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周高氏突然间站起身,咬咬牙拜托余成:“我出去一下,你帮我照应着。”
余成赶紧答应:“阿姨,你去干啥?买吃的吗?我去吧。”
起码在这里,他人头比较熟。
大年三十,店都关门了,想买点啥都不容易。要他说,还不如把从家里带来的蒸米糕拿出来热热,这个吃了胃里还舒服。
周高氏却坚持:“你自己先吃吧,我出去一趟。”
她不饿。
今天两个小丫头吃了不少肉,她只怕他们会消化不掉,不怕她们肚子咕咕叫。
她出去不是给活人买吃的,是给死人上供。
冯老太那个老虔婆,她有什么脸缠着秋萍。丧天良的事做多了,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还敢出来作祟,祸害她家秋萍?做梦吧!先问问老娘我答应不答应。
大家先礼后兵,今天我给你多烧点纸钱,你自己留着慢慢花。你要是识相,等以后三年两节,我也少不了你这份香火。你要是还纠缠,我就上茅山找道士把你打的魂飞魄散。
周高氏下定了决心,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医院大门。
她刚才就看见了,不管是什么医院旁边永远少不了办丧事的铺子。可惜她来晚了,人家已经锁门回家吃饭。
周高氏急得不行,拼命地砸门。门没砸开,旁边的小饭店的门倒开了。
老板娘皱眉:“干啥呢?这大年三十的,人家早就不做生意了。”
周高氏脸冻得又青又白,说话也哆哆嗦嗦,急得不行:“我要买香买草纸啊。”
老板娘恍然大悟:“噢,你们家孩子没买?嗐,小孩子都这样,啥事儿都靠不住。老姐姐你别慌,你等着啊,我家有,好檀香,还有不少草纸,我给你拿来。”
这时代的草纸既可以祭祀也可以擦屁股,充分体现出实用主义。
周高氏拿了一大沓子草纸,又要了一盒檀香。
她愣是给老板娘塞了10块钱,后者连连推辞,她却坚持:“拿着,就当给娃娃的压岁钱吧。”
她抱着草纸和香一路回了医院,点了香,没有香炉,就插在石头中间。草纸应该折成金元宝的,可她现在没时间,索性直接烧。
“你甭管是金元宝还是金疙瘩,给你钱你就好好拿着花,别折腾。我告诉你,我们一家都没对不起你,要怪就怪你自己。”
她一边烧纸一边絮叨,直到暗红色的火苗吞噬了所有草纸,燃烧的檀香也渐渐成灰,她才站起身,长长地嘘了口气,又恶狠狠地警告:“你要再瞎折腾,甭怪我们不客气。我宁可多花钱,请茅山最好的道士,也绝对不会由着你作妖!”
说话时,她还狠狠跺了下脚。
周高氏平复心情,转过身准备回病房。结果脑袋一扭,她瞧见余成正站在她身后,顿时吓得魂都要飞了。
余成微微皱眉,十分困惑的模样:“阿姨,不是已经拜祭过了吗?”
周高氏的心脏都要窜出嗓子眼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震得她脑仁子都疼。她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还不是祖宗,本来明天应该上坟的,他们拿不到香火,可不就作祟了,折腾我们秋萍。这老周家的人啊,活着的时候对我们母女不好,死了也要欺负我们。”
如果放在平常,打死周高氏,她都不可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现在她慌不择言,心中又积着怨气,也就不管不顾了。
对,最该骂的就是糟老头子。要是当初给秋萍招女婿,哪还有后面这些事?
