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小食堂 第154章

作者:青山白白 标签: 甜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叶柏一难受,叶简立马受到了自家夫人的挂落,只好腆着笑脸去哄人。

  在场的夫妇不在少数,不过都未曾像叶简夫妇一般打打闹闹。

  昭宁长公主与谢琼成婚多年,依旧是一番蜜里调油的模样,谢琼自己没吃上几口,光做出好看又美味的春卷来献殷勤了。

  谢青章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权当做看不见,只一心挑着孟桑喜爱的食材,细致地将它们卷好,然后翘起唇角,把春卷轻轻放到身侧孟桑的盘中。

  于是众人了然,很不正经地“噫”了一声。

  常人说得没错,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感情这献殷勤的举动,是谢家一脉相传的特色啊!

  如今的孟桑脸皮厚了很多,面对其他人的起哄,十分嘚瑟地笑了,然后也按着谢青章的口味,包了一个还过去:“谢谢阿章。”

  谢青章莞尔,伸手接了过来,立即咬上一口。明明这春卷什么酱料都没蘸,他却品出了蜜一般的甜味,勾起的唇角根本压不下去。

  他们二人这一来一往,惹得众人纷纷边笑边摇头。

  至于在场最后一对夫妇——孟知味和裴卿卿。他们比之前头两对,那可就正常多了。孟知味的眼睛已经好转大半,不仅能瞧见光亮,也能模糊看见眼前的东西,平日里基本能自己处理很多事,无须其他人时刻搀扶。

  他与正在吃荠菜肉汤圆的裴卿卿,一边轻声聊着什么,一边慢慢卷着春卷。

  裴卿卿给他盛了一只荠菜肉汤圆,道:“桑桑做的荠菜汤圆,趁热吃。”

  孟知味接过碗,用筷子夹起白白胖胖的汤圆,张嘴咬了一口。

  煮好的汤圆软趴趴的,筷子去夹时,甚至会陷进去一些。外头一层厚薄正好的江米皮吃在口中,口感糯唧唧的,泛着淡淡的甜。而内馅却透着一股咸香,碧绿的荠菜碎与豚肉粒混在一处,隐隐能品出豚油的醇香。

  若是此时筷子一用力,甚至会将里头的内馅挤出来,混进碗底的少许汤圆水里。

  孟知味点头,微笑道:“是精进许多。如今桑桑做外皮的手艺,比我还要好了。”

  他们二人相视一笑,继续用暮食。

  二人在吃上面的互动不多,但寥寥几次互换吃食和笑语,都十分和谐,就像是经年累月酿成的美酒,香气慢慢地散出,沁人心脾。

  唯有皇太后和宋七娘,两名资深吃货一心扑在吃食上头,等到吃到尽兴,方才有心思闲聊。

  宋七娘看向孟桑,笑问:“那你是打定主意要参加那美食比试了?”

  此言一出,立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在场诸人的视线都汇聚到孟桑身上。

  孟桑很是自然地点头:“嗯,准备明日去登记姓名。”

  皇太后、昭宁长公主等人初闻此事,眼睛倏地亮了。

  老人家兴致勃勃道:“我听龚厨子说过此事,当时没放在心上,倒不承想桑桑你要参加。哎呀,那这个热闹我可不能错过,定要到场观看的。”

  “快说说,何日比试?在哪儿比试?”

  没等孟桑回答,一直惦记着这事的叶柏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将这些细节一一报出。譬如比试的时间定在三月三上巳节,譬如地点还未定,大抵是安排在曲江边一处对外出租的大宅子里。

  末了,叶柏还随口提了一句:“我和同窗们为了商量出那日要怎么给阿姐鼓劲,正吵得不可开交呢!”

  闻言,孟桑失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跟薛监生他们悠着些,心意到了便可。”

  叶柏点点头,认真道:“我们晓得阿姐的性子,必然不会铺张浪费。”

  与此同时,皇太后、宋七娘的眼睛倏地亮了。

  “哎呀,这个应援……呃,这个鼓劲的事儿,再没有比我更熟悉的了!”皇太后朝着叶柏眨了眨右眼,自信极了。

  “小阿柏,你待会儿单独来寻我,这事包在我身上,保管让国子监一众监生满意,也能达成桑桑不欲铺张浪费的想法!”

  听得此言,叶柏狠狠点头。

  宋七娘也露出明媚的笑来:“既如此,那我当日必然也是要去捧场的。”

  昭宁长公主乐道:“三月三的曲江边总是那些风景,无外乎什么才子佳人、举子游街、踏春赏景,这么些年早就看腻了。今年难得遇上这种热闹事,我可不能错过!”

