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小狐
系统传来的护士长职业守则有英汉字典那么厚,祈秋在台上像个无情的读卡机几倍速扫过文本,肯定回答道:“不需要做什么,与其他病人一样听从医嘱积极治疗就好。”
想到前护士长无比自豪的“我们医院有100%致死率”的危险发言,祈秋补充说明:“我指的是,在不把你治死的情况下,积极治疗。”
李罗英:“可是我们没生病。”
她老健康了,一天吃三顿双黄蛋煎饼果子配豆汁,能抗矿泉水桶爬五楼,吃嘛嘛香,一口一个鸡肉味咯嘣脆。
“没生病是因为你人在这里。”祈秋抬了下手,示意李罗英可以把手推车上的白布掀起来看看。
“如果在前往输液大厅集合的途中你弄翻了手推车,或者没能准时到达,你不会说自己很健康。”
白布罩着沉重的手推车,腥臭的液体顺着车轮淌到地上。李罗英手指微颤地摸到白布边角,像打开蓝胡子的门一样小心翼翼上提。
肉球疙瘩刚在她余光出现,安静趴在推车上的怪物突然暴起,青蛙一样的长舌头刷得刺向李罗英!
“噌!”锃亮的手术刀从天而降牢牢钉死在肉球疙瘩背上,台上随手掷刀的人语气平淡:“忘记介绍了,它们是医院的体检医生。”
“新入院的病人会经历它们的体检,然后被拿走身体的一部分。”
系统传来的病历在祈秋在脑海内一页页翻开,一张张缺胳膊少腿的彩色照片从黑瞳中掠过。
手臂、大腿、指头、眼睛、耳朵、声带……残缺的人体被病历上寥寥几个字轻飘飘书写。
祈秋在档案中看到了几个备注是“集会迟到护士”的玩家,因未完成集合任务而被肉球疙瘩夺走了身体里某个器官。更多的,是直接死在肉球疙瘩手下,连名字都无法留下的玩家。
以“护士”和“病人”身份进入副本的区别便在于此。“病人”玩家根本不知道体检医生的存在,一开始便被副本随机取走身体的一部分;“护士”玩家看似更占便宜,有得到健全身体的机会,实则死在体检医生手下的概率更高。
总体区别不大,兜兜转转回到原地,大家总归是要用病人身份入院——怪胎除外。
李罗英面前被钉死的肉球疙瘩一阵抽搐,有玩家捂住嘴逼迫自己不吐出来,眼底满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五分钟时间一到,系统幸灾乐祸的任务失败通知如约而至。
李罗英身上的护士服变为蓝白格纹的病号服,她余光看见几个被高跟鞋折磨得恨不得砍脚的男性玩家如释重负,欢天喜地接受自己病得不轻的新身份。
不止是玩家,混着玩家中的怪物也统统换上病号服,齐刷刷扭头看向台上唯一的护士。
祈秋:真就一个手下都没有?
说好的领导岗位呢?差评。
一场招聘会竟能落榜这么多人,就业前景到底是有多艰难?
祈秋叹气:一个人担负起全医院的护士工作,护士长真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必须夸夸自己。
别的玩家都在做病人的日常,只有祈秋拿到幼师剧本,要把这群小宝宝挨个赶鸭子赶回病房。
“查房时间,”祈秋握住话筒,“请尽快回到自己的病房。”
“在那之前,都抬头。”
简单却无法违抗的命令,李罗英下意识抬起头,与悬浮在她头顶的眼珠对视。
漂浮在空中的赤色眼珠随呼吸一闪一熄,奇怪的眩晕感席卷李罗英的意识,为她的记忆蒙上浅浅一层纱,祈秋的脸化为一片模糊的虚影。
李罗英的意识非常清醒,她看到自己迈开双腿,知道她正在前往病房,她可以回头可以停下,是她自己选择被人潮裹挟向上。
一道道穿着病号服的身影排好队,梦游般顺着楼梯向上,如海洋分流消失在一扇扇门后。
当最后一道身影离开输液大厅,烛火般摇曳的猩红逐一熄灭,百目女合上眼,新上任的护士长拿起点名册。
系统传来的病历不仅厚得可怕,还夹着大量医生飘逸的手写体,祈秋努力去看后只得出来一个结论——做人最大的美德是不能强求,学会放弃才是真正爱自己。
从二楼开始,祈秋第一天上岗查房。
这里的病人除了强制倒霉的玩家外,病因千奇百怪,物种多样性属实是被医院玩明白了。
“三楼一区312病房A某,因为边吃黄豆边连打三十二个喷嚏而引发窒息,张医生紧急手术替他取下气管后发现看错了,实际割下的是声带……好可怕一庸医,他是不是不知道食管和气管是两根管子?”
