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这人一身名牌,却带着说不出来的匪气,大踏步走进来时,周秋萍特别担心他旁边的小弟会大喊一声:“打……打劫!”
好在跟在他旁边的有周秋萍认识的人,一个是何谓,一个是石磊。他俩都是90年出的国,大家差不多有两年时间没见了。
两个年轻人还是那么的活泼,老远就朝他们这桌挥手。
卢振军看追不上人了,也不适合丢下客人去追,干脆直接走过去欢迎客人:“哎哟,庞总,您不是在德国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柏林墙倒塌,东西德合并。东德基础建设落后,西德从官方到民间都对投资这片土地充满了热情。而投资,是拉动经济发展三驾马车之一。德国的经济也因此而蓬勃发展,GDP的增长率都破了5了。
这可是欧洲,资本主义已经走了很多年的西欧。这种增长速度可以说是一枝独秀。
庞总作为财大气粗的投资客,当然要过去碰运气。这也是为什么他问卢振军借用了石磊的缘故。之前他没和德国人打过交道,又嫌自己找的翻译文绉绉的,不能说清楚意思,还是石磊实用。
现在,庞总和卢振军握手,说完了客气话,就笑呵呵地当面挖人:“哎呀,卢总啊,还是你手下人才济济。怎么样?把小石让给我吧。”
他以为卢振军会说客套话,比方说小石是一个大活人得自己选择之类的。
没想到卢振军也不是客气的人,直接表态:“不让。”
说着他还伸手指周秋萍,“这我学生,关门弟子了,我从她手上挖来的人才,我能让给你?那我不是对不起学生了吗。再说谁不知道你庞总手下人才济济,啥时候缺过人用?多少人还等着你临幸呢。”
饭店里发出哄笑声。
庞总自己笑得下巴上的肉直跳,伸手一直点卢振军:“就你丫的嘴巴损。”
卢振军带着他去各个桌上打招呼了。今天来的都是布达佩斯有点脸面的华人,大家凑一块做生意,自然少不了混个脸熟。
周秋萍没硬跟上去凑热闹,只招呼添上凳子和碗筷,安排何谓和石磊坐下。
真好长时间没见了,这两人去年过年都没回国,唯一在国内露脸的机会还是江州电视台在匈牙利拍的那部反映海外华人奋斗史的电视剧。
两人分别包了片头和片尾曲,还在里面客串了角色,也算是在国内刷了点存在感。那片子在长三角地区播放了效果不错,正送中央台审批。
结合现在大形势,估计片子获审成功的概率很高。
中匈关系并没搞崩,就停了互相免签。这代表国家也不希望大家全往匈牙利跑。
1992年大家能看的电视剧选择并不多,中央台播放的片子不能说部部全国轰动吧,那受众范围也是杠杠的。
黄山已经准备推出原声大碟了,趁机好好赚一笔钱。
周秋萍的眼睛往那位庞总的方向瞥,调侃石磊:“你怎么不跟着庞总呢?德国不是更好吗?”
很多人利用免签机会跑到匈牙利,倒不是真的对这儿情有独钟,而是以此为跳板,跑去经济更发达的西欧。
石磊却像受到惊吓一般,毫不犹豫地摇头,然后想了想,才说了几个字:“大理石墓碑。”
周秋萍瞬间了然。
哦,这就是那位来头不小的官二代。
对方的来头到什么程度?人人都知道他爹妈是谁,但人人都不会说出口。
毕竟搁在几十年后,他们的级别足以让他们的名字直接被框框掉。而庞总也不信庞。他在他家族谱上的名字和他合法证件上的名字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石磊作为标准的愤青,有自己的原则。他才不屑于跟这种人打交道呢,更别说给对方当小喽喽了。
人人都说80 90年代的富豪有原罪,但这原罪并非后来有意无意间被强行捆绑上的当年的个体户和真正的民营企业家,而是分两拨人。
80年代,他们的名字叫官倒。个体户挣的那三瓜两枣在他们面前连虾米都谈不上。
90年代,他们的操作叫做国有资产私有化。多少企业破产,多少工人下岗,一片凄风苦雨中,一堆富豪冉冉而升。
这二者虽然有不同的名称,但实际身份都差不多。不到那个级别也没资格操作这些事。
二者之所以重合度不高,是因为捞够了钱的官倒有半数以上都跟庞总一样,跑到国外替国内的老百姓深刻体会资本主义的水深火热了。
毕竟继续待下去,万一真被革命了怎么办?
