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不是她不想多收点猴票囤着暴富, 而是即便身为全国有价证券交易大本营, 海城市场上也就这么多货。侯晓斌都说叫她这么大手笔的一收, 市场上一张猴票起码能涨十块钱。
他还脑洞大开,兴致勃勃地建议:“到时候周姐你就放出去吧,起码能挣好几万。”
周秋萍哭笑不得:“那可不行, 我还指望它能挣个几十万呢。”
猴票又不是股票,哪有人一口气全出的, 囤着, 到了要用钱的时候再出手, 才不至于卖亏了。
侯晓斌倒不觉得挣几十万块有多夸张。邮票算是这个时代头一个正儿八经涨起来的有价证券。1980年的猴票, 8分钱一张的面值,84年时就已经能卖三块钱,到了86年,直接飙到了30块。
都说炒股挣钱,但改革开放以后头一遭就稀里糊涂挣到钱的,其实是这些当初迫于无奈被迫购买猴票的人。当真是时也,命也。
侯晓斌点头,满怀期待:“好,我就等着你挣大钱。”
周经理多爽气的人啊。连素不相识的医院,就凭着一腔不愿意被外国人和二鬼子看扁的豪情,她就能掏150万支持人家搞科研。
她跟他们研究所更熟啊。到时候挣的钱要捐的话,肯定头一个想到他们研究所。
周高氏不会读心术,不知道这小伙子心里想啥,否则她肯定翻白眼。
想屁吃哦,想得倒美。急吼吼把她秋萍踢出去的是他们,现在还想惦记秋萍挣的钱,他妈怎么不上天啊?太阳都没他这么大的脸!
给他们,还不如给人家大夫搞研究做药治病呢。那张捐赠证明被她当成宝贝收了起来。如果不是已经淡了心思,她真想用个框子裱起来,放进周家祠堂,让老周家。列祖列宗都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可是她家秋萍争来的荣耀。
他们有吗?有个屁。祖上是阔过,也没干啥修桥铺路的事。倒是出了几个抽大.烟的,愣是把家业给抽没了。有几个臭钱就烧的慌。
哪像她家秋萍。
就是。
老太太直感叹:“怎么跟打仗一样。”
这回来一趟海城,除了去外滩和城隍庙各吃了顿饭外,她都没怎么顾得上带孩子到处逛逛。
周秋萍开玩笑:“等我们以后在海城买了房,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侯晓斌不能随意离开海城,这回陪周家人上火车的还是何谓。
他满脸好奇:“周姐,你要买海城的外销房啊。”
现在初显头角的商品房基本上都卖给单位用于分配职工住房,私人购房的几乎只有港澳台同胞、华侨以及外籍人士。
周秋萍笑着摇头,轻描淡写道:“我就是一说,外销房多贵啊。”
不是买不起,而是这种投资不划算。有这钱,她投到股市上等股票价格飙升一夜暴富不香吗?何必砸在外销房上还要等个十来年才能升值。
何谓这才松了口气,开玩笑道:“姐你要是连外销的别墅的都买了,那可比将军楼都气派。”
周秋萍哈哈笑:“我买这干什么,我又不长住海城,留着长蘑菇嚒。”
周高氏却存了心思,买,肯定得买。等到星星也能上幼儿园了,她家就搬到海城来。她也要当个海城人,下巴都能抬得高高的。看谁以后还敢小瞧她们家。
即便现在没合适的房子入手,那也要盯着。等以后有机会,早买早好。
因为是临时起意去京城,所以侯晓斌托人也只给他们买到了坐票,连硬卧票都没弄到。
周高氏原本还有点不得劲,由奢入俭难,她已经习惯出行靠卧铺了。可真上了车,她又顾不上不高兴了,因为她在车上看到了电视机!
198.9年的正月啊,她家也才买电视机没几个月,火车上居然都有了电视。
从上车开始,周高氏的眼睛就盯着电视没挪开过,她左看右看,怎么也理解不了为啥电视随着火车跑时,还能播放。
不是要有信号吗?跑来跑去怎么接收信号啊?
可她又不好意思问人,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观察。
这一观察,又叫她发现大世界了,车上可暖和了,不是人多的那种暖和,而是像音像店里的那种暖呼呼。哈,火车上也装了空调吗?那得用多少电啊。
周高氏整个人跟泡在热水里一样,飘乎乎的,半晌才冒出一句:“□□就是坐这样的车吧。”
她居然坐上了和□□一样的车!
周秋萍跟何谓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样接话。□□那是专列啊,他俩上哪儿知道专列的情况。
不过考虑到时代背景,估计即便是他老人家当年的专列,高级程度也有限。
周秋萍琢磨着要如何回答阿妈的问题,周高氏先兴奋起来:“我得去北京跟主席他老人家说说,我坐了跟他一样的车到的□□呢。”
周秋萍追不上阿妈的逻辑了,只好随她去。
既然都去了北京,□□纪念堂的确应该去看看。
她把眼睛放在电视机上,这会儿回放春节联欢晚会呢,赵丽蓉老太太跟“司马光砸缸”和“司马缸砸光”较劲的好辛苦。
一趟春晚的语言类节目看完,又听费翔唱《冬天里的一把火》,然后车厢才安静下来。困倦的旅客们打着呵欠准备入睡,列车抵达了江洲站。
周高氏从高级列车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开始心疼两只已经趴在她跟女儿怀里呼呼大睡的小丫头。
睡觉肯定要躺在床上才舒坦啊,又不是小宝宝了,这窝着多难受。
可能怎么办呢,好歹他们还有位置坐。那些买不到坐票,一路站到北京城的人岂不是更可怜。
算了,比上不如比下有余吧。
老太太怀揣着颗惆怅的心,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结果座位旁边响起了嘈杂的脚步,接着是人说话的声音:“哟,周经理,还没睡吧。走走走,咱们去卧铺。”
周高氏睁开眼,惊讶地看着张国富:“张队长?”