  其余人纷纷应和。

  唯有要伴圣人左右的谢琼、谢青章和叶简三人,对视一眼,面露遗憾之色。

  而孟桑面对众人的热情,心里头暖洋洋的,眼中眉梢都带上笑意。

  在她没留意之处,裴卿卿的手在桌下碰了碰孟知味的,潦草在对方掌心写了什么,而孟知味顿了一下,轻轻点头。

  一直到了晚间入睡,孟桑洗漱好回到正屋,正准备钻进被窝去“折腾”她家阿娘时,猝不及防地从对方口中听见了一事。

  孟桑的动作顿住,愣愣地重复了一遍:“你们要离开长安了?”

  裴卿卿点头,将呆住的女儿拉上床榻,轻声道:“嗯,待到清明寒食,我与你阿耶去祖坟扫墓祭祖完,便回扬州府了。”

  孟桑回过神来,心思一转,犹豫地咬着下唇道:“那我……”

  闻言,裴卿卿笑了,温柔地抚摸着自家女儿的一头青丝:“你还有国子监食堂、百味食肆、承包制的事牵挂着,自然不必与我们一道回去呀。”

  “再者说了,你能舍得修远那孩子?”

  孟桑面色一赧,抱起她家阿娘的胳膊,软糯道:“可我也舍不得耶娘呀。”

  裴卿卿好气又好笑道:“我只是与你阿耶回去收拾一下家里,又不是以后不来长安了,哪里值得这般难过?”

  “还有那些敢趁我与你阿耶出事,来咱们家趁火打劫的蠢人。虽然昭宁已经派人将他们收拾过,但为娘还是觉得不得劲,总要回去亲自教训一番的。”

  “再者说了,桑桑你也长大了,过一两年就要嫁给修远,总归要和耶娘分开的。”

  裴卿卿低头,看着自家女儿的头顶,叹了一声:“其实,为娘也不瞒你。哪怕这么些年过去,即便有昭宁在这儿,可是阿娘我啊,还是不喜欢长安,没法在这儿待长久。”

  “于我而言,扬州城里的那间二进小宅,城外小山上的木屋,才是我和你阿耶的家。”

  “不过桑桑别怕,日后耶娘会每年来长安见你,在这儿小住。你与修远、昭宁若是得空,也可来寻我们。以后的日子那么长呢,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呀。”

  孟桑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但依旧很是舍不得。她皱皱鼻子,将对方的胳膊抱得更紧些,哼哼唧唧个不停。

  裴卿卿哑然失笑,只好将难得柔弱的女儿搂进怀里,低声细语地哄着。

  她笑着岔开话题:“修远这孩子也算练出来了,虽然底子仍然有所欠缺,但只要日后勤加练习,必然能护你周全。”

  说着,裴卿卿故意抬起手,在孟桑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故作不满道:“你啊你!若不是你从小就不爱练武,只爱跟在你阿耶后头做吃食,也不至于被孟家那群蠢材欺负成这样!”

  “就拿捉钱人掳人一事来说,倘若你有为娘五成功力,也不会那般轻易地被人带走。”

  孟桑不满地将头埋得更深些,哼道:“我就是对刀啊、鞭子啊什么的提不起劲,只喜欢菜刀嘛……”

  裴卿卿笑了,叹道:“算啦,你也不是个练武的料子,强练只会损伤筋骨。还是让你待在灶上,多给耶娘弄些新奇吃食吧!”

  孟桑听了,起初先是嘿嘿一笑,旋即心中生出些忐忑。

  原本在家乡时,她不想惹得耶娘怀疑,故而还算收敛,并未一口气抛出这么多食方。去岁来了长安后,一是仗着此处无人认识她,二来也为生计所迫,她便有些得意忘形,没什么顾忌地掏出许多后世才会出现的吃食来。

  如今耶娘平安归来,必然瞧见了这诸多食方,会不会……

  孟桑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要不要问出口。

  良久,在离别的伤感难受、欺瞒耶娘的不安中,她终于狠下心,踌躇着开口:“阿娘,我做出的这么多时人闻所未闻的吃食,你和阿耶……”

  话音未落,她感受到后脑勺附上一只温热的手掌,是裴卿卿在帮她梳理打结的头发。

  裴卿卿微微一笑,口吻十分自然:“桑桑,耶娘亲眼看着你从为娘的肚子里出来,又一手将你养大成如今这般好看的小娘子。”

  “况且,你忘了耶娘曾与你说的事了吗?原本我与你阿耶刚刚表明心意,尚未离开长安之时,曾遇见过一个道士。那道士曾说,我与你阿耶命中无子嗣。”

  “而等到几年后,我与你阿耶游历山水的途中,再次撞见那道士时,那人却说‘命数已改,来年得一女’。”

  裴卿卿低声笑了:“那道士或许真有几分功底。与道士分别五月之后,我便查出了身孕。虽说我与你阿耶都不信神佛,但在这一桩事上,还是觉得能算作‘命中注定’的。”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是耶娘的女儿。至于其他的,我跟你阿耶都不在意,只要你过得快活就好。”

  孟桑怔住,旋即明白过来她家阿娘的意思,鼻子一酸,紧紧搂住对方:“嗯!”