石磊有心想再吐槽两句,但卢振军和那位庞总已经往这个方向走了。
他虽然愤青,但毕竟大学毕业快两年了,不说学会了多少眉高眼低,起码学会的关键时刻闭嘴。
确认过眼神,这是他惹不起的人。
周秋萍从善如流,无缝对接下一个话题,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何谓身上:“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你们学校课这么多?”
匈牙利的音乐教育赫赫有名,有不少大名鼎鼎的音乐学院。何谓是90年过来留学的,到现在差不多也两年了。
何谓姿态自然:“我跟教授去德国交流了一段时间,刚好跟磊子一块回来。”
卢振军和庞总已经走到桌子旁,笑着接了句话:“小何很努力呀,就等着你学成归国,发光发热了。”
庞总不以为意:“跑回去干什么?不如在国外发展。你跟着我吧,我就喜欢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何谓倒不怕得罪他,耿直的很:“我唱歌的,我在国内磁带销量过百万,我出场费又不低,我当然回去发展。”
他不谈情怀,只谈钱,搞得庞总反而没话说。
反正他也不是真在乎一个歌手,他就是喜欢网罗知识分子给他做事,来弥补他当年因为父母靠边站没上成大学的遗憾。
卢振军又招呼餐桌上的人一块儿喝酒,只说过年的吉祥话。
但庞总并不是一个会跟着别人节奏走的人,他习惯于别人跟着他的话题来:“真的,老卢,这真是好项目,我才找你的。一般人我都不稀罕说。”
卢振军打哈哈:“大过年的咱不哭穷啊,可现在我啥情况你看不出来吗?我连把这一摊事儿守住的钱都没有,我一个当老师的还是问学生借的钱。你再好的项目到我这儿也迟了。”
庞总有些着急:“你这话不真诚,凭你卢总的能力,弄个上千万美金绝对不是问题。前面的工作我都做了,没趟过水,我会拉你?”
卢振军打着哈哈,又张罗着去敬第二轮酒,庞总居然又跟上了。
高女士有些好奇,小声问:“这是啥项目啊?一开口就是上千万美金。”
石磊也压低声音:“一个油田的开采权。”
这位庞总手眼通天,同为衙内,他在苏联勾搭了另外两个衙内,依靠权力背景以超低价买下了一片油井的开采权。
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苏联八月.政变了,三位衙内找到五位秘密股东有四个人在这场政治斗争被逮捕了。权力重新洗牌,石油公司也就完蛋了。
这跟千千万万个依托于权力经济的商业体一样,可以一飞冲天,也可以一夜消亡。
据说庞总一共砸了800万美金在里面,原本以为会一夜暴富,没想到输的一干二净。
周秋萍正要佩服这位老哥敢想。她一个重生人士也不过打了苏联人的飞机航母的主意。结果人家一土著直接染指苏联的石油开采了。
果然是舞台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还没等她抒发一句感慨,石磊就戳破了他的幻想:“他都做好准备了,转手卖给美国石油公司,直接赚个大几千万上亿的差价。嘿呦,苏公就被解散了,公司就完蛋了。”
周秋萍端着牛奶喝了一口,在心里呵呵。
她肯定是脑子有病,她居然会对官倒有幻想。特权分子绝对不会有任何家国情怀,国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作威作福的倚仗。
公权私用,是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人最擅长的事。
卢振军转了一圈,都没能甩脱庞总,后者就跟着他回到主桌上。
偏偏卢振军还不能得罪他。
卢总在布达佩斯的生意能做到这么大,少不了国内方方面面的支持。
这些关系网错综复杂,得罪狠了一个人,他和他背后的力量未必能帮忙,但绝对能够给你使绊子,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庞总正在游说卢振军从国内搞贷款,弄个上千万美金过来:“真的,一回事儿,换汤不换药。你看看俄罗斯现在的高层,哪个当年不是苏联高官?从古到今,除了社会主义革了资本主义的命之外,向来都是直接换个门庭。我这边的关系绝对没问题,就趁着现在乱,俄罗斯急着找钱,把油田的事给定下来了。一大片油井呢,到时候转个手,发了。”
周秋萍感觉这位大哥真不讲究。
这么大的事儿,他就直接摆在饭桌上讲,一点点不忌讳。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事对于听到的人来说已经是传奇。即便知道也伸不了手啊。
卢振军断然拒绝:“你以为我在国内没贷款?我欠了银行一屁股债呢。我盖房子都是问银行借的钱,哪里比得上你财大气粗。再说了,我这边到底啥情况,俄罗斯人会不知道?我但凡动一动,人家第一个警觉,说我是红.军的白手套呢。”
庞总着急:“你他妈都做了多少生意了?你还不够资本家呀?我看你他妈比我还资本家。”
卢振军摊手,老神在在:“你这么想没用啊,你得让俄罗斯人,是美国人也这样想。苏联都不在了,俄罗斯想怎么做,是俄罗斯人说了算吗?但凡沾了红旗的边,他们都会应激的。”
庞总大过年的屈尊纡贵跑过来,居然不能得偿所愿,脸色当真不好看。
卢振军又劝他:“何必搅那趟浑水呢?你就在欧洲开发房地产,你挣的还少啊。能源开发这种坑,搅和进去太麻烦了。对了,上次听你说去乌克兰找市场,怎么样啊?那边能搞吗?”
