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还要找,可见银行对这项业务也完全谈不上热衷啊。
周秋萍面上不显,只堆满了笑:“那就麻烦同志您呢。”
现在人的防范意识薄弱到让老天爷都要叹气,这位银行干部居然就这样丢下周秋萍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里,自顾自地去找兑换的通知了,完全不担心她是梁上君子怎么办。
周秋萍哭笑不得,暗自摇头,打量起这间办公室。屋子收拾的清清爽爽,桌上的文件材料也码放的整整齐齐,桌面上还放着本《江省财会》。
她心念微动,下意识地想伸手翻看杂志。现在这种专业杂志外面不好买,能买到要碰运气。
农行的干部已经拿了几张纸过来,推到周秋萍面前给她看:“囔,这是1981年的,这些尾号的可以付本还息。”
周秋萍赶紧追问:“今年都1988年了,那86年跟87年中签的号码怎么办?”
“一样能兑,而且计算利息,一直到90年9月30日之前都能兑钱。”
周秋萍立刻恭维:“还是同志你说得清楚,真正是为人民服务。要不是你,我真两眼一抹黑,哪里知道这些啊。”
干部被夸得心情愉悦,还主动给她介绍利息的计算方式:“81年的国库券利息是8%,今年能兑换的100块钱面额的券,利息就是七八五十六,连本带息整整一百五十六块钱。你看这个合算吧,几年时间利息都比一半还多了。你再买今年的国库券,10%的利息,三年后都不用抽签,直接到手130块,多好。”
周秋萍腼腆地笑:“那我得回去问问,先把能兑的给兑了。不然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搞不好就过期了。”
下面的材料分别是去年公布的1982年国库券中签号码以及今年公布的1983年和1984年发行国库券中签号。
今年一下子搞了两个年份,又宣布国库券上市交易的事,可见国家对证券这块的决心力度之大。
周秋萍笑眯眯地拿起掏出口袋里的小本本,工工整整将所有的信息都抄写下来,然后又仔细核对。
农行的干部看她认真的样子,还特地提醒她:“你可以在你们乡镇村里都好好宣传,到时候找个人统一来我们银行兑付。完了直接拿今年的新国库券或者存单回去,多方便。千万不要再卖给那些私人贩子了,他们三文不值两文的骗了你们的券,一转手就赚好多差价,严重扰乱经济建设,非常不好!”
周秋萍汗颜,她就是那个赚差价的无耻的二道贩子。
对了,阿妈去农村卖猪油渣时也可以收国库券。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知了猴了,对农民来说用国库券换东西还更方便。
不心虚,有啥好心虚,人家能做的生意她都能做。
当天晚上,周家母女清点国库券到夜里十二点。除了按照金额分门别类之外,还要将截止到现在中签的国库券都挑选出来,好直接换钱。
反正国库券不管怎么炒,都不可能比到期连本带利的价格高。不然转手的人要怎么挣钱啊。
就这多忙的两个小时,让周秋萍在农行里光国库券的利息就拿到了五千块。看到钱时,周秋萍都想跑回宁安县信用社,抱住那两位女职工一人狠狠亲一口。
如果不是她们的提醒,这些国库券送去海城,最多只能让她比票面金额多挣一千来块钱,哪里比得上现在啊。
她也够意思,兑出来的钱说存在农行就存农行,直接拿了一万五的存单走人。之所以没买国库券,她给出的理由是村里其他人还没商量好,她一个人做不了决定。
等出了农行的门,她又拎着那些没中签的国库券去信用社兑换一百元面额的券,渣得明明白白。
而且她还留了心眼。
她第二次拎着小面额的国库券去信用社兑换的时候,就特地惴惴不安地问职员:“同志,这个还违法啊?要是违法的话,我可不能害了你们,我不换了。”
职员急了,她不换的话他们怎么挣钱?
