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这才几天功夫,价钱涨得真是吓死人。一个多月前她包圆仓库的时候,每条被单的进价是8块钱。
她当机立断,为难道:“20就20吧,但我最多只能给你三条。多了我也不方便调货。”
宿管虽然奇怪,她也没看见车进车出,这母女俩到底怎么出的货呀。但她没细想,因为人家天天大包小包地骑着三轮车出去呢,说不定跟蚂蚁搬家似的,就用三轮车交货呢。
“三条也行,都有什么花色呀?四菜一汤我不要啊,太土气了,大牡丹花的那种我比较喜欢。”
周秋萍笑眯眯地点头,直接拿了床单下来交给宿管:“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再进一批货。如果有的话,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宿管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那我家侄子侄女儿还有外甥外甥女儿的床单,我都指望你了。”
周秋萍笑着告辞走人。
她卖完一车猪油渣了,马上要去再进第二车。
待去小区销售的时候,她就趁机开始推销。
床单被面要不要?还有少量窗帘和沙发套。量少质优,欲购从速。
你问东西在哪儿?你看我怎么方便带出来。货都摆在卫校呢。晚上6:00开卖,先到者先得。
周秋萍一直将第二次猪油渣也卖得一干二净,才匆匆忙忙赶到托儿所,接了两个姑娘回去,甚至来不及等阿妈,就赶紧吃晚饭。
吴老师过来跟她打听:“周老板,听说你在卖床单?都有什么货呀?”
周秋萍赶紧咽下嘴里的粥,笑眯眯道:“等会儿啊,等我吃过饭带你去看货。质量保证好,20块钱一条。”
吴老师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这么贵呀?”
“哎呦,还贵呢。现在手里抓着钱都拿不到货。”她说的跟自己亲眼看见了一样,“你去被单厂门口看看,多少车子等在那里,没日没夜的,全都等着提货呢。”
吴老师微微蹙眉,还是下定了决心:“那我先看看吧,看合不合适。”
他跟着周秋萍进宿舍,仔细看了打开了屋子里头的几种花色,最后还是摇摇头:“我再找找看吧,不是我要的。”
宿管刚好上楼检查水龙头,一见满屋子的床单背面直接两眼放光,一个劲儿嚷嚷周秋萍不厚道:“周老板你有这么多,你怎么才卖给我三条啊?”
周秋萍苦笑:“已经订出去好多了,一会儿人家上门来提货。”
然而宿管阿姨不管不顾,坚决表示见者有份!再说就她们的交情,怎么能跟其他人相提并论呢?
周秋萍在心中吐槽,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跟宿管有什么交情。得亏她不在乎输.卵管,完全不想再生。否则按照现在的社会主流观点,她一刀捅死宿管的心估计都有了。
谁让宿管把计生办的人领来了,还阴差阳错给她做了结扎。
不过送上门来的买卖,她还是要做的:“好吧好吧,我再给你5条。多的真的不行了。”
她话音才刚落下呢,宿舍管理员就赶紧数了10张10块钱的钞票塞给她,生怕她会反悔一样,抱着牡丹花图案的床单就跑了。
周高氏刚好进宿舍,见状莫名其妙:“她干嘛呢?”
“买床单,20块钱一条便宜,她一口气要了8条。”
周秋萍说完就转头看吴老师,“你要吗?你要的话,吴老师我直接给你拿10条。但你可别跟其他人讲,不然我后面不好做。”
吴老师犹豫了一下,伸手掏兜,数了10张大团结:“那先给我5条吧。”
顾客一走,周高氏就眨巴眼睛看被单:“这么快就卖到20了?涨得也太快了。”
“商场标的价格是18,但根本就没货。现在大家都愿意加价在外面买。”周秋萍叮嘱母亲,“阿妈,我带她们吃过了。你自己去食堂吃饭吧。我要去一趟校门口,引人过来买床单。”
她跑到卫校大门时,花150块钱买来的手表,指针还不到五点三刻,但门口已经徘徊了好些人。
瞧见周秋萍,他们迫不及待地追问:“真有床单?质量好不好呀?”
