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小栎
奚衡:“选一个与小殿下有过节,而且还不清不楚的人下手,才最容易令他陷入千夫所指的怀疑之中,这是入门级的嫁祸手段。”
高悦行:“那对方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陈小姐呢?”
奚衡放慢跑马的速度,低头问:“你有别的想法了?”
高悦行一双眸子在风中恢复了冷静:“……我怀疑,杀死陈小姐,必然对凶手还有另外的好处。”
奚衡也冷静思考她的话,道:“你的思考角度虽然很刁钻,但总是会为我们指向一种新的可能。”
前面快到闹市了,奚衡跳下马,让高悦行在马背上安稳坐着,他牵着马到了高府门口。
高悦行:“多谢你。”
奚衡扶她下马,说:“不谢,最后有一句话送你。放眼整个京城,说到查案,还得是你父亲。什么刑部,都察院,锦衣卫,都是个零,这件案子,最后只有在你父亲的手中,才能抽丝剥茧,尽显真相。”
高悦行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深深的鞠了一礼:“多谢奚大人提点。”
那位人证更夫说,当日见到了李弗襄独自纵马经过陈大人家的后院。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弗襄身份多么尊贵,身体还在养病,又刚刚解了禁足,皇帝怎可能放他一个人出宫。
锦衣卫的八大高手,无时无刻不随侍在李弗襄的身边。关键时刻,倒是可以现身作证,但是本朝律法,亲近之人的证词只予以参考,不足以采纳。
所以此案若想细查,方方面面都不能放过。
李弗襄到刑部走了一趟,安然无恙地出来,嫌疑尚在,但刑部审不出有用的消息,也不好拘他。
同样的,刑部既洗不清李弗襄的嫌疑,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给李弗襄一个清白。
于是,正如奚衡所料。
次日,这件案子便移交给了高景的大理寺,责令他务必查清陈小姐的死因,缉拿凶手归案。
李弗襄遵守承诺,出宫便派了车去高府接人,但是这一次,他没能接到人,却等来了高府的车。
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大理寺的官员,官职不大,像是个文官,但是不卑不亢,自有一番风骨,他冲着李弗襄拱手:“殿下,下官乃大理寺寺正,奉上司之命,请殿下前往大理寺一叙。”
李弗襄登上了车。
这回没接到人,反倒把自己给送了出去。他预感到在大理寺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他并不害怕,只是可惜没能见高悦行一面,便又要进去了。
高景奉圣旨查明此案,他亲自审问李弗襄。就像在刑部中问的那些问题一样,大同小异,只是大理寺比刑部硬气的多。
刑部不敢把他怎样,但是大理寺敢。
大理寺卿高景直接以嫌疑重大的名头把他扣下了。
但是真相未明,他不是犯人,入不了牢狱,大理寺设有专门安置证人的房间,给李弗襄收拾了一间,让他住下。
皇帝不曾过问。
高景晚上回家,一推门,便见高悦行乖巧地等在书房中奉茶。
高景一顿:“怎么还不睡。”
高悦行:“等父亲呢!”
一个慈祥的父亲永远无法拒绝来自于女儿的关怀。
哪怕知道高悦行这只小狐狸另有所求,高景还是感觉心里暖暖的,既有无奈,又有酸涩。
他一点女儿的前额,刻意板着脸:“你啊,为了一个男人。”
高悦行笑了笑,说:“一生一世只此一个,父亲觉得他可堪托付?”
高景说:“和你一样,从小就是只狐狸。狐狸可不堪托付终生,你得找个老实一点的黑熊。”
高悦行没想到自己都长这么大了,父亲还有心思逗自己玩,噗嗤一声笑了,脆生生道:“女儿不喜欢黑熊,女儿就喜欢和自己一样聪明狡猾的狐狸!”
高景转而又叹了口气:“慧极必伤,孩子,两只刺猬靠在一起取暖会互相刺伤,两只狐狸一起生活,却为此能幸福。人生难得糊度才是真理,有时候,两个人都太过于聪明,反倒不见得是件好事。”
高悦行给父亲的书桌上掌灯。
高景本以为,她的女儿如此聪慧,又有自己的想法,多半是听不进他这番倚老卖老的话,可他身为一个父亲,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出乎他意料的是,高悦行竟然听进去了,而且还给出了回应:“父亲说的都对,女儿知道父亲说的有道理。生活很难,如果此生能得他相伴,女儿愿意伺候都做个糊涂人。就像父亲说的那样,难得糊涂。”
高景心中大为震撼:“阿行……”
高悦行:“我可以问父亲一个问题吗?”
高景:“你说。”
高悦行:“父亲和母亲是如何想爱的?”
