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长乐王缓缓的吸气,“小娘子莫要把自己的终身当儿戏。”
白悦悦持着手里的长柄团扇,她今日用的团扇是一面素面扇,扇面上没有半点装饰,她持扇的手微动,扇子就轻轻落在了鼻头上,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我还没说和齐王世子如何呢。再说了,不是我招惹的他,是他自己凑上来的。难道说这也关我事,还是说——”
她语气拉长,长乐王从里头莫名的听出了些许不怀好意,“还是说大王难道觉得我应当乖乖等着,等大王的回音么?”
长乐王对她这话没想到,被她将了一军,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和她说什么。
年少的女郎,如火一般,不管不顾的一股脑将自己所有感情推到他跟前,这让他错愕的很,竟然诡异的生出了几分束手无策。
“我比你年长。”
眼前的少女把盖在自己面上的团扇一撤,轻轻嗤笑一声。
“大王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话。”她睨他,过了小会,那张娇美的脸上眼珠一转,像是又起了坏心思。
“既然如此,那么大王能不能好人做到底,给我推荐几个品行皆优的宗室子弟?”
长乐王对着她笑盈盈的脸,长久的缄默了下来。
她依然还是那副狡黠的模样,手里的长柄团扇轻轻持在身前,静待时机。
“这恐怕我无能为力。”过了稍许,长乐王开口。
“明明大王对宗室各家子弟的人品都了如指掌,就不和我说,小气。”
少女话语里是浓浓的娇憨,像是和亲近之人撒娇。
长乐王看向别处,“我对婚嫁之事是真不在行,宗室人口众多,我认得知道的,只是人在洛阳关系亲近才会知道。”
“看出来了,大王对婚嫁是真不在行。”
白悦悦不耐烦老是持着团扇,干脆就把团扇往手臂内一放,浑身上下都是慵懒。
“那怎么办呢,”
她很是苦恼。
长乐王暼她,“上党公会替小娘子操心的,何况小娘子还有太后。”
“这话,大王自己说出来信么?”
长乐王陷入沉默。
“大王其实只是不喜欢罢了,何必拿我年纪小来做借口。”白悦悦毫不留情的嗤笑,“大王嫌我小,难道方才齐王世子还嫌我小了?”
她踏着步子,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我也得回去了。”
“这世上良人是有的,何必着急。”长乐王道。
白悦悦笑,“可是良人少啊,若我不下心思,那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不管什么,但凡是好的,那就不多。我并不受姑母和阿爷的重视,若不是我病突然好了,恐怕无声无息的死在别庄上,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我不争不抢,是什么都得不到的。不过我又不害人,靠着我自己,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她对上长乐王错愕的眼,“我之前打扰大王的清净了,我年纪小,言行举止间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大王大人有大量,就不要放在心上。”
白悦悦持扇,一改刚才的慵懒姿态。对他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罢了,她回身离开。
长乐王望见她的背影,向她迈开了一步。然而她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提起裙子跑开了。
高阳王府内回来之后,白悦悦一连在家呆了好几日。
自从上回被人从宫里送回来之后,白悦悦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宫里的人了。
天子为人和善,就算不喜欢送人回来,也会令人送来丰厚的赏赐安抚。家里的前两个被送回家的女孩子都这样的。但是到了白悦悦,就是什么表示都没有。搞得白逊一时半会的也闹不清楚宫里什么意思。
白逊不好进宫问太后,太后没有心思来管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没奈何,只能憋下来。
白逊满心憋闷,但白悦悦倒是全然相反,没了入宫这个大山压着,她每日里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无比的痛快。用不着天还不亮就要起来梳妆打扮,她想要睡多久就睡多久。
过了那么几天,连着脸色都变得红润了。
睡得开心了,精神充足,就和家里其他姐妹出去踏青。
春秋两季是最适合出门的,夏天热冬天冷,也就这两个时候景色好,又适合出去了。
两家的马车到了洛阳郊外,一下车她就见到了满当当的人。
白逊和白彦兄弟儿女成群,别说儿子,光是女儿白悦悦就不知道有多少个。
“三娘。”二姐白婉宁扶着婢女的手到她跟前。
“我听说前段时日,你被陛下给赶出来了?”
出行的女孩子头上都戴着帷帽,帷帽轻纱垂至脚面看不真切,然而话里的幸灾乐祸隔着轻纱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白婉宁是有些怕这个妹妹真的入宫成功,她在之前都没有听过家里还有这号人,后来打听才知道自小痴傻,阿爷嫌弃丢人扔到外面自生自灭,还是最近因为她好了才接回来的。
她自小被接入宫,让宫内绣衣大监仔细教导,就这样天子还是看不上她,将她送出来。哪怕天子后面又送了丰厚赏赐,全了她的脸面,但心里也是觉得里子面子全没了。
要是让面前这个自小被送出去的傻子入宫了,被封了贵人之类的,显得她连个傻子都不如。
“是呀。”和她预料的生气不同,回应她的嗓音脆生生的,内里全是欣喜。
“其实真的多亏了陛下呢。”
白婉宁被哽的“你”了一声。
这时候身后族里的大姐白惠宁来了。
白惠宁方才把两人的话全都听到了,“都回家这么久了,还记在心里。这么看不开,到时候日后遇上什么事,岂不是要把你自己给闷死?”
