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堇色蝉
既是喜欢,那就没办法了。
夏日的黄昏能持续很久,慢慢淡下来的日光照在云层中折射出千万缕金色的光线,将天边的云彩染成火焰般的橘红。
长街上人影攒动,地面上长长的人影来往交错,车轮从平整的地面上滚过,压过形状不一的人影,慢慢的走。
因着玉黎清喝醉了正头晕,江昭元特意让车夫赶得慢一些。
灿烂的夕阳落下山去,天边的云彩跟着暗淡下来,马车在挂了灯笼的路上慢悠