鹅蛋脸的信用社职员信誓旦旦:“不犯法,我们一没低买高卖,二没低卖高买,不过是把零钱换成整钱,一回事。没关系的。”
周秋萍捂着胸口,如释重负道:“那就好!你是国家的人,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昨晚我吓的一宿没睡踏实。”
职员露出温柔的笑容,安抚她:“你别自己吓自己,信用社是国家的,国家还能骗你不成?下次你还过来换,真没事。”
周秋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可太好了,下回我收了货款还找你们。”
等她出了信用社大门,伸手摸到包里的录音机,肩膀才真正松弛下来。
有了这个,就算后面真有警察找上门她都不怕。
她一个农民她懂什么?当然是信用社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他们都说不违法,那她为什么不能做?她肯定会放心大胆地做呀。不是说购买国库券就是支援国家建设嘛!
第37章 祸从天降来(捉虫)
搞定这件事, 周秋萍干活都浑身是劲。她上午下午各卖一趟猪油渣,太阳西斜时才赶紧去接两个女儿,照旧还是在面馆吃面条。
黄秀琴尝了她做的鸡蛋炒面, 感觉惊为天人, 想在自家的汤面基础上也增加这品种。
都八月天了,后面天一热, 吃面条的客人会更多。
周秋萍也不藏私, 反正炒面本来就是流行于大江南北的小吃,又不是她发明的。
她立刻下厨房,先往锅里倒油烧热,然后笊篱装手擀细面条下锅炸到金黄,再捞起来沥干。待到旁边的开水锅翻滚,她才将沥干的面条放入锅里煮。
黄秀琴在旁边恍然大悟:“原来要先炸啊, 我说我怎么炒出来不对劲呢?我怎么都琢磨不明白。”
周秋萍笑道:“这就是难者不会, 会者不难。你也可以先把面条煮熟了, 然后过凉水,再放油炒。像这样先炸后煮, 味道就会特别香, 煮熟就能把油逼出来, 后头再炒,面条就好入味。”
她煎好鸡蛋又在油锅中加葱段爆香,然后倒入肉丝和切细的大白菜梗子翻炒, 放老抽调味,等到七八分熟时, 再将煮熟了有沥干的面条倒进去翻炒, 搅拌均匀之后, 炒面也熟了, 直接倒出来上桌。
周秋萍还建议黄秀琴:“炸面条的时候你可以定量,一坨一坨差不多的分量,你都炸好了,你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可以存几天。有人点炒面,你就能直接下锅做,速度快。”
王大军过来捞大骨头汤面,闻声伸头看了一眼,连连赞叹:“你这手艺呀,得亏你不卖面条,不然哪有我们站的地方。”
周秋萍笑道:“我做汤面可没你们好吃,我就是刚好知道炒面怎么做。”
黄秀琴好奇:“你这是从哪学的呀?一样一样的。”
前面那个果味冬瓜球,现在这个炒面。她就没在宁安县城见过别家有卖。
“书啊,食谱书上就有。你们有空也可以看看,技多不压身,多会一样多招揽点客人呗。”
她自己端了炒面回店面,又从黄秀琴手上接过小女儿,看小丫头馋的样子,哭笑不得:“没你的份,你还不能吃呢。”
大丫头两只眼睛亮晶晶:“我长大了,我能吃!”
周秋萍啼笑皆非,嘴里连声说:“好好好,我们是大姑娘了,可以吃两口。”
两口就是两口,多一口都不行。小肚子还是用大骨头汤面配荷包蛋填饱吧。
周秋萍自己美滋滋地大口吃炒面,一口咽下再来一口,真是香啊。
等她攒够了钱,她一定开家大饭店。到时候把她会做的美食都安排上,让厨师做了给她吃。
大半盘炒面呼呼啦啦就进了她的肚子,周秋萍抬头喝汤,才发现自己对面站了个熟人。
她赶紧放下汤勺,跟人打招呼:“吴老师,你也来吃面啊。”
吴老师讪讪地笑,两只手搓来搓去,语气有些迟疑:“那个,周老板,你手上有没有床单被罩啊,宿舍单人床用的。”
周秋萍疑惑:“你要买这个?普通被单不行吗?”
普通床单被罩真不行,尺寸不对呀。
吴老师需要的是能够用在卫校学生宿舍高低床上的床单被罩,统一的样式,方便管理。
他苦着脸央求周秋萍帮忙:“实在没办法了,9月1号就要开学,原本跟被单厂说好的,8月份一定到货。结果现在人家说订单太多忙不过来,宁可退了订金。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吗?现在杀我个措手不及,要我怎么办?”