白惠宁说话可不留什么情面,白婉宁在宫里的时候就有些怕这个堂姊,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被训斥,“现在家里都没人入宫,伯父和阿爷恐怕都着急,我关心一下怎么了?”
“那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事,倘若你我能说了算,如今你如今早在后宫了。还用得着你在这里说胡话?”
这话说的真的半点面子都不留。白婉宁脸上通红,不过好歹还记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没哭,只是掉头带着婢女走了。
“三娘过来。”白惠宁对白悦悦招了招手。
白悦悦过去,白惠宁拉过她,“真的是,给她天大的福都不知道享。都已经回来这么久了,难道还没对比出来,宫外可比宫里好多了。”
白惠宁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她话语里都是一股大局已定的轻松。
“宫外还可以和夫君吵架,不准他纳妾,若是他不肯,那就闹。反正洛阳里谁不这样,谁有那个胆子敢得罪后族。在宫里,那就陛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敢有半点不满,那就完了。”
“所以还是宫外好,”
白悦悦点头,“大姊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白惠宁一笑,转头和她介绍人,“这里家里的四娘,听说阿叔家里多了个姊妹,还和我打听过你。”
白悦悦闻声看过去,见到一个十二三的女孩正在看她。
她看到这个女孩子,脑子里突然瞬间想到了什么。
这不就是上周目被她轰下台的那个废后么!
上周目她被元茂从庙里捞回来,宫里就已经空降了一个皇后。是太后临死前一年立的,是她的堂妹。
她曾经在游戏里也讲姐妹情的。刚开始玩的时候,她对其他妃子看得漂亮的就拉拢刷好感,结果,结果她就被刀了。看到游戏提示她被刀了,她莫名其妙,结果一去查,好家伙就是之前她挖心掏肺对待的妃子。
现实里对同事不能交心也就算了,反正都是彼此人前一个花名叫的亲热,转身就骂傻逼的。怎么到了游戏里还玩背后捅刀子的这一套?
都纸片人了要不要这么现实?
那次她读档重来,一怒之下把整个后宫屠了好几个来回,尤其那个背后刀她的,来来回回死法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花样。
再后来,她从头再来,对所谓的姐妹情彻底死心。
去他的姐妹情。
就是一堆数据,她是傻逼了才想着什么一同经营感天动地姐妹情。
纸片人的存在就是给她减压,投入感情那真是傻逼了。
她毫不犹豫的对便宜堂妹进行攻击,有事没事的在元茂面前说坏话。她当时也是照着选项选的,而且说的那些坏话在她看来是真的智商击穿了地板,脑残的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另外人前给她难堪,一路降低便宜堂妹的宠爱值和威信。过了一年左右,人就被废了,送出去敲木鱼。
现在苦主就在面前,那心里的滋味颇有些微妙,再看一眼这个堂妹,对方也正在看她,四娘虞宁脸上一团稚气,完全就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模样,但是她眼珠子黑白分明,黑眼瞳稍稍大的有些过分,静静的盯着人的时候,就有些渗人。
白悦悦现如今就被盯的后脖子有些发凉。
但那女孩默默的盯她小会,就笑,“见过三姊姊。”
那股后脖子发凉的感觉瞬间消失了,白悦悦笑着喊了一句妹妹,反正她这次不打算进宫,自然也不会和这个便宜妹妹争皇后的位置,她理直气壮。
虞宁说话声音很轻柔,这个年岁的女孩子原本说话就软,这样就更加了。
白悦悦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没什么话可说,给了几块饴糖,就算是过去了。不过她总觉得后背有股凉气,头上戴着帷帽,隔绝了内外,有几分气闷。
她伸手就把帷帽给摘了。
白惠宁看见立刻去拦她,“三娘你干什么?”
白悦悦已经把帷帽丢到一面了。
仲春已经快要过去,天气也跟着热起来,头上扣着帽子,就更加闷热。白悦悦不知道戴这个东西出来做什么。
“小心被人看见了。”白惠宁见到她把手里的帷帽丢到地上,吓了一跳,要婢女捡起来给她戴上。
“外面都是人,还有好多男人,你也不怕!”
白悦悦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骏马,她很奇怪,“这又有什么要紧的,男人就男人,又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
她回过身来,人自顾自的对着白惠宁等人向后退着走,“人长一张脸不就是给人看的么,这又有什么要紧。”
这话说的白惠宁有些哑口无言,她自小长在宫中,后宫是女人的世界,就算有中官,那也是去了势的阉人,算不得男人。举手投足都完全没有半点阳刚,透着一股阴柔。
在宫里待久了,又被女官们对比着世家大族教导,渐渐的也就束缚自己了。
“你看谁不戴,你——”
还没等她说完,白悦悦就往前蹿出了好几步,把其他人都甩在了后面。
她不耐烦被人看管,走出好远。柘枝带着其他婢女追上去。
白惠宁也想要过去,被虞宁一把拉住,“姊姊算了,她就是这个样子。追不上的。”
“那也不能放着她不管。”白惠宁叹气,回头让身后的两个婢女过去看着。
虞宁静静的看着,“姊姊,她很讨人喜欢么?”
这一问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白惠宁看过去,见虞宁又低头下去,像是方才什么都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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