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但她真正接手干这活,才发现情况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不要脸的人太多了,娱乐场所正常交税理所当然。他们店里也没想过逃税这事。各种杂七杂八的什么卫生费健康费等等等等,她也捏捏鼻子忍了,现在大行情如此,不是公家单位都免不了被盘剥。但一天一个摊派,不给记账就诚心找茬,她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的。
周秋萍问她:“你舅舅怎么说?”
“我舅舅说他只能管军人俱乐部这边的店。其他两家他鞭长莫及,人家也不会卖他面子。”
周秋萍想了想:“你知道都是哪些人?”
“能有哪些人?能管到我们卡拉OK房的人。”金凤冷笑,“不是说要严查腐败,我怎么觉得反而更厉害了?周经理,咱们得想想办法。不然店里生意再好,也要被这群蝗虫吸光血。”
她是真的着急。
一方面作为主管,她接手了江州的店,结果挣到了钱却变少了,她难道不要面子吗?
另一方面,她也是股东啊,利济路新开的那家店,她入了股的,钱挣的少就意味着她拿到的分红会变少。断人财路如同刨人祖坟,她不急才怪呢。
但她现在能想的招都想过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以前看电视看小说看人官商勾结,就搞不明白为啥做生意的人不能好好做买卖,也得跟当官的搞在一起做丧尽天良的事。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做生意的背后没人,就要被人欺负死。
周秋萍沉默了一瞬,承诺道:“行吧,我来想想办法。真正把店搞垮了,那只能关门大吉,把入股的钱退给你们。”
金凤第一个反对:“那可不行,咱们又不是生意做得不好,凭什么这么欺负我们?”
周秋萍意味深长:“光跟我说有什么用呢?让大家回去跟家里人说,跟领导反映,他们不能什么都不管。”
金凤茫然:“这有用吗?谁会管啊?”
周秋萍不得不提醒她:“不试试怎么知道有用没用?行吧,我先打个电话。”
她能打给谁呢?当然打给部队。
整个卡拉OK房里的员工几乎都是退伍军人和军属。她当初之所以只在这个范围内选择,不就是为了寻求部队的庇护吗?
退伍兵不说了,部队没义务给他们找工作。但军属呢?按照默认的约定俗成的规矩,随军家属是由部队来安排工作的。她相当于替他们干了活。
周秋萍直接把电话拨到三产公司副总兼代理老总家,点名要对方想招:“王总,当初我还算三产公司的人时,你们说部队的随军家属工作问题难以解决,让我跟着想想办法。我想,我还出去开店了,我招员工都从退伍军人和随军家属里挑。我给的工资奖金放在全市也可以了吧?”
王总是个老好人,属于那种谁都不得罪的个性。所以在张总被捋下来之后,他才能顺利接受对方的工作。
他跟周秋萍的关系还算可以,因为他虽然不擅长做生意,但有一点特别好就是不忌贤妒能,对于会挣钱能给公司带来利润的下属,相当和气。
现在听了周秋萍的指控,他立刻表态:“当然当然,你一直都很关心我们部队,包括捐钱的事儿,我们都看在眼里,非常感谢。”
周秋萍冷笑:“我真没看出来。我们都被那些部门的头头脑脑欺负成什么样了,也没见你们伸手管一下啊。”
王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你说明白点,我这稀里糊涂的。”
周秋萍笑了:“您不知道啊,合着他们在店里作为作服还特地避开你们了?”
她说了一通事情经过,王总立刻叫屈:“那真不怪我们,我们去卡拉OK房搞接待也是在军人俱乐部那边,其他两家店去的很少。”
周秋萍十分怀疑这话的可信度。因为店里有很多退伍军人,大家基本上是一个圈子的,他们即便不去另外两家店也很难不知道那边的遭遇。
做个阴险点的揣测,说不定他们也希望那帮搞事的人可以逼的店里同意签单。这样他们就能顺其自然,享受同样的待遇。
这样坏人不用他们的,便宜他们也不会少占。
以她上下两辈子的人生经历,她现在对任何人任何群体都没滤镜可言,说话自然也不客气:“那好,现在您知道了,那您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们撑撑腰呢?”