  母女俩就这么互相搂着,轻声细语说着琐事,偶尔笑闹,偶尔温情。

  月色正好。

  翌日,东市丰泰楼的一处厢房中,几家酒楼食肆的掌柜或老板各占一个席位。

  众人面前的大桌案上,平铺着一只文卷,上头写着一列列来报名比试的庖厨姓名、籍贯等等。其中有一列,赫然写着——

  孟桑,扬州府人士,现任国子监食堂、百味食肆的掌勺庖厨。

  这一众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阴沉沉的仿若乌云堆积其上,紧紧抿唇,互相甩着眼刀子。

  为首的丰泰楼张掌柜,也是前御厨曲厨子的亲传二徒弟,终是没忍住,一拍桌案:“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竟然拿这位孟厨娘做筏子?”

  “诸位莫不是被冲昏脑子了吧!这位做出来的吃食,可是经过舌头最挑的朝廷数位官员、官员子弟所证实过的,而且还得了宫中皇太后娘娘的青眼!”

  “更别提,据说这位还是叶相公的外孙女,咱们哪里招惹得起?”

  一听这话,祥云楼严掌柜撇了撇嘴:“谁晓得是不是看在金贵食材的份上呢?我可打听过了,这位孟厨娘背靠昭宁长公主。那些于我们而言极其难得的金贵食材,对人家那就是唾手可得。”

  “咱们要是也能随意取用,那这事可真说不准了。”

  同春食肆的史庖厨也面露不屑之色:“说到底也就是个十七岁的小娘子,仗着手里食方多、食材好而已。而且,谁晓得是不是因为叶相公和昭宁长公主的面子,这些郎君、官员才对她做的吃食趋之若鹜?”

  “若真要真刀实枪比上一把,我等也未必会输!”

  还有一斜长眼的掌柜哼笑道:“左右最终输赢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她敢撞进来也好,正巧让咱们借着她的名气,好好涨一涨威风。”

  一开始驳斥众人的张掌柜见此,真真是气得七窍生烟:“真是,真是……目光短浅!”

  “办这一场比试,确实是为了扬名,从而在承包一事上喝点汤。可谁让你们踩着人家往上爬了?”

  “殊不知,纸包不住火?待到东窗事发,谁还保得住你们?”

  斜眼掌柜无所顾忌地笑了:“有何好怕?我也识得朝中一些高官,手里头也是有些门路的。若不是我一人吃不下这块肉,也不至于来喊哥几个一道。”

  话音落下,就在张掌柜怒气冲冲想驳斥些什么时,就听见屋外传来一声怒喝。

  “愚蠢至极!”

  闻言,张掌柜等人的面色一敛,连带着那斜眼掌柜都装出规矩的模样站好。

  下一瞬,屋门被人从外拍开,头发半白的曲厨子怒气冲冲走进来,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气质从容的中年人。

  曲厨子瞪向一众人,怒不可遏道:“做生意就好好做,在背后耍些阴招,算什么光明磊落?你们这样做事,对得起手里的菜刀锅铲,对得起做出来的吃食吗?”

  他一手做大东市最有名的丰泰楼,这屋子里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指点和相助,不管是论手艺,还是论辈分情分,众人只能乖乖停训,否则就算违背了这一行的规矩。故而,屋内张掌柜等人不管心里是否真的认同,俱都微微垂下头,一副乖巧听骂的模样。

  曲厨子的眼风在屋内刮了一圈,骂出众人的小心思后,看向一旁的中年人,叹道:“龚老弟,让你见笑了啊。”

  中年人摇头,摆手道:“曲老哥就一个人,哪里能面面俱到?这怪不得你。”

  斜眼掌柜年轻些,他忍得了曲厨子的责备,却对这中年人看不顺眼,只觉得对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即想说些什么。

  一旁的史庖厨瞧出不对,连忙不露痕迹地拽了拽他,压低声音,提点对方:“这是皇太后身边的龚御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