“四楼二区424病房B某与同乡C某深夜互殴,不慎打翻胶水导致两人粘成连体婴被紧急送往医院。因两人各有一只手臂和一只大腿相粘,张医生询问B某和C某‘你们谁选择断腿,谁选择断手?’B某和C某异口同声表示希望对方断腿又断手,目前情况仍在焦灼中。”
病人们的人生经历真是丰富多彩,祈秋一边在名册上画勾一边走上五楼。
“这医院是不是只有姓张的医生?”祈秋翻了翻病历,“还全是绝世大庸医,可怕。”
“嗯?没有五楼三区的病历?”祈秋在三区门口停下脚步,又把系统传来的病历从前往后翻了一遍。
每层楼被分为三个区,由一道总区门和区内五个病房的房门把病人关住,病人的管理与资料全部按照区域划分。
记录病历的人显然是前护士长,通篇出现的医生都是张医生,一个祈秋没见过面的劳模庸医。
说他庸医吧,整栋楼的病人都是此劳模在做手术;说他劳模吧,他又确实是个庸医。很难界定。
前护士长也是劳模,病历写得满满当当,没理由独独不记录五楼三区。
祈秋在前护士长的日记本里找到了原因。
【XX年XX月XX日,医院又接手了一批新病人,我实在是忙不过来,或许要招聘一些新护士。】
【新护士的招聘也是我的工作,我决定先观察这批病人的情况再开始招聘。要记得多留一些病床给不合格的护士。】
【已经记录好二到四楼的病人状况,他们中大多数人不承认自己生病的事实,有的情绪激动,有的热衷于给我的工作搞破坏,有的天天想着如何逃跑,让人头疼。】
【最后是五楼的病人。一区断腿,二区断手,三区无眼,我想我很快可以记录完毕。】
【五楼三区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区,因为那里的病人什么都看不见,不需要任何表情管理。】
【毕竟是被夺走了双眼,陷入无望的黑暗的可怜人。】
【XX年XX月XX日,我宣布昨天的发言作废,五楼三区是我讨厌的区!没有之一!】
【我不是指全部病人,531一直到534病房的病人都十分乖巧瑟缩,听到我的脚步声会像小耗子一样瑟瑟发抖,十分可爱。】
【所以为什么535会突然变异?我不理解。】
【我不能描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多事我无从下笔,我如今只记得当时的懊悔、憎恨、恐惧以及我的美德我的灵魂我一切美好的品质碎裂的声音。】
【该死,我必须再去一次535,夺回那些被抢走的病历。】
【新护士已经来了,暂时停笔去招聘,剩下的内容之后再写。】
“你倒是把它写完再去!”祈秋第一次明白催稿夺命赵女士每每看到她断更为什么会露出痛心疾首痛苦不堪的扭曲表情,她大彻大悟。
不咕了,下次一定不咕了,咕咕咕。
护士长不是故意断更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去主持了一次招聘晨会就永远失去了她的工作。
“起码我知道五楼三区的病历要去找谁要。”祈秋拉好口罩,一手抱着点名册,一手敲了敲紧闭的病房门。
“535,例行查房。”
无人应声。
祈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咔嚓一声拧开锁芯,压下门把手。
一柄刀穿透黑暗而来,擦着她的脸颊瞬息而过。
祈秋挂在耳后的口罩紧带从中间断开,忽地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护士长:你!也!有!今!天!
第29章 转职第二十九天
皆大欢喜
口罩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
掷刀的人盘腿坐在病床上, 脑袋偏向门口的方向,手腕放松地搭着膝盖。
那双不聚焦的眼睛清晰映出祈秋的脸。
祈秋保持推门的姿势不动,在时间停滞的思维世界里她花0.001秒决定现在立刻马上去挂号找本院劳模庸医张医生矫正视力。
年纪轻轻的, 散光都散出幻觉了。
幻觉本人一脸无辜, 许渊嗅了嗅消毒水味的空气, 没闻到新鲜的血腥味,失望地叹了口气。
“没割喉吗?”他兴致不高地摆摆手, “抱歉护士长,麻烦你捡一下刀,我看不见。”
许渊好像完全没看见那么大个祈秋站在门口。
【五楼三区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区,因为那里的病人什么都看不见, 不需要任何表情管理。】
【毕竟是被夺走了双眼,陷入无望的黑暗的可怜人。】
前护士长笔下寥寥几个字代表的意义,在祈秋心中突然无比清晰。
祈秋碰了碰失去口罩遮掩的脸颊:难怪许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完全不给她杀人灭口的理由。
一直含笑看她的眼睛第一次失去了光彩, 空空荡荡。
祈秋有点不舒服。
明明他看不见才好, 却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能和许渊在这轮副本碰上,只可能他也像祈秋一样是个游戏上瘾劳模、作死永动机。白天刚和小白花约好半个月后见,晚上就按捺不住兴奋的神经跑去作死, 最终和同样作死的祈秋狭路相逢再续孽缘。
祈秋:求生游戏是不是许渊找来的托?茫茫人海, 怎么我们非相遇不可?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刀。敌不动我不动, 就让许渊以为查房的人是尸骨未寒的前护士长好了,她连人家工作都抢了, 也不差再抢一个人设。
护士长:我谢谢您嘞。
前护士长在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 晨会招聘结束后她要一雪前耻杀到535病房夺回失去的五楼三区病历, 被前护士长在日记里疯狂diss的人除了许渊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祈秋琢磨人设, 她现在应该用三分憎恨三分愤怒三分冷肃和一分不明显的畏惧语气勒令许渊交出他打劫的病历, 并嘲讽他:你都看不见字抢病历有什么用,不如戴个墨镜去天桥摆摊算命赚点住院费,我或许会酌情替你申请残疾人补助,快说谢谢护士长。
她用影帝的职业素养担保,前护士长有90%的几率采用这套台词,并在开口后惨遭许渊医闹,一命呜呼。
护士长这职业还挺费命的,前脚被应聘上岗的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后脚让干啥啥不行医闹第一名的无理取闹患者逼疯在岗位上。
“我替护士长选择了前面的宿命,让她免遭许渊的迫害,我真的太善良了。”
今天的祈秋也是稳拿小白花善良温柔剧本的好女孩,就像护士长从来没有死在她手上一样。
现在她要开始演了,第一步是把捡起来的刀插在许渊坟头,错了,是床头,再用一口流利标准的播音腔念出挑衅满点的台词。
祈秋向下握住刀柄,正准备开始她的表演,突然想到许渊先前小声抱怨的话。
“他掷刀是为了割喉。”祈秋比了比喉咙与耳朵的距离,“飞向护士长喉咙的刀高度与我的耳朵持平,说明……”
说明她比护士长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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