“保准好,都是往省城还有上海卖的货。要不是有门路,我根本就弄不到这些。在他们厂门口,提货单都能卖到几千块。”
众人咋舌,庆幸自己来得早。果不其然啊,商场和供销社就只会吹牛,说什么货物绝对不缺,结果呢?卖着卖着就没了。也不晓得他们那么大的仓库是用来干嘛的,当摆设吗?
周秋萍在心中替商场点蜡,感觉他们好冤枉。人家的备货量都是应对正常销售。正常情况下,谁大夏天的买毛衣毛裤,还一买就是一堆呀。
她引着人往宿舍去,嘴上强调规则:“我丑话说在前面,一人三条,就是再喜欢也没多的。我现在手上只有这一屋子的货。”
等她到了刚才打开的宿舍门口,才发现阿妈根本没去食堂吃饭,而是正在招待组团过来买被单的女教师们。
刚拿到被单的宿管阿姨就是最好的推销员,她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购货渠道分享给了住在卫校家属区的老师,还积极强调:“三条啊,三条,每个人只能拿三条。”
这些老师原本还在挑挑拣拣,看到周秋萍又领了新顾客上门,她们立刻急了,赶紧抓了床单就付账。
大家实在是被这些天的架势吓怕了。好像要让世界大战或者□□一样,所有人都在囤货。你晚到一步,东西就卖得一干二净,钱在你手上完全变成了纸,根本派不上用场。
周高氏又要照顾两个外孙女儿,又要收钱,忙得不可开交。
周秋萍赶紧接手帮忙:“都到这边来结账。一人三条啊,可以搭一条窗帘或者沙发套,但床单跟被面加在一起只能拿三条。”
有人抱怨床单和被面得成套,周秋萍被迫答应买两条床单就可以搭配两条被面,这才让客人满意地拎着东西走。
他们得赶紧出去晃一圈,然后再折回来。说是一人只能拿三条,人这么多,谁晓得他们买过没买过,又不要票的。
嘿!他们可真机灵。
第34章 国库券可行
顾客越来越多, 一开始周高氏还去校门口接了两趟人。后面买了东西出去的顾客就成了现成的向导,帮忙给后来人带路,然后自己顺便再买三条。
卖到后面, 周秋萍都理解商场经理接受记者采访时的心情了。
搞不清楚大家为什么这么激动, 个个都想拼命的买。把钱不当钱一样。不知道明年今日他们看着满屋子的东西会不会后悔?
唯一能够安慰周秋萍的就是,这些床单的质量的确好。用个二三十年都没问题。
一直到晚上九点, 一间8人宿舍床上和桌上堆着的床单被套全部销售殆尽, 周秋萍才赶紧劝退客人:“今晚是真没了,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么多。明天,我保证,明天肯定有货。我已经跟人说好了,明天下午他们就把货送过来。明天还是这个时候,一定满足大家的需求。为了表达我的歉意, 今晚没买到的客人凭这个条子, 明天过来可以每人买5条。”
她好说歹说, 可算是把悻悻不乐的客人送走了。
等到脚步声离去,周秋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累得嗓子都往外喷火。好久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真是辛苦呀。
周高氏朝外面张望一番, 然后关好房门抱怨女儿:“不是还有吗?这么多货,你咋就卖这点?”
周秋萍奇了怪了:“你不是说要晚点再卖,才能卖的价格更高吗?再说了, 物以稀为贵。越是买不到越是想买,这叫饥饿营销。买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周高氏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还想再囤一囤货呢。她抬头看窗外, 猛然回过神来:“要死了, 今天没抓知了猴!”
