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小食堂 第25章

作者:青山白白 标签: 甜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取二分肥八分瘦的豚肉,仔细去了筋膜,剁碎后倒入大碗中,加酱汁、盐、糖、胡椒粉等,再另添些许料酒去腥。之后不断沿着一个方向搅拌,直至肉馅略带弹性。

  最终,舀了一小勺麻油拌入,借以提香。

  自打昨日孟桑成了食堂二把手,魏询就给了她库房与冰窖的钥匙,便利她干活。

  孟桑指挥徒弟们去冰窖,取来做好的馄饨皮,随后回到灶台旁的高脚桌案,领着他们开始包馄饨。

  馄饨皮到手,文厨子讶异道:“这皮儿也太薄了,透过它,竟能隐约瞧出案板的纹理!”

  文厨子是五个徒弟里头,唯一会些白案功夫的,自能看出其中妙处。而四人听了,恍然大悟。

  孟桑笑道:“这些白案功夫,之后都会教给你们。其实拿准要点,再心细多练,白案不难。”

  馄饨包法很多,金鱼形、元宝形、半月形……孟桑倒是都会一些,不过考虑到现在是在食堂,图一个方便效率,便只用了最简单的包法。

  往轻薄馄饨皮上放适量的内馅,一顶、一捏、一攒,眨眼间就包好了一只。

  这法子本就不难,稍微讲了要点,五个徒弟几乎都能上手,并且越包越快,没多久就攒满一只矮竹筐。

  起锅烧水,趁着监生未至,师徒六人先给自己下了一碗,填饱了肚子后,又回到桌案边继续包馄饨。

  寅末卯初,许平与薛恒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前。

  二人见过礼,凑到桌案前围观:“孟师傅,今日是要吃馄饨?”

  孟桑笑道:“我去为两位煮来。”

  说罢,捧着一只装满生馄饨的矮竹筐,点了柱子、阿兰一并去灶台。

  鲜肉小馄饨的汤底,鸡汤、清汤、酱汤皆可。

  孟桑今日择了清汤,适量盐、胡椒粉为底,点一小筷子猪油并一勺黑葱油,撒上葱花,热汤冲匀。再将煮熟的馄饨捞出,悉数倒入碗中,即可端出。

  鲜肉小馄饨,胜在煮制时不费力,一锅能煮四碗的量。加之提前将碗中底料调配好,一只只在旁边叠落成小山。届时监生来了直接取用,免去许多排队工夫。

  许平与薛恒一人端着一碗鲜肉小馄饨,找了一张离陈厨子等人最近的桌案坐下,开始享用朝食。

  陶碗中浮着一只只小馄饨,其皮薄如蝉翼,几乎可见其中肉馅,状如龙眼大小,挤在一处很是亲热。上头飘着的葱花,或者碧绿可人,或是棕黑色散着香味,光看着就能勾出人的食欲。

  许平执勺,舀上一个馄饨,送入口中。

  滑嫩的馄饨皮做得实在是妙,薄到微微一抿便碎裂,肉汁混着略带弹性的豚肉,一齐在唇齿间欢快散步,口感爽滑。

  汤底清澈,馄饨皮清甜,内馅鲜香可口。

  一只还没吃完,许平就忍不住立刻又吞下一勺,哪怕汤汁还烫着也顾不上。直等到把这一碗细囫囵尝完,许平才搁下木勺,轻轻呼气。

  坐在他旁边的薛恒,最是喜辣,特意往馄饨碗中添了一勺辣椒油才开始吃。

  这辣椒油是孟桑闲暇时特意做的,食堂内每隔一张桌案都会放一盅,以便嗜辣的监生取用。

  眼下,薛恒被辣到双唇通红,抚掌赞道:“肉嫩皮滑,好吃!辣的过瘾!”

  每碗分量都是孟桑算好的,一碗三十只馄饨,足够大部分监生吃饱。

  许平与薛恒自觉饱腹,便没有再去领一碗,而是如往常一样溜达到桌案边,围观包馄饨,顺便消食。

  这虽是孟桑习惯了的场景,但于陈厨子三人而言,却是他们入国子监食堂至今从未发生的,一时有些紧张。

  “哎,齐兄你看清是怎么包的吗?”

  “惭愧,没看得清。只见一抓一捏,似乎就好了。”

  “甭说,咱们食堂的师傅们这手上功夫厉害啊!”