庞总悻悻,随手一挥:“就那么回事,苏联国家出来的,问题都差不多,缺的东西也一样。妈的,这几个傻逼,但凡长脑子,他们也不可能解体呀。资源都是互补的,这分裂了以后日子怎么过?tmd就不能用脑袋想想问题吗?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高看他们的脑袋瓜子了。”
去年初不是没人提醒他,说东欧都已经这样了,苏联肯定扛不住。但他认为苏联是老大哥,中国都撑住了,苏联有什么好扛不起的。解体肯定是弊大于利。
但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有脑袋呀,别看那帮王八蛋位高权重,其实一脑袋装的全是狗屎。
虽然他骂人很难听,但周秋萍还是不得不在心里点头。
据说没过几年,当初签字直接把苏联给over的几位国家领导都后悔的没边了。甚至有人表态说,就是把自己的胳膊砍掉,都不应该签那个字。
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啊,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
庞总还在喋喋不休,余成却关心了一句不相关的话题:“也就是说去乌克兰也能做生意?服装生意没问题?”
庞总被打断了话题,十分不满,说话也没好气:“那当然,整个苏联的轻工业都是狗屎,东西缺的要命。tmd会造船,造飞机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吗?”
周秋萍好想翻白眼,突然间,她脑袋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儿:“那个,乌克兰人用什么货币?”
庞总都要发怒了。这一桌人怎么回事儿?没听他说重点吗,干嘛叨叨逼这些无聊的问题。
“卢布,当然是卢布,都是苏联国家不用卢布用什么呀?”
可惜桌上的人真不给他面子,叶文兰小声纠正了一句:“库邦币,乌克兰独立之后发行了自己的货币库邦币。在他们的国营商店,用的就是库邦币。现在私人交易应该还可以使用卢布,但按照现在的情形看,这种过渡阶段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有了更可靠态度更好的咨询对象,朱秋萍当然不会再去触那位庞总的霉头,而是直接询问叶文兰:“乌克兰有没有实行休克疗法?”
叶文兰也茫然。她甚至搞不太清楚休克疗法究竟是什么定义。
这回为周秋萍答疑解惑的人却是石磊。这小子虽然嘴臭,但他的确是位高材生,自学能力又特别强,所以对混乱时期的东欧及苏联经济反而了解程度不逊于国内的经济学家。
“没有,现在实行的就是俄罗斯,俄罗斯是跟波兰学的。但乌克兰跟俄罗斯的捆绑太紧密了,就算乌克兰没搞,也肯定会受俄罗斯的影响。”他好奇了一句,“周经理,你打算也在乌克兰做生意?那倒是不错,分家乌克兰是净身出户,没拿苏联的财产也没承担它的债务。”
周秋萍笑了笑:“做生意嘛,当然要开拓市场。”
但他真正想做的生意不是卖衣服,而是是从乌克兰买东西。
在此后几十年,乌克兰的货币存在感并不强。甚至于重生之前,周秋萍一个做生意的人都搞不清楚他们的法定货币是什么。
但她知道一件事,自从独立之后,乌克兰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它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
有两件事可以证明。
一个是当时航母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乌克兰的领导也信誓旦旦会全力支持航母建造。但后来因为没钱,这个计划最终搁浅。
第二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和街头.政治,长期的经济低迷让国家混乱动荡不堪。
这二者都共同指向一件事,解体并没有让乌克兰走上康庄大道,他们的经济状况同样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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