周秋萍生出浓浓的同情,跟着他叹气:“现在真是没办法,我看哪个厂门口都排了长龙,所有人都抢着要货。现在货车也紧张的不得了。”
她沉吟片刻,“这样吧,我帮你问问,看能不能找到货。要是有的话,一定通知你。”
吴老师央求道:“这事儿真的麻烦你了,求你千万上心。”
周秋萍赶紧拍胸脯保证:“这事儿我一定记着。其实上回我就问了,人家说要找找看,看有没有存货。现在他们机器生产的都是珠光床单,一时半会根本顾不上其他。对了,吴老师,那个计算机班的事情,我能报名吗?”
吴老师投桃报李:“那个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一开班你就能过去学习。”
双方有来有往,皆大欢喜。
吴老师看她一人带两个娃,还主动帮忙抱起青青:“走吧,我也要回学校。”
周秋萍看校门口排队的人更多了,也担心才两岁大的大女儿会被人磕着碰着,便笑纳了对方的好意,一道进校园。
排队排到望眼欲穿的众人一瞧见她过来,好些人都激动地喊出声:“来了来了来了,被单来了。”
还有人冲吴老师喊:“老板,我们都等了一天了,你可不能说没货。”
吴老师满脸茫然,只能转头看周秋萍。
立刻有人笑出声:“哎呀呀,老板,你们家是老板娘做主呀。”
周秋萍赶紧解释:“别瞎扯,这是卫校的吴老师,可不是我爱人。你们这样,我可不敢做买卖了,都成作风问题了。”
众人发出哄笑,有人追问:“老板,非得十块钱的国库券吗?我这有几张五块的。你放心,我都数好了,绝对不耽误你时间。”
周秋萍伸头瞅了眼:“咋样的,破破烂烂可不行。”
“好着呢,单位发了以后就没动过。”
周秋萍瞧见82年的券尾号有3有5还有8,83年的券尾号有4,都是今年能兑换的,光这些券的利息差不多就有三四十块钱。
她顿时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行吧行吧,都不容易。就是大家互相体谅下,把五块和十块分开放,不然真忙不过来。”
周围又有人懊恼:“你早说噻,我家里还有好些五块钱的呢,一块钱的也有。”
旁边人先嫌弃他:“一块的你也好意思,算账算死个人。”
一片吵吵嚷嚷声中,周秋萍赶紧先找宿管帮忙照应两个孩子。
结果宿管不知道跑哪去了,急着买被单的人又催个不停。
吴老师主动请缨:“我在边上给你看着吧,我家小孩也是我带到上学的。我看你家两个丫头都挺乖的。”
周秋萍大喜过望,赶紧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这么够意思的人,她从水湖镇被单厂拿回的单人床单被罩必须在原价的基础上加两倍全都卖给他。
不收国库券,要现金。刚好可以凑够货款。
吴老师的确给力,一直在边上帮忙。后来周秋萍和阿妈忙不过来时,她哄完两个小孩睡觉,来帮忙拿上铺的床单被罩。因为他个子高,所以比阿妈轻松多了。
再度呼朋唤友排队过来买被单的卫校老师见状纷纷打趣,硬是要吴老师帮忙多饶他们几条床单。好歹他也是打入了资本家内部的人。
还有人调笑:“我看吴老师不仅仅是要加入人家的事业,还要加入家庭啊。”
吴老师连连摆手:“别瞎讲,别瞎讲,叫人家女同志难看。”
周秋萍则忙得根本没空听这些人扯闲篇。挣钱不香吗?谁有时间吹牛侃大山啊,她嗓子都哑了。
等到东西卖光,登门的客人不得不散去后,周秋萍才哑着嗓子跟吴老师道谢:“今天幸亏你,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吴老师连声表示:“你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就是那个床单被罩的事,麻烦你一定要抓紧时间,不然我没办法跟学校交代。”
周秋萍一再保证,这才送走了人。
周高氏满头雾水,等问完事情始末,她愈发疑惑:“被单厂要毁约也不是他的责任,学校找他算账有什么用?”
周秋萍也搞不清楚,只能猜测:“嗐,领导交代下来的工作,你没做好那就是你的错,没有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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