹了口气。又听到那员工说,大佬在打听换购道具的事,立刻抛下作业不管,蹦跳着跑了过去。
“大佬需要啥道具?也要抵抗幻觉的?这个似乎有点难。哦对,跟她说,符文不用付……”姜思雨话说一半,视线落在屏幕上的聊天记录上,登时一顿。
她将徐徒然的发言认认真真看了两眼,又将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小脸变得越发严肃。
“你跟她说,让她先去睡觉。”她想了想,对旁边人道,“无论什么事,等她睡醒了再说。不睡就不给聊。”
即使隔着文字,她也能感觉到,现在徐徒然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消耗至极限。这状态,再不睡,真的要出事了。
对接人员忙敲起键盘。手机那头的徐徒然见状,微微抿了抿唇。
“睡觉……”她喃喃着,向后倒在了床上。这床不久前还是丧尸堆的模样,这会儿因为符文的效用,勉强变回了床的样子,只是床单上多了不少不存在的暗沉血渍。
那符文,徐徒然是画在自己身上的。用的随身带着的记号笔,此刻两个符文都正在拼命发亮,也不知道能撑多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