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小栎
公主的百花宴本是为了庆贺公主的生辰,可这么多年来,渐渐变了味,成了命妇们联络感情,相看亲事的宴会。
高悦行也悄悄道:“我给你带了贺礼,让卫姑姑送到你寝宫去了,单独放着,你晚间回去再看。”
李兰瑶:“多谢你还记挂我。”
寒暄了几句,高悦行在一簇花枝招展的女儿里,终于见到了一抹素色。
是陈家二小姐。
由于陈家新丧,陈二小姐不便穿得过于扎眼,于是只着一身素淡的云锦,在一众艳色中,倒显出几分清丽。
她正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宴上,京中的贵女们都知道她家的丧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有些芥蒂,不明白她为什么身上带着孝还硬要来凑这种热闹,都不约而同离远了她。
高悦行盯着她看了几眼。
李兰瑶立马注意到她的眼神,问:“你对陈家二小姐感兴趣?”
高悦行坦荡道:“我回京之后,无意中曾听说了几句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似乎与这位陈家二小姐脱不开干系,很想找个机会问上一问。”
李兰瑶立马追问:“哦?是什么风言风语?”
高悦行道:“说出来引人发笑,我明明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却偏偏有人四处散步说我是厉鬼托生,公主殿下,您听说过没……”
李兰瑶一皱眉。
高悦行这话倒是没避着人,身边离得近的几位姑娘全听进了耳朵里,高悦行似乎见到陈二姑娘的脊背一僵,想必她也是耳目灵通。
李兰瑶随意一瞥,与一位鹅蛋脸的贵女撞上的目光,直接拉过来问:“我在宫中消息不灵便,高二姑娘刚讲的,你们可曾听说过?”
那位贵女用丝帕掩嘴一笑:“听着可是越传越离谱了,高二姑娘从哪听说的?”
高悦行不答反问:“如此说,是真有?”
那贵女道:“我也不知道外面现在传成什么鬼样子了,我前两个月听到的说法是——高二姑娘小时候一场大病险些丧了命,如今却和个健全人似的,能蹦还能跳,保不齐还是不是人,别是命太硬鬼魂在地府里溜达了一圈又被阎王爷撵回人间了。”
李兰瑶啐了一口:“不知是哪起瞎嚼舌根子的闲人。”
那贵女笑:“既然是闲人,何必放在心上,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高悦行见这位贵女说话举止都落落大方,也并不因她的忌讳,而避着京中的闲言碎语,心生感佩,于是问了一句:“多谢这位姐姐相告,不知如何称呼?”
李兰瑶替她答道:“是礼部尚书孔大人的嫡长孙女。”
高悦行这才正经行了闺阁礼:“孔大姑娘。”
对方笑了笑,说:“我叫孔洛蒲。”
三个人话聊了起来,围坐在一张席上喝茶,李兰瑶趁机问高悦行:“我刚刚看见你父亲又进宫了,在陛下的书房里呆了很久,他大理寺一有什么异动,我们整个宫里都跟着悬心,最近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啊。”高悦行的声音半大不小,既能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又能确保散一两句到陈二小姐的耳朵里。她说:“还是为着……陈家的事,说是有眉目了,但是不好下手,毕竟是陈大人的内宅事,而且又是一个非良家子的姨娘,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父亲也不想闹到翻脸的地步,估计啊,还得先问问陈大人的意思,或者听凭陛下做主……”
孔洛蒲吃惊地瞧着她:“你小小年纪,还懂这些呢?”