他们家有小洋楼,她和秋萍又不是懒人,就是老头子死了,就算她们没来城里做买卖,她们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那些人啊,啥都没帮过他们。生前死后都指望不上,只会拖后腿。
周高氏大骂周家的祖宗,余成这个外人不好附和,更没办法反驳。
能说她抱怨的错了吗?别说祖宗了,就是神仙,要是光吃香火不做事也要被敲打的。
他只好劝周高氏:“既然纸钱也烧过了,那赶紧回去吧,天太冷了,你可不能生病。”
他在病房等了半天,也不见周高氏回来,就担心对方人生地不熟的,直接迷路了。她只好把两个丫头和周秋萍都交给护士帮忙造照应,赶紧出来找人。
周高氏的面容看着平和了些,点点头道:“好吧,回去吧。”
上台阶的时候,她又扭头看了眼黑黑的纸灰。一阵风吹过,灰烬四散。
年过半百的女人挺直了脊背。她怕什么?她怕个屁。
别说冯老太昨天是上赶着找死,就是没昨天的事,她都不会放过那个早就该死的老虔婆!
两人回了病房,护士刚好出来,一见他们就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好,刚量了个体温,降下来了,现在是38.5℃。估计等这瓶水挂完,她的烧也退的差不多了。”
周高氏终于卸掉了心中的大石。老话说的果然没错,恶鬼怕凶人,就不能惯着他们,对他们狠点儿,他们才不敢作妖。
青青和星星一觉睡醒了,嘴里喊着奶奶要尿尿。
周高氏赶紧将两个小丫头抱去上厕所。
使用抽水马桶的时候,她又一次告诉自己:她跟秋萍没做错。她们母女什么都没错。如果错了的话,他们凭什么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上个厕所都不用倒马桶。
睡饱了的小丫头又清醒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就眨着大眼睛看大人。
外面护士过来敲门,询问家属的意见:“要不要看春节晚会?电视放晚会呢。”
现在医院病房虽然没配电视机,但活动室里有电视。能下床活动又没办法出院的病人和陪同他们的家属,就聚在一起一道看电视,也是过年。
护士积极推荐:“还有饺子和汤圆,食堂刚下好了送过来。要吃的话,一块儿过来吧。”
星星立刻激动了,嘴里喊着:“饺子!”
青青对饺子的感情倒没多深厚,她感兴趣的是电视。
周高氏催促余成:“你带她俩过去吧,别让她们吃多了。能热东西吗?要能热的话,把咱家的米糕也热了,给大家都分分。”
余成却摇头:“阿姨你过去吧,我陪着秋萍就行。”
周高氏还想说什么,护士已经笑了起来:“阿姨你就让年轻人多相处,来来来,一块儿过来。饺子放长了就糊掉了。”
说着,她还朝余成挤挤眼睛。
嘿,长眼睛的人都看着呢,别瞧这会儿他还管人家妈妈叫阿姨,就这殷勤劲儿,说不定出了院就变成妈了。
大过年的,喜上加喜。
周高氏当了这么长时间的CP骨灰粉,头回体会不到有人跟她一块儿磕CP的快乐。
她有心想拒绝,又不好把事情弄僵了,只能心事重重地带着两个孙女儿去活动室。
好家伙,这倆小东西瞬间变成了快乐的小鸟,一溜烟跑开了。
看得周高氏在后面直摇头,难怪人家说小孩就跟小动物一样,当真是没心没肺的小没良心。
周秋萍睡了很久,她感觉自己掉在沼泽里,怎么也不见底。而且那沼泽不仅黑臭还是热的,感觉像……猪粪一样。
对,她掉进了猪圈里。她看到臭烘烘的猪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她狠狠地咬过来。
她吓坏了,随手抓起旁边装猪食的桶,用力地砸过去:“打死你,打死你!”
臭烘烘的肥猪发出哀嚎,愈发凶残地扑上来,用脚踩用嘴咬,她感觉自己的脸被咬下了一块肉,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淌血,她浑身都痛,她被猪压在身上,猪臭烘烘的嘴巴凑上来咬她。
周秋萍拼命挥舞着手上的铁皮桶,狠狠地砸,用力的砸:“打死你!打死你!”
