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殿下少年时 第26章

作者:越小栎 标签: 重生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高悦行见到了以前有几面之缘的五皇子, 他依然一副乌龟慢慢爬的德行,拿着小木剑半是练习,半是戏耍的,练不到半刻钟,就要吃点东西歇一歇。

  今日公主也在。

  她身边没有了玩伴,她本身对武艺也没什么兴趣,可能太孤独了,便坐在场边上,捧着脸望着侍卫们来来往往,嘴里还数着什么。

  她百无聊赖地数着,便看见不远处高悦行和李弗襄结伴而来,她几乎是立刻跳下来,小跑着迎了上去:“阿行,阿行,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真的好久了。

  高悦行感觉公主似乎又长高了一寸,愈发亭亭玉立,姿色倾城。

  很像她的母妃。

  高悦行心底对公主是有几分愧疚的。

  公主曾真的拿她当玩伴一样对待,可她却只将公主当做一块进宫敲门砖,用处到了,便狠心甩开,离开得毫不留恋,原本是两个人的情谊,可自始至终,为此伤怀的,只有公主一人。

  高悦行攥了公主的手,问:“一切都好吗?”

  公主瞬间表情微妙,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但她不打算诉苦,反而把目光转向李弗襄:“这是二……咳咳,是我的那位兄长吧,阿行,你现在又陪在他身边啦。”

  高悦行道:“是啊。”

  并心想,再也不会离开了,从今以后,她会一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高悦行拉着李弗襄的手,牵他到身边,指了指公主,比划道:“你妹妹。”

  李弗襄的表情,显然理解这个词。

  他比划道:“妹妹,好。”

  公主迷茫:“你们在说什么?”

  高悦行笑了:“他说想和你一起玩。”

  公主小小地惊喜了一下,她上下摸遍了自己的荷包,最后找出一个小小的平安扣,当做礼物送给李弗襄。在公主的认知里,初次相见的朋友,一定要送点什么以示友好。

  李弗襄接过礼物,不知该如何应对。

  高悦行替他做主,解了他腰上一块配饰送给了公主。

  很多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打理着襄王的人情往来,熟练无比。

  郑千业早就望见了这边的动静,他一直远远地看着,他身后,一个身形硬朗的年轻男子问道:“父亲,那便是我妹妹留下的血脉?”

  开口的这位是郑家长子,长在西境,在沙场上摸爬打滚长大的,郑云戟。

  郑千业点头。

  郑云戟瞧了瞧父亲,又瞧了瞧远处的孩子,说:“听说那孩子遗传了妹妹的喘疾,而且这些年养得身体不好,至今尚未启蒙,甚至还不会开口说话?”

  郑千业再次艰难点头。

  郑云戟不再出声,半天悠悠叹了口气,使劲抬起眼。

  郑千业终于回头看他一眼,皱眉:“你干什么?”

  仰起头并不能是眼泪停止掉落,郑云戟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演武场上公然掉泪,说:“爹啊,我想云钩了。”

  他是家中长子。

  郑云钩出生时,他刚满十岁,而在西境那么乱的地方,父亲身为戍边将领,归家的时间甚少,母亲身为将门之女,不肯做相夫教子的富贵夫人,一直陪着丈夫守在最前线,家里的孩子便由着下人照料,郑云钩年幼那几年,完全是他这个哥哥一手带大的。

  兄妹感情非比寻常,可是这些年,再深厚的感情,也快被那个冒牌货的熊孩子磨没了。

  他一朝重新拾起旧情,实在难掩心中的悲愤。

  与此同时,高悦行也早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七年后的西境之乱,由郑千业带兵平叛,十六岁的李弗襄随行,也正是在那一战中,他扬名天下,利剑出鞘锐不可当。

  郑千业大步向这边走来。

  李弗襄一见他的气度,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暂时辨不清是敌是友,本能地畏缩了一下,想要后退,在看到高悦行的那一霎,又改变了主意,尝试着上前一步,把高悦行挡在了自己身后。

  小孩子的举动哪里瞒得过大人,郑千业一双眼睛看过太多的杀伐,陡然见此纯真的相互,心下不合时宜地升起百感交集。

  他给这孩子的评价是——本性纯良。

  可那一双与皇贵妃过分相似的眉眼,又令他不忍多瞧,瞧了伤心。

  郑千业牵了自己的汗血宝马,一把抱来李弗襄,翻身上马。

  李弗襄受惊不小,扒着郑千业结实有力的臂膀,回望高悦行,却见高悦行一脸灿烂地冲他招手。

  郑千业握着李弗襄的小手,把缰绳塞进了他手心,手把手地教他驭马,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公主终于有机会单独和高悦行说话,大为不解地问:“你又经历了什么?怎的又到了他身边?”