  “……”

  随着听见监生时不时的夸赞,三人才放松些,动作越发自然和熟练,眼中渐渐流露自信,腰板挺直。

  孟桑在灶台边煮馄饨,瞥见文厨子三人脸上那抑制不住的激动,不禁勾起唇角,继续教阿兰煮馄饨、调汤底。

  正忙着,有排至跟前的一名监生,面露踌躇,讷讷问道:“孟师傅,咱们何时会再做红烧肉、辣子鸡和鱼丸汤?”

  孟桑疑惑挑眉,正想回答。周遭认识此人的监生们笑了,纷纷起哄。

  “郑兄不是想念刘记鱼汤、程家烤豚肉,看不上咱们食堂的暮食嘛……”

  郑监生有些不好意思,强撑起底气,振振有词道:“昨日我又不晓得孟师傅接手了暮食,否则我定然是要来的!”

  说罢,他转头看向孟桑,眼中带着希冀:“所以,孟师傅,咱们食堂何时再做这三道吃食?昨日回去听他们说了,馋得我梦中都在惦记是何滋味。”

  孟桑扫了一圈,看破周遭监生眼中的坏心思,忍不住笑了:“他们诓你呢。昨日诸位监生觉得未能吃到尽兴,特意央了食堂,说今日暮食想要一样菜食。”

  闻言,郑监生恍然大悟,猛地转身瞪向身边同窗,恼怒:“你们真是,真是!”

  被瞪的年轻郎君们没憋住,哈哈大笑,十分快活。

  忙过朝食,孟桑先是叮嘱文厨子三人暮食的事,又将拟好的明日朝食单子交予阿兰,再与魏询、徐叔打过招呼,方才匆匆回斋舍换衣裳。

  国子监内,无论是庖厨师傅还是帮工杂役,都有统一制式的衣衫。她来国子监后的第四日,便领了两套换着穿。

  不过待会儿是去高官府上,总不好穿着国子监内的衣服去,须得趁着去宣阳坊前,换上自个儿的衣衫。

  孟桑飞快换上一套轻便胡服,理了理头上单髻,将提前备下的各色辅料逐一装进小木箱,赶忙往后门走去。

  这小木箱类似医者外出看诊用的药箱,可以单肩背着,是徐叔特意从家中带来,暂且借她一用的。

  孟桑紧赶慢赶,快步走到宣阳坊坊门时,已经将近约定好的时辰。

  远远地,能瞧见坊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候在旁边的郎君正与姜老头在说些什么。

  那年轻郎君见到孟桑向他们走来,猜到大半,叉手行礼:“杜昉见过孟师傅。”

  孟桑赶忙回礼。

  杜昉脸上没有高官仆从常见的傲慢,言谈间很是和气:“我家阿郎正在当值,便让我来接二位师傅回府。”

  “这是阿郎亲自拟的单子,应对孟师傅做吃食有些助力,”说着,杜昉从怀中掏出一张叠起的纸,递给她,又看了看天色,“时辰也不早了,请二位先上马车。”

  孟桑收好单子,与姜老头一前一后钻进车内。

  马车缓缓前行,孟桑摊开那张薄薄的纸,定睛细看。

  纸上字迹清俊工整、风骨并重,隐有文人墨香气,又不失金戈之势。其中,条理清晰地写明其母有何忌口、偏好口味、往日爱用的吃食样式……用词简洁,但其意明了,可见落笔之人做事十分严谨仔细。

  见之,孟桑笑了。

  这位大人倒是很贴心,省得她待会儿再开口问。

  只是……为何要特意标一句,让她依着寻常法子做,不必过于顾虑昭宁长公主的身子?

  孟桑有些想不通,又细细瞧了两边,最终决定还是按着人家主家吩咐的事项来做吃食。

  旁边是东市,路上行人旅客众多,因而马车行进不快,在马蹄的“踢踏”声中一路往前。直至过了东市,马车才行快了些,木轮声不绝。

  车外喧闹声渐渐弱下,孟桑记熟了单子上所写,将其妥当叠起收好。她伸手掀开车窗纱帘,望向车外景色,忽而愣住。

  姜老头留意到她愣神,低声问:“桑娘,怎么了?”