王总开始为难:“这毕竟是地方上的事儿,我们不好伸这个手。已经有人嫌我们部队的手伸的太长了。”
周秋萍才不接这个太极呢,直接反问:“那三产公司开了夜总会和歌舞厅也是这个待遇吗?”
王总被问住了,不得不强调:“这毕竟不一样。”
周秋萍撂下话来:“我实话实说吧,大家都别假客气了,当初我愿意招这么多退伍军人和军属,刨除大家关系好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店开不下去了,大不了我直接歇业。大门上锁落灰,不管是退伍军人还是军属,另谋高就吧。你们部队都解决不了的事儿,还指望我一个小个体户能解决?我要关我就全关,我惹不起我躲得起。”
王总慌了:“哎哎哎,秋萍同志,不要这个样子,大家还是好商量的。行吧,行吧,我来想想办法。”
周秋萍并没有滚驴下坡,甚至谈不上多客气:“那行,这事儿就麻烦您了,要是您解决不了,我只能去找吴将军,请他老人家给我个说法。”
王总赶紧强调:“别别别,不至于,首长日理万机,哪能随随便便打扰他老人家呢。我来解决,我马上就打电话,我来找人总行了吧?”
周秋萍微笑:“那我今晚就不睡了,我就守着等您的好消息。”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金凤打电话过来,喜出望外:“周经理,你到底怎么搞的呀?店里来了好些大兵,把那几个人抓了就往外面一丢。说他们要是敢再来找事儿,来一次丢一次。”
周秋萍笑了笑:“没什么,大概是解放军同志看不下去了吧。”
金凤虽然性子急,但又不是傻的,会相信这种话。
她美滋滋地展望未来:“那能不能让他们去香满集和天下一家也把人丢出去呀。那边店里的摊派比我们这边还多,简直就是明抢。”
周秋萍叹气:“没那么简单,行了,你别操这个心了。好好看好卡拉OK房。等这阵子过去,我们还要再开新店呢。”
卡拉OK房她可以找部队帮忙,但餐饮店的员工都是她从社会上招来的,部队凭什么伸这个手呢?
周秋萍抿着嘴唇,冥思苦想。不行,她得想办法破这局。
外面响起了汽车的声音。
奔波了一天的卢振军带着司机进了小楼。看见周秋萍,他奇怪道:“怎么了?碰上事儿了?”
周秋萍笑了笑:“没事儿,有人找卡拉OK房的麻烦,王总已经帮忙打招呼解决了。”
卢振军笑着点头:“算那老小子还识相。行了,我找人打个招呼吧。”
周秋萍微笑:“不用了,我威胁老王,要是再有人过来找事儿,我就告状告到吴将军面前去。”
卢振军哈哈大笑:“对对对,就这么来。老王那家伙,胆子最小了。”
至始至终,周秋萍都没提餐饮店的困境。
因为这是所有个体店现在面临的压力。就算不直接关了你的门,也逼得你自己主动关门。
这是她自己的事儿,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作者有话说:
1989年的摊派以及各种收费多,当时也让民众意见很大。1990年05期《价格理论与实践》杂志里一篇文章《不要过高地估计农村市场的潜力——对北京市大兴县几个供销社和商场的调查》就提到了按照统计资料显示,1989年较1988年。全国农民收入增长了12.1%,但各种支出增加了25.9%,农民的可支配收入实际上下降了。前几年种一亩地支出20多元,去年达到了100多块,加上无休止的摊派和名目繁多的收费,让农民苦不堪言。
而在城镇地区,这种摊派与收费的承受者就变成了个体户和私营业主。
所以80年代的个体户或者私营业主做生意还真不是这个做的不错,然后我扩大规模,怎样形成一个商业王国。更多的时候,他们其实是在随着政策的变化不断地进行调整,干不了几年就转行的情况特别常见。处于什么挣钱就入哪行,这个不行,那就赶紧退出的状况。
第293章 开个深度调查节目
周秋萍洗漱完毕回房间, 余成正在看报纸做笔记。
周秋萍扫了眼,看到上面的大标题姓资姓社就下意识地翻白眼。
余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认真地问她:“怎么样?”