  对于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公主整个就是迷糊的。

  且此事说来话长。

  高悦行总不能直接说,她到李弗逑身边,费尽心思把人干倒了,再拍拍手,潇洒而去。

  她只能避开要紧的始末和经过,说的太细,恐脏了公主的耳朵,简单一讲李弗襄遭人陷害,平白受了多年的苦,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了平反的一日。

  公主唏嘘不已,叹道:“原来如此,兄长真是受了不少苦,原来是陈年旧案么,难怪高大人……”公主猛一拍手,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哎,阿行,方才忘了说,我在宫里看到你父亲了,他往景门宫方向去了。”

  高悦行一凛。

  父亲怎的会进宫?

  难道这桩案子交到了父亲的手里?

  高悦行与公主道了个别,急往景门宫的方向赶去。

  是她大意了,这件事,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高景到了景门宫,先拜见了惠太妃,说明来意,再由宫女引路,来到东侧殿的门前。

  生辰贺礼依旧对在门外,礼盒上贴着的洒金红纸都已经有些许破旧,却始终无人前来打理。

  吱呀——

  门推开一道缝,沉重地向两侧打开。

  高景第一眼,看到是正对门口,从房梁垂下的一条白绫,在风中荡荡悠悠。

  李弗逑的屋里依然是那阴惨惨的陈设,门庭冷落之后,更显得凄清。

  高景没看到人,于是告了一声罪,便向里面走去。

  李弗逑披头散地发坐在窗下,状似癫狂,手里拿着一本已撕烂了的书,但人还是清醒的,他从头到脚打量着高景,问:“你谁啊?”

  高景仍按规矩行臣礼:“下官大理寺卿,高景,奉命查一桩宫里的旧案。”

  李弗逑从椅子上跳起来:“高景,啊啊啊,我知道了,你是高悦行的父亲!”

  从他嘴里听到女儿的名字,高景浑身上下一激灵。

  他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自己的小女儿了,才六岁就被送进了宫,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想不想家。他心思不受控制地飘远了一瞬,又立刻沉下来。

  “臣有几句话想问殿下。”

  “我以为皇上会亲自审我呢。”李弗逑光着脚踩在地砖上:“他都懒得再见我了吧。”

  他不再称呼父皇。

  实际上,在很久之前,他被迫知道真相后,便很少喊他父皇了。

  高景:“殿下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李弗逑:“你想问什么呢?”

  高景:“殿下所知道的一切,是谁告诉你的?”

  李弗逑毫不意外,目光环视屋内,他身边的奴才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个随身伺候的姑姑,始终不离不弃,此时,那位姑姑正在角落里垂首而立,正好站在了多宝阁下的阴影中,若不仔细,一时还无法察觉。

  李弗逑伸手一指:“是她!”

  那位姑姑当场扑通一跪,无措地摆手:“不,不是我,冤枉,冤枉啊殿下……大人明察!”

  李弗逑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极了在胡乱攀咬。

  而那位姑姑吓坏了,伏在地上不断地叩头,很快额前便起了红肿。

  高景冷心冷情,道:“既然殿下指认了你,你就随我走一趟吧,是非黑白,本官自有定论。”

  姑姑双手撑着膝盖,爬了两次,才勉强站稳,她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在有光的地方,高景忽然发现她裸露在外的脖子、手臂遍布伤痕,新旧交错。

  高景:“名字。”

  姑姑瑟缩地站在他面前,回道:“金雀。”

  高景带人离开之前,在门槛处停了一下,梁上垂下的白绫触手冰凉又轻柔。高景回头:“宫中的白绫用处特殊,自十年前梅娘娘自缢后,皇上便下旨,白绫一物从此禁止嫔妃私下授受……不知殿下您这条白绫是从哪来的?”

  李弗逑面色难堪又阴沉,仿佛被人狠狠地揭了遮羞布,他恨得咬牙道:“难怪你女儿那么讨人厌,原来是随了你。”

  高景皱眉,觉得李弗逑三句话不离他女儿实在反常的很。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宫里这几个月简直是玩命搅和,且一早就和李弗逑结下怨了。他还以为自己的乖巧的小女儿正在公主身边安安稳稳读书写字呢。

  “父亲!”

  高悦行跑得气喘吁吁,总算赶上了,把父亲堵在了景门宫外。

  高景见自己女儿的第一眼竟没认出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发现女儿进宫不过几个月,却活脱脱掉了层皮似的,瘦得不成样子。

  高景手抬到一半,又克制地放下。

  可若说女儿在宫里受了苛待,看着又不像,她穿的一身冬衣簇新,发上簪的金花更是宫里新出的式样。

  或许是水土不服所以消瘦吧。

  高景:“阿行,你怎么找来了?”

  高悦行:“公主说看到爹爹往这边来了?”

  高景:“阿行想爹爹了?”

  高悦行:“家中一切安好?”

  高景:“一切都好,阿行在公主身边可习惯?”

  高悦行眨了眨眼,原来父亲并不知道她在宫里的际遇,他一直以为女儿仍守在公主身边当伴读。

  高悦行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贤妃娘娘是个相当谨小慎微的人,当初是她做主把高悦行要进宫的,倘若高悦行在宫中任人欺辱,传出去她无法向高氏交代?

  所以高悦行进宫后,一切消息能瞒则瞒,只要她人不出大问题,仅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贤妃可以保证一点风声都漏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