  孟桑摆摆手:“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咱们自宣阳坊出来,经东市,一路向北直行。如今,已过了胜业、安兴、大宁三坊。”

  再往后头就是长乐坊,紧挨着皇城城门。

  能直接在天子脚下置业的高官贵胄,寥寥无几,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其中最为人所知的,便是先帝唯一的女儿、当今天子的妹妹——

  昭宁长公主。

  姜老头领会了她的言下之意,稀松眉毛拧了起来。

  马车入了长乐坊坊门,不多久便稳稳停下。

  前头传来杜昉的声音,语气温和:“孟师傅、姜师傅,咱们到了,请下马车。”

  孟桑护着自个儿的辅料箱子,钻出车门,向杜昉借一把力,稳稳当当落了地。

  守门的阍人一见是杜昉,连忙侧身让他们进去。

  杜昉带着两人从后门入了宅子,一边领先半个身位引路,一边笑道:“方才驾车时隐约听见孟师傅的话,估计您也猜着了,此处正是昭宁长公主府。”

  “先前去姜记食肆的是我家阿郎,昭宁长公主独子,任国子监司业。据姜师傅所言,您在国子监食堂做活,兴许见过我家郎君?”

  初闻此言,孟桑有些诧异,按照姜老头的性子,不应当与刚见的人说这么多事。

  不过,回想杜昉此人留给她的印象,不装腔作势、不拿乔,很是和善近人。倒也不难理解,为何姜老头在短短片刻相处之中,就能放下大半戒备。

  至于国子监的司业……倒是听监生提起过几句,一位姓卢,一位姓谢。前者年过六十,家中子孙满堂,不日便要致仕。

  想来昭宁长公主今朝不过四十余岁,杜昉口中的阿郎只能是那位谢司业。

  孟桑摇头,笑道:“我日日在食堂,哪里见得着司业大人呢?”

  揭开这茬,话头又转回今日活计上头。

  杜昉忧愁道:“近日来殿下胃口不好,眼瞧着日渐消瘦下去。阿郎孝顺,便请来诸多有名庖厨,为殿下烹饪佳肴。然而来者众多,却无一人做出的吃食能入殿下的眼。”

  说着,杜昉笑了,期许道:“孟师傅您是唯三由阿郎亲自上门请的,除了宫中御厨,另一位可是丰泰楼的大师傅,想来您的手艺必然不比这两位差。”

  丰泰楼的曲大师傅,原本也是御厨出身。出宫后,他在东市开了这间酒楼,一跃成了长安城最顶尖的庖厨之一,名声赫赫。

  只是他年岁渐长,几年前起便将灶台上的活儿悉数交给自己徒子徒孙,轻易不出手。若想请动他出山,亲自烹饪各色佳肴,要么权势过人,要么一掷千金,二者择其一。

  孟桑来长安两月,倒也听过这位鼎鼎有名的同行,微笑着谦虚了几句。

  天下庖厨众多,各有所长,各有所好。而她是沾了上辈子的光,晓得许多后世才会逐渐出现的菜肴做法,以新颖、新奇取胜,才得了一片立足之地。

  若要当真论起手上硬功夫,孟桑自觉还是不如人家几十年老庖厨的经验老道,故而从不曾骄傲自大,只一心扑在如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上。

  三人一路往里走,绕开静湖、穿过园子、走重重回廊,最终到了庖屋所在。

  孟桑瞧着四周郁郁葱葱的竹林,将庖厨两面围住,不禁暗叹一声。

  果真是贵胄府邸,连满是油烟气的后厨都装扮得如此雅致,享心悦目。

  不过此景落在她这样的俗人眼中,根本欣赏不了几时,光惦记竹筒饭是何滋味了!

  杜昉喊来这处管事的,仔细交代许多。大意为孟桑二人由郎君亲自请来的庖厨,待会儿无论他们要食材还是人手,都得一一配合,不可仗势欺人、故意拿乔。

  谢青章的贴身侍从不多,杜昉是其中之一,一言一行传达的都是府上郎君的意思,管事自然不敢怠慢,谨记于心。

  管事恭敬行礼:“杜侍从放心,近日来府中的庖厨众多,咱们这儿无一不是全力相助,都巴不得能有一位显了神通,让殿下多用一口呢!”

  杜昉颔首,朝着孟桑叉手:“殿下今日朝食只用了小半碗粥,还请孟师傅先做一道适口吃食,再准备暮食。”

  “只要是府上有的,您皆可随意取用。倘若有缺的食材也可找管事去购置。杜某先去殿下那儿回禀一声,再来庖房寻您。”

  送走杜昉,孟桑二人先是被管事领着,在庖屋各处转了转,熟悉有什么食材、有什么庖具等等。

  到底是公主府邸,府内庖屋连带着库房、冰窖等等,占地比国子监食堂还要大些。所存放食材皆为每日购置,种类繁多、数量不少,米面肉蔬无甚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