“没事, 已经解决了。”
余成疑惑:“可我觉得你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周秋萍打了个呵欠, 捂着嘴巴,意兴阑珊:“没什么, 就觉得挺无聊的。”
余成放下了手上的报纸, 站起身来,认真地看她:“不对,我觉得你有事儿。”
周秋萍叹了口气:“卡拉OK房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餐饮店快被逼到关门了。”
这事余成也知道。今年税收大检查严查的对象就是个体户和私营企业。平心而论,合法税收很正常,不然国家财政的钱从哪儿出。但不佛法的乱收费, 乱摊派, 乱罚款也随之而来。是人是狗, 帽子一戴立刻就能让你掏钱。不掏钱,等着被抓吧。
现在能抓人的可不仅仅是公安机关, 任何一个公字头都能把你带走。
余成沉默了, 半晌才道歉:“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感觉很羞愧,因为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名义上他负责电脑部,但实际上他能做的事也不多, 更多的时候他是帮忙照应家里照应两个孩子。
他喃喃自语道:“我挺没用的吧?”
这种自卑的情绪一生出来,就没办法控制住, 让他感觉很难受。
包括卡拉OK房的事, 之前他在旁边听到电话, 也感觉无从下手, 甚至想到了实在不行找几个人给那些经常上门找事的人套麻袋狠揍一顿。打的次数多了,打的狠了,让他们自己领悟有些人不能惹。
结果秋萍一个电话就把事情给解决了。王总还得卖她面子。
周秋萍看他沮丧的样子,哭笑不得:“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余成脱口而出:“可我是男的呀。”
周秋萍奇怪:“谁规定男的要比女的能干?我的男人不需要比我能干,他只需要支持我,鼓励我就行了。”
她张开了手,朝余成微笑,“抱抱我吧。”
男同志的脸瞬间红的快要爆炸,他下意识地左右看看,走过去时还担忧:“晚上小东西不会哭吧?”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先前星星撒娇说要跟妈妈睡来着。
周秋萍不以为意:“小孩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张嘴一说。前面跟你说想吃鸡,后面发现你炖的肉,她吃的比谁都香,根本不记得还有鸡蛋那回事儿。”
余成还是放不下心来:“要是真哭怎么办?”
“要是哭得厉害,可能就是孩子受到惊吓了,那我肯定得过去哄她。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周秋萍看着对面忧心忡忡的男人,突然间反应过来,“你不用太紧张,也不要事事都顺着她们,该教的教,该管的管,不能太惯着她们。”
看他犹豫的样子,周秋萍笑道,“你害怕她们讨厌你?”
余成老实地点头:“我没带过小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带。”
让他凶,他真舍不得,而且要是小孩讨厌他怎么办?他毕竟不是她们的亲生父亲呀。
周秋萍摇头:“跟亲生父母感情不好的孩子又不少。你不要给自己设那么大的压力,该怎样就怎样。有的时候,你在小孩子面前树立起权威感,你就是凶他们,他们照样喜欢你。反倒是事事顺着他们的人,他们未必会当回事。小孩也是小大人,在很多事上,跟大人没什么区别。”
余成叹气:“我总怕我做不好。”
周秋萍笑道:“我也没办法保证我就是个好妈妈呀。赶紧睡觉吧,以后咱们互相指点,摸石头过河。”
余成笑着抱起她,将她放到了床上:“那好,先过河再说。”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余成带俩孩子上车,送她们上学前,小声招呼周秋萍:“下午奶奶去幼儿园接孩子,我过去接你,咱俩看个电影吧。”
他以前管高女士叫阿姨,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跟着孩子一块喊奶奶了。
周秋萍有点为难:“我今天有事儿,下了班得去找黄山,商量一下后面的活。”
到现在为止忙的都是人家,她这个名义上的老板还没露面呢。
余成略有些失望,还是点头表示:“那我过去接你,咱俩一块去找黄山。”
周秋萍笑道:“行,下班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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