铁皮桶被砸扁了,她手上的武器变成了猪食槽。巨大的沉重的石槽“砰”的一声落在猪脑袋上,她眼前溅出了粘稠而腥臭的鲜血,肥猪腥臭的獠牙无声地倒在地上,伴随着那沉重而笨拙的身体,发出了“轰”的声响。
“我打死你了,打死你了!”
周秋萍喘着粗气,死死瞪着臭泥中的肥猪。肥猪的脸正在变换,一会儿是冯老太,一会儿是冯二强。
没关系,不管是谁都没关系。
欠了我的命,终究都要还回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秋萍,秋萍,你怎么了?”
谁在摇晃她的身体?眼前金星直冒,好像谁在她的视网膜上放烟花。
周秋萍被晃得吃不消,不得不睁开眼睛。星星散开,烟花熄灭,她还在病房里,躺在病床上。
床单一片狼藉,白滚滚的汤圆滚在被褥和枕头上,地上的碎瓷碗里还有两颗粘在一起的汤圆。
雪白的糯米皮破了,露出黑黢黢的芝麻内陷。
余成如释重负,赶紧张罗着把她转移到陪护床上去,好收拾这片狼藉。
“你做噩梦了?没事了没事了,醒过来就好。”
刚才护士给他们送了汤圆和饺子过来。他估计生病的人嘴里发苦想吃甜的,就把汤圆留给了周秋萍。
结果碗才放在床头呢,她突然间挣扎起来,嘴里又喊又叫的,抓起碗就砸在了地上。
周秋萍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半天都分不清现实和梦幻的区别,直到余成抓着她的手惊呼了一声:“你烫伤了!”,她才反应过来抽回手,声音平静:“没事。”
余成怎么可能当没事,他立刻跑去找护士要烫伤膏。
护士听说病人失手摔了碗烫到了自己,立刻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哎哟,小伙子,要我怎么说你呢?发烧都发成那样了,人又没力气,还要人家自己端着碗吃东西。你就不能喂人家吃吗?怎么,照顾病人你还嫌肉麻啊?”
余成想解释又无从开口,只能乖乖领命,赶紧拿了烫伤膏走人。
他回到病房才瞧见周秋萍正挣扎着起身想打扫卫生。
他慌了,赶紧上前阻拦:“放着,放着,我来就行。先给手上药吧。”
“没事。”周秋萍坐在床上平缓眩晕,“我没事。我妈她们呢?”
“去看春晚了。”余成不理会她的抗拒,直接将烫伤膏抹在她手背上。那里一片红,好在还没起泡。
周秋萍没争过对方,索性也不争了,只劝他:“我没事了,你去看春晚吧。”
余成摇头:“不用,你躺好了,别冻到。”
说着,他放下烫伤膏,转头收拾病房的狼藉。床单被套得拆换下来清洗,地上的汤圆和瓷碗碎片得清扫拖干净。黏糊糊的汤圆冷了,粘在水泥地上很不好扫。他蹲下身,用手一点点地清理。
病房里装的是日光灯,大约是除夕夜用电紧张,灯光并不明亮,瞧着有些灰扑扑的。他蹲在阴影里,从周秋萍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脸。
这人长得真好,剑眉星目,三庭五眼的标准,稍稍有些方的下巴也显出了坚毅。
这人做事真认真,蹲在地上擦乐色也一板一眼,半点儿都不马虎。
周秋萍嗓子又干又痒,下意识地喊了声:“余成。”
被点名的人抬起头,笑着问她:“怎么了?想喝水吗?”
周秋萍咽了咽唾沫,嗓子愈发痛,她看着年轻的男人:“我有话跟你说。”
余成莫名心慌,声音都发干,挤出来的笑容仔细看就能发现勉强:“说什么啊?”
说什么?说你怎么还不找对象?说你大年夜应该和家人待在一起。就是学雷锋做好事也得有个度。说你这样做不合适。
说……上次卢振军要给我做媒的对象是你吗?即便你开始时不知道我结扎了不会再生孩子,那现在你也该清楚了吧。既然都知道了,你还待在这里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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