周秋萍笑着朝张国富点点头:“张队,麻烦你了啊。”
“应该的。”张国富伸手帮忙拎行李,还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本来在海城就该买卧铺票来着。还是关系不到位。”
他转头冲跟在他身旁的两男一女点头,“你们就坐这边吧,对付一夜,明天早上就到了。小徐,你照顾下两位师傅。”
年轻的士兵赶紧领命。
那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则有些惶恐,赶紧表示:“没事没事,你们忙。”
哎哟,不愧是开往首都的火车,都已经这么高级了啊。又快又稳,还暖和,上来就跟进了后厨一样。
周秋萍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辛苦你们了,大正月的还叫你们跑一趟。”
两人立刻表态:“不辛苦,周经理你雷厉风行,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厂里把他们打包卖给部队贸易公司后,大家心里都打鼓呢,不晓得以后是个什么章程。想讨个说法吧,又不敢得罪拿枪的人,只好乖乖在家等消息。
没想到人家部队是真想做事,前脚买下食堂,后脚就通知他们上北京城,看人家餐饮店怎么搞的,回来好依葫芦画瓢。
京城啊,平常他们作为省城人也挺牛皮哄哄的,可一听到首都的名字,顿时头晕目眩,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了,生怕自己搞砸了,以后都混不了这行。
周秋萍笑容满面,安慰两人:“别紧张,就是看看人家到底怎么做饭又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既然要做洋快餐,有现成的老师肯德基在,当然得不错眼地盯着学习了。总比自己想当然瞎琢磨强。
她打完招呼,抱着大女儿跟在张队长身后去卧铺车厢。
周高氏还懵着呢,待到把两个小孩放在床上,趁张国富去卫生间的时候,她才跟女儿咬耳朵:“这是咋回事?”
怎么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啊。不是没有卧铺票吗?
周秋萍已经打呵欠要上床睡觉:“啥咋回事?嗐,后勤在江州人头更熟,像这种大站都有预留的车票,找找人打打招呼,就买到了。”
真让她坐一夜去京城,不好意思,她已经养娇贵了,她的老腰吃不消。
何谓爬上了上铺,发出满足的喟叹:“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自己地盘就是自在。”
太爽了,跟着周经理出差就是一个大写的爽字。不然就凭他一个小少尉上哪儿睡卧铺去?说个不好听的,给他买票的资格,他也舍不得车票费啊。人穷志短,就是如此的悲催。
周经理做事真麻利。
他本来以为他们先去北京看看肯德基,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搞洋快餐店。结果她不仅把张队长这位装修队长给喊来了,连食堂大师傅和服务员都没落下。
这是去一趟京城,回头就能把店开起来的节奏啊。
周高氏想的却是另一茬。
难怪秋萍即便憋屈也要留在省城发展,这关系硬不硬真是方方面面都不一样。假如她们家现在到了深圳,哪有眼下的便利啊。
唉,不想了。好好挣钱,人跟谁有仇都跟钱没仇。赚钱哪有不把人当祖宗哄着的。
她往床上一躺,看着被搬来搬去也不影响呼呼大睡的小孙女儿,忍不住戳戳她的小肉脸。
命好哦,小丫头,搁在别人身上,哪有这惬意日子过。
看看你妈,忙得跟陀螺似的。跑到哪儿都顾不上玩,净忙着干活了。
车厢的灯关了,大家都躺床上睡觉。
说来人真是要对比着过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幸福。
之前周秋萍也没觉得卧铺有什么,即便软卧在她看来也就那样。
可坐了四五个小时的坐票,屁股都发麻的时候,陡然让你躺床上了,真是浑身都呻.吟,满足地叫嚣着两个字:舒服。
不过她不知足,17个小时的特快直达列车对她来说也太慢了,慢到她无法忍受的缓慢。她等不及高铁开通,她发誓下次再去北京,绝对坐飞机,花再多的钱她也要办到。
怀揣着这点儿不甘心,她终于坠入了梦乡。
好在17个小时也就是一夜的功夫,待到周家人再睁开眼,瞧见外面太阳初升的脸时,火车就要到站了。
青青和星星睡得叫一个香,愣是被抱起来穿外套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等到下车时,青青居然还惊呼:“吃饭饭!”
星星立刻接话:“吃蛋蛋,吃肉肉!”
上次在火车上吃的肉末蒸蛋,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大人们都笑得不行,食堂的曹师傅忍不住伸手摸摸的她的小脸蛋:“到了北京城,还怕没好吃的吗?这可是咱们首都。”
站在北京火车站,他浑身上下涌现的全是自豪。
张国富当兵多年人头广,愣是在京城也给他们弄了辆过来接人。
周秋萍开车门时感叹:“全都沾了张队你的光啊,不然我们有的折腾了。”
现在京城有出租车,可价钱贵是其次,关键在你根本拦不到车,实在太紧俏了。
张国富笑道:“为人民服务,再说也是我沾了你的光。”
这趟出行费用她全包,实在豪气。
周秋萍笑道:“您是花钱就能请来的主吗?多谢您赏脸。”
张国富一本正经:“能,目标就是挣钱了。”
车上的人都哈哈大笑,赶紧出发去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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