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陛下。”长乐王发现元茂身上溢出的杀意。
他年少的时候就被先帝带上了沙场,亲身经历过杀戮,对于杀气他再清楚不过。
凝视地图的元茂听到长乐王的声音,抬头起来,乌黑的眼睛里深不见底。
“阿叔,没事。”
元茂清俊好看的面容上露出一笑,那笑容虚浮子面上,看在眼里莫名的身上发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陛下……现如今,不是动手的时候。”长乐王略略思索,觉得天子可能是想要对太后动手。
“长信宫临朝称制十年有余,朝中臣子除却宗室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尚书省中书省等,都有不少人听从太后的旨意。”
他知道之前天子和太后之间的冲突,太后差点下手把天子给弄死,这个仇的确很大,记恨在心是理所应当的。
“眼下时机未到。长信宫这么多年,威望不薄,贸然动手,只怕朝政动荡,朝野人心惶惶。动手容易,可是动手之后要如何收场才是最重要的。”
“阿叔多虑了。”元茂笑道,“长信宫抚养朕长大,即使不是朕的生母,也有教养之恩。朕是不会忘记的。”
他的眼神在地图上并州等靠近边关的地方多停留了会,呼出一道气。
“阿叔说得对,动手容易,可是如何收场才是最难的。”
三十年后动手的大族,几乎全都是在魏国开国之初就依附过来的,他们对朝廷送财送物,对外征战的时候,也会出人出力。朝廷对他们也是拉拢居多,他也是这样。朝廷管不到天下每一个地方,这些盘踞在当地的大族豪强们,只要老实和朝廷分享人口税赋,那么朝廷也不会对豪强如何,这么多年下来,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局面。
他要动手,也要一切都谋划完毕。否则除非他将那些大族全数斩杀殆尽,要不然那些大族就会和他看过的那样,联结起来一同造反和朝廷作对。
但想起巨大的杀戮,元茂心下隐约升腾起战栗的快意。
长乐王见元茂盯着羊皮地图不放,“陛下想要彻底铲除豪强的话,那得一步步来。”
元茂有些惊讶,但也很满意。揣测上意,也要有那份本事才能猜的对。他已经见过不少自以为聪明,结果净干蠢事的蠢人了。
“他们盘踞当地少说几十年,多则上百年,而且互相联姻,关系犹如老树盘根,错综复杂。除非从朝堂军力两处下手,就这样,少说几十年才能见效。”
长乐王清楚,倘若想要完全铲除,那就只有在这个基础之上,来一场绝大的杀戮。但是这个世道是不行的。
“说起来,太后所用的,绝大多数也是这些大族的子弟?”
长乐王没有说话,哪怕他不说,元茂也知道。
天子缄默下来,长乐王望着他依旧年少青涩的脸庞,“陛下,如今这事暂且放下,一步步来吧。”
元茂看向长乐王,俊逸的脸上带笑,“多谢阿叔的开导。”
说完正事,元茂倒是关心起长乐王的私事,“阿叔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长乐王这么个岁数还没有娶妻生子,哪怕知道他是个完全不好女色的君子,在洛阳里也很奇怪。
元茂知道他后面还是娶妻了,但嘴上不免调侃他一句。
长乐王听元茂一问,眼前隐约浮现出个少女轮廓。
还有她那天赌气就走的样子。看着小小的一个,但是脾气出奇的大,也急躁,短短几息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当他不认了。
年纪小小,但是眼里没有半点怯弱,大胆到了极致。什么害羞惧怕完全在她身上寻不到半点,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全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
“阿叔?”元茂见长乐王像是回忆什么事的样子,“阿叔可有心仪的人选了?”
元茂难得见到这个叔父还有这种样子,有意调侃,“阿叔可以和朕说,朕亲自给阿叔做媒。”
长乐王拳头压在唇上,咳嗽了一声,“多谢陛下好意。臣如今还没有娶妻的想法。”
“阿叔若是真的有意,那还是趁早下手的好。毕竟女子青春短,莫要耽误了才好。”
长乐王面上笑着,手掌握成拳轻轻的在膝头上捶打。
元茂难得和人说笑,见长乐王不说话了,也就点到为止了。
洛阳里是最不缺喜事的。南安公的长女最近和高阳王定了婚事。南安公长女是太后娘家年纪最大的女孩子,自小入宫待年,原本是打算等到长大之后,就充了天子后宫,结果没成想被送了出来。
送出来做不了后宫嫔御,嫁给亲王家是绰绰有余。
平常人家的女儿也能改嫁,别说太后娘家了。
和后族通婚是宗室是惯例,太后临朝称制,白家女儿们更是贵重了一份。两家交换了庚帖之后,高阳王家摆宴祝贺,给足了颜面。
长乐王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高阳王府里热热闹闹,欢天喜地,长乐王坐在里头光是听他们说笑,都有些耳朵疼。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宗亲之间就已经推杯换盏,酒水这东西下了肚,就有些头昏脑热。他不喜欢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拿了个借口出门走走。
府邸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他有意避开人多的地方,往个偏僻的地方去。
这时候热闹到处都是,清净难得。只挑着清净路走,人倒是真的少了。那条路上连个婢女也没有看到,不过拐过一个弯角的时候,倒是见到了一对人。
周围春红柳绿,一棚子花树生的正好。
一对少年人站在那儿说话,少年是他的侄儿元炆,而少女则是那日还不等他说话就怒气冲冲走了的小姑娘。
她现如今睨着面前的人,而元炆嬉皮笑脸的和她说话,还没到两句话,元炆就趁机要去抓她的手。
“你做什么!”