周秋萍赶紧拦住她:“行了行了, 这都立秋了, 你听听外面还有多少知了叫啊?抓了两个月,也差不多了。”
周高氏竖起耳朵听了一回,安心地又坐回头,用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惋惜的语气道:“哎呀,这都立秋了,没知了了。”
周秋萍严重怀疑阿妈也不想再抓知了猴,因为卖油渣的利润更高啊。
一晚上抓2000只知了猴卖出去,也就是60块钱。可要是他们在榨油厂晚上下班前再进一次猪油渣,夜市上卖掉,这个钱能翻10倍。
不是她们自吹自擂,而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这些。真是应了那句话,时代的风口上,猪都能飞上天。
只愿能够飞得更久点。
周秋萍摇头,打断了阿妈火热的挣钱大计:“晚上卖不了猪油渣了,先卖被单吧。”
她们今天还没点进账呢!
周高氏赶紧拿出包,跟女儿一道将钞票按照不同的面额分门别类,这样数起来会快一些。
原本她们以为小面额钞票居多,毕竟猪油渣三毛钱一搪瓷缸。
结果把钱都倒出来之后,周秋萍才发现10块钱的大面额最多。一屋子床单被面的价值不是开玩笑。
她每数100张,就拿剪得细细的橡皮筋扎一道。等到10块钱的钞票数完以后,她面前一捆一捆的钱已经聚集了12捆,那就是12,000。
周高氏倒吸一口凉气,来回又数了几遍:“这么多啊?”
周秋萍倒是镇定:“货款就20万呢,12,000不算什么。”
她的目标转向了5块钱。这部分钱的数量比10块钱更多,因为不少人囤油渣时,一次就买5块钱的。
等数完这部分钞票,周秋萍又用出去16根橡皮筋,加上多出来的58张,就是8290块钱。加上之前的部分,光今天的流水额就超过了2万块。
剩下林林总总一块钱两块钱的钞票,以及五毛两毛一毛的毛票,合在一起是1132块6毛。
母女俩又重复清点了一次,周秋萍拿着计算器再度核算,最终认定了这个结果。
两人面面相觑,俱都长长的嘘出一口气。
今天打开的宿舍门,是囤货最少的一间。等到明天,这个数字可以翻倍。
周高氏喃喃自语:“我还从没看到过这么多钱呢。”
2万多块钱的钞票啊,就这么摆在凉席上,堆的跟小山似的。看着这么多钱,她心脏跳的跟怀里揣了只兔子似的。
周秋萍同样两眼发直。1988年,一晚上的流水达到2万,是多么惊人到恐怖的数字。
她感觉自己明天去信用合作社存钱都得小心翼翼。
周高氏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一条床单挣十二块,被套是10块,沙发套和窗帘各是8块钱,那今天挣了?”
作为一个不识字上扫盲班时就忙着做鞋底的30年代人,这道题已经超纲。
周秋萍摇头,声音发飘:“不能这么算。我包圆了仓库,最后经典的时候算的是大致的虚数。我估计纯利润大概是本金的1.5倍到两倍。”
也就是说20万块钱的货,最后刨去货款,她到手的门是30~40万。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啊,利润翻了一倍都不止。
周高氏眼睛发直,声音颤抖,轻的几乎让人听不清:“这么多钱啊?”
周秋萍笑了,调侃了阿妈一句:“也就是卖10个月的猪油渣。”
这么一类比,周高氏瞬间人间清醒。那也没什么了不起,一年可有12个月呢,比这更多。
母女俩坐在席子上,半晌都没再吭声。还是躺在床上已经睡着的青青想要尿尿,才惊动了怔愣的大人。
周秋萍赶紧牵着女儿去上厕所。等回来以后,她又叹气:“今晚澡都没给她们洗。”
一晚上她们就忙得没歇过。
周高氏这回居然没抱怨女儿分不清轻重,而是往床上一躺,疲惫地闭上眼睛,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今晚没卖的猪油渣,明天一大早得拖到乡下去卖。等卖完这一车,还能再进一回货。
周秋萍也打着呵欠,准备关灯睡觉。
突然间,她眼睛扫到地上的一张硬纸片,捡起来一瞧,顿时奇怪:“哪儿来的国库券?”
周高氏惊讶:“啥券?国库券?”
她还没到年老眼花的年纪,看清楚周秋萍手上的东西,愈发疑惑:“这不是新发行的5块钱吗?一个老师拿来买床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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