这个是属l属于父母亲的秘密,高悦行从来不知道。上一世不知道,这一世也不知道。
高景不太想谈这个问题,但是触及到女儿殷切的目光。出奇的,心中软了一下。
他心中最初的柔软便是来自于妻子,他和他的妻子虽然不是青梅竹马,但也差不多。
他们相识于微末之时,彼时,高景还没有功成名就。高夫人的家里也没有飞黄腾达。
他们,一个是穷读书人。一个是穷读书人的女儿。
高景抄书为自己赚钱维持生计。
高夫人则为家里抄书,供弟弟读书,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他能最终能走到一起,是因为爱,也是因为家中父母的支持。
或许让人不知道,但是高景最明白不过。
爱情真的会令人变得平和美好。
或许高悦行早就想好了。
如她所说。
这个世道,生活很难,爱情也很难,如果此生能得他相伴,她愿意伺候都做个糊涂人。难得糊涂。
月色照进窗户里。
一对小儿女,一个在高府,一个在大理寺。
他们的年纪,并不能意会到难得糊涂这简短的四个字中包含着怎样的智慧,但是他们都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
高悦行知道怎样做一个大家闺秀,笨蛋美人,她上辈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早做下了决定,等将来李弗襄长大了,变成一个有担当的人,她就收起所有的心机和棱角,万事不管。
李弗襄又何尝不是,他虎牙逐渐锋利,羽翼也在一天天的丰满,他最知道高悦行的心软之处,高悦行的动心在小南阁之外,她喜欢那个乖巧可怜需要保护的他,那么他的一层皮,便始终披在身上不肯彻底丢弃。
他们的爱意在彼此都尚未来得及察觉的时候,潜藏在心底汹涌而至,酝酿了很多年,成了一杯陈年的老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作者有话说:
刚刚有点乱,大家替换一下
第55章
洗清李弗襄的嫌疑不难, 是一件非常显而易见且轻而易举的事。
首先,他就没有那个飞檐走壁的本事,能悄无声息地潜入防守森严的内宅, 不惊动任何人地一刀毙命杀死陈小姐再离开。
其次,时间不对。
当日李弗襄刚解了禁足,出宫第一件事便是直奔骁骑营。骁骑营的三千骑,从郑家军中最年轻的队伍, 一跃而成为最精锐的部分。
骁骑营整编后, 皇帝直接将其给了李弗襄。
李弗襄就是去逛逛自己的骁骑营, 一时贪玩, 又不肯早些回宫,赶着宫门下钥的时候, 才纵马一路疾驰。
骁骑营三千双眼睛看着他丑时二刻离开, 更夫见他丑时三刻经过华阳街, 宫城守卫在宫门下钥的前一刻, 丑时四刻见他冲进宫门。
依据这个时间推算,别说他路上停下杀人了,但凡马的品相稍差些,他就要在宫外睡大街了。
李弗襄的嫌疑易洗,但查明真相便有些棘手了。
吏部陈大人不允验尸,不允查看内宅, 又偏偏非要一个说法。
皇帝命高景查案, 却没有规定时限, 高景便也不急, 把李弗襄往大理寺一押, 连续几天都没有动静。
陈大人坐不住, 等了几天, 便开始一趟一趟的出入大理寺。
高景避而不见,谁也不知道高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终于,陈大人耐心告罄,在众目睽睽之下,严词厉色地表达了对大理寺的不满,当天晚上,大理寺受到了不明人士的攻击,刺客闯进了大理寺,李弗襄重伤失踪。
当天夜里。
高景的书房里扛进了一个麻袋。
高悦行在自家廊下看到了这一行鬼鬼祟祟的人,于是悄悄的坠了上去。
书房里,麻袋扒开。
李弗襄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高景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扛人回府的下人回答:“小人用药很斟酌,约莫两个时辰之内,必定会转醒。”
高景:“找见客房,悄悄安置下。”
高悦行扒着门缝往里看,在人影熟络间,瞧清楚了李弗襄的脸,心下一惊,怎么爹爹还把人给绑回来了。
紧接着,听见高景对他的安排,又是一喜。
他要在自己家里住上几日了。
高悦行仗着自己的身量小,夜色有深,蹲在廊下的阴影中,轻手轻脚,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跟到了客房,见他们将麻袋送进了最不起眼的那间耳房。
那里说是客房,其实寻常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以高景的为人,不至于刻意为难他,只是想将人藏得更隐蔽一些。
高悦行在外面腿都蹲麻了,里头的下人终于安置好,点上了灯,鱼贯退了出去。高悦行再也按捺不住,推门就进。
耳房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一番,高景的待客之道无可挑剔,哪怕是权宜之计,也不会让客人感到怠慢。
耳房的空间有限,但是一张朴素的双立屏隔开了内外间。
里间是就寝的地方,榻上的寝具簇新松软,李弗襄和衣躺在上面,安静地沉睡着,呼吸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