高悦行:“我能懂什么呀……只是天天听他们分析来分析去的,听得直想睡觉,襄王殿下喜欢听倒也罢,偏偏非要拉着我一块,真是没什么趣儿。”
她这样三分真七分假的掺和着说,必要的时候,还把李弗襄拉出来帮忙打个掩护。
谁也听不出来她的别有用心。
高悦行这一句襄王提得恰到好处,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往襄王身上去了。
襄王殿下风头正盛,少年英雄,长得还俊俏,重要的是,至今尚未娶亲。
倒是听说高家与皇上有口头之盟,只是不知真假,眼下听高悦行这样不经意的一讲,心中都有了几分打算。
抱憾者有之。
不屑者亦有之。
高悦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花茶,目光往旁边一扫。
隔壁席上空荡荡的。
陈二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席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试图让男主出来蹦哒蹦哒,但是失败了
等我明天下夜班回家爆肝儿感谢在2022-04-21 20:42:16~2022-04-22 11:1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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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撇开中途离场的陈二小姐不谈, 公主的百花宴上,诸位夫人小姐都很尽兴,有几个适龄出色却还未定人家的姑娘, 得了一些公侯夫人的青眼,想必今年秋,京中又要多几起好事了。
高悦行尤其尽兴,虽然在场的几位贵女似乎都心有忌惮, 少有愿意与之结交的, 但值得一提的是, 她与孔洛蒲相谈甚欢, 颇有相逢恨晚之意。
宴会尾声,高悦行饮茶的时候, 忽见榴花台上出现了一行侍卫的身影, 以禁卫副统领丁文甫为首, 他带着人, 巡查榴花台的外围时,站在花阴下,静静地望着高悦行,在高悦行注意到他时候,递了一个眼神。
高悦行了然于心。
是他想见我了。
榴花台上俱是女眷,李弗襄不方便来, 也不愿意来。
高悦行向同席的两个女伴打了个声招呼, 坦然起身往外面去了。
公主指了自己身边一位宫女, 让她跟着。
丁文甫见她出来了, 便带着巡行的禁卫走在前面, 高悦行不远不近地跟着, 跟出来宫女是公主的心腹, 什么也不问,只顾低头跟着,除了脚下的沙沙声,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李兰瑶长至十七岁,甚至比她的母妃贤娘娘还要周全。
高悦行跟着丁文甫傍湖而走,最后一转身,折进了一条偏僻的宫巷。
高悦行心说,怎么到这儿来了。
前方不远就是小南阁。
曾经是皇城禁地,如今依然鲜有人至。
是高悦行此生都忘不掉的地方。
随身的宫女一见是这条路,心中有些犹豫,脚下便乱了一瞬,她悄悄抬眼,见高悦行依旧面不改色,走得四平八稳,于是也渐渐放下心。
倒是很久没去过小南阁了。
现在宫里的人依然不敢提那个地方。
那里从前盛着皇帝的怒,现在盛着皇帝的愧。
总之不是个好地方。
想必,也就只有李弗襄敢往这来了。
记得几年前,小南阁的外墙拆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无人打理,在这罗琦飘香的后宫里,像一颗深扎进皇帝肉血里的刺,等闲没有人敢来动它。
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小南阁真正的受害者,李弗襄居然对此十分淡漠,顺路经过时必会去瞅上两眼,旧地重游更是家常便饭。
小南阁东北角上那棵柿子树越发浓茂了,也就两年前,李弗襄还从这树上摘了好些又酸又涩的野柿子,兜回了乾清宫,害得皇帝尝了一口后,牙疼了好几天。
后来,这棵柿子树上就再也摘不到果子了。
一到了结果的季节,皇帝就派人日日盯着,结一个,摘一个,摘一个,扔一个,李弗襄扑空了好几次,终于放弃了摘果的念头。
那根本不是人能下咽的东西。
但幼年的李弗襄饥寒之下或许曾靠它救过命。
丁文甫经过小南阁时,脚下并不停。
高悦行却顿住了脚步。
等丁文甫带人走远了。
小南阁残破的墙垣后,才转出来一个人。
高悦行站在外面,望着院子里的他,说:“那日我们第一次相见,就是这样。”
李弗襄说:“那不是第一次。”
高悦行没听明白:“什么?”
李弗襄说:“我曾在梦里见过你,不止一次。”
高悦行的表情慢慢地变了。
李弗襄说:“梦中,我见到你站在半山腰伤,周身都是海棠花,你拉着我的手,要我跟你一起走,于是我们便没有休止地一直向前跑……当跑累了,喘不上气了,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我会惊醒,小南阁里又黑又冷,四处空落落的,只有我一个人。”
李弗襄每说一句,高悦行心里就跟着紧一分。
他不知在心里憋了多少年。
每当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醒来,他心里在想什么?是希望多些?还是越发感到绝望?
高悦行:“你那时还没见过我,你怎么会梦到我?”
李弗襄从小到大根本没深究过这个问题,他也不在意,说:“宿命注定你就是我的。”
高悦行最喜欢他性子里的干净不拖泥带水,她笑了笑,说:“是,你也是我的,我落到这个世间,就是专为你而来。”她注视着李弗襄,一字一句:“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或许当爱一个人到了极致的时候,人都会变得偏激。
高悦行在那一瞬,察觉到身体里似乎滋生了一种毁天灭地的冲动,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李弗襄招呼她跨进墙内,说:“今晚回家等圣旨吧,我们之间,定下了。”
高悦行惊诧:“皇上同意了?”
李弗襄没说话。
只要他想,他有一百种方法能哄得皇上点头。
可是皇上如果铁了心不同意,李弗襄再闹也没辙。
高悦行此时终于察觉到,她此生的轨迹,似乎已经脱离既定的路线了。她一时忧虑,一时又生出些许欢喜。既然这些事情可以改变,那么日后的悲剧必定也有转圜之机。她心头笼了好几年的愁绪,终于散开了一些。
午后榴花台那边传来了散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