长乐王一声怒斥,把那边的两个人全都吓了一跳。
第24章
“我字景时。”
白悦悦是来赴宴的。族中大姐和高阳王交换庚帖,定了婚事,是一桩大喜事,高阳王府摆宴庆贺,身为娘家姊妹自然也要过来。
她老早的时候就来了,高阳王府里开始人还不多,但是渐渐的就热闹了。
白悦悦和一大群女孩子先去拜见了高阳太妃,高阳太妃年纪有些大,人多嘈杂受不住,来拜见她的晚辈见状也很有眼色,陪着太妃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到外面去了。
白悦悦夹在一众人里,进去了随着众人给太后问好,然后飞快的又出来了。
贵女们都有自己的圈子,白悦悦虽然回白家已经有段时日,但家里没人带着,也融入不进去。更何况白悦悦自己也不上心。
贵女们对她客客气气,却没有半点带她一块儿的意思,白悦悦对此毫不在意。她自顾自的到处溜达,自己在王府里看风景,自得自乐。
紧接着就有狂蜂浪蝶上门了。
魏国或许是因为鲜卑立国,哪怕后面学了汉人的规矩,但总带着一股粗犷随意,男女大防除了那些百年士族,还真的不是很讲究。
因此一头碰上个外男,也不是多大惊小怪的事。
元炆是齐王世子,今日是跟着父亲一块儿到高阳王府赴宴,没想到一头竟然碰上个貌美的少女。
少女长相甜美,嘴角边微微上翘,带着股笑意,见着人也不闪躲。大大方方的冲人笑。她背后正好是一排花墙,姹紫嫣红在美人背后,越发衬显美人如虹。
随即人就上去缠着不放了。
白悦悦只是开始的时候稍稍一惊,然后如同看猴戏一般,瞧着这位宗室子弟给她各种献殷勤。
她对男人献殷勤这个事,从来不陌生,甚至有点儿不耐烦。现实里她忙的很,不是公司有事,就是自己忙着睡觉逛街打游戏,男人这生物只会浪费她时间,占据她空间。何况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招数全都是一样的,连个新鲜花样都没有,看着都想要打哈欠。
现在她一个人,勉强算是无聊。权当做打发时间了。
她睨着面前这少年话说了一大堆,上下打量他的相貌。或许是因为祖上是漠北的,又或者是因为出身富贵,个头比较高。元茂身材就高高瘦瘦,能拉开大弓。长乐王她没见过,但应当差不到哪里去。
可眼前的这个宗室,面容勉强长得可以,但个头不比他们高,还矮那么点儿。再加上眼底里明晃晃的龌龊,样貌再好,也生了无尽的猥琐,哪怕看一眼都觉得倒尽胃口。
有兴致就看猴戏,没兴致了就走人。
白悦悦正要找个借口开溜的时候,只见到面前的齐王世子对她伸手。
她浑身紧绷,就要给人来个大耳瓜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喝。
“你干什么!”
这声呵斥如同一颗响雷在元炆的耳边,原先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他回头一看就见到长乐王站在不远处。长乐王面色清冷,但眼底里翻涌出无尽怒色。
长乐王上过沙场,年十三带领手下亲兵面对重重包围的北狄杀出血路突围。经历过生死杀戮,他哪怕没有丝毫怒容,但浑身上下的气势骇人。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觳觫不止。
“你方才在做什么?”
长乐王盯住元炆问。
他的嗓音因为怒火而微沉,元炆对着他腿肚子都在发抖。
原先想着趁机亲近美人的心在高压和恐惧之下也完全没了踪影。
洛阳的四月还带着那么点儿清凉,元炆在这天气里活生生的出了一身的汗,汗珠子从发鬓里顺着脸颊流下来。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但跑是跑不成的。
“阿、阿叔。”元炆想要给这位族叔行礼,但是浑身上下都颤抖着,脚都动不了,更别提两只手动起来行礼了。
“你阿爷在前面找你,你到这里做什么?”
长乐王问,他面上没有半点怒容,若是仔细看,还能见到他嘴角旁有那么些许笑。可他越是如此,元炆就越是颤抖的厉害。
“儿、儿这就去找阿爷。”
“站住。”长乐王叫住想要跑的元炆,“按理说,教导你是齐王的事,我这个阿叔不该开口。但是我劝你一句,若是再这么轻浮放荡,落到我的手里,别说你阿爷,就算来再多人,我也要让你好好明白厉害。”
元炆差点就给这位族叔跪下了,他连连道是。身后的美人他都不敢去看,哆嗦着双腿走了。
白悦悦见到元炆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乐得笑出声,她又去看长乐王,脆生生的喊他,“大王来了呀。”
长乐王对着元炆的怒火按捺下去,看见她身后空空如也,除了一面姹紫嫣红的花墙之外,竟然看不到半个婢女。
“你的婢女呢,她们怎么不跟着你?放任你一个人在这,她们自己去偷懒了?”长乐王的眉头锁紧,“这种奴婢该杀。”
他话下透出的杀意把白悦悦吓了一跳,那杀意是真实的,哪怕只是在话语里,也如有实质。
“不管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让她们别跟着。她们跟着的话,有事没事就让我这里别做那里别干的,我听着心烦,就让她们原地待着了。”
长乐王听后拧起的眉头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小娘子应该还是让人跟着,否则出事就不好了。”
“这里是高阳王的地方,我在这儿能有什么不好?”
白悦悦故作轻松,她见长乐王看着她,“方才那位也是宗室?”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白悦悦又笑,“他那人挺有意思,说笑话很不错。”
“他是齐王世子,说论关系,他得叫我一声阿叔。”
“他这人生性好色,年岁不大,沾花惹草却是很在行,尚未娶妻,但已经姬妾成群。”长乐王看着她,眼底沉沉一时间也看不出此刻的喜怒。
白悦悦抬眼起来,眉眼含笑,“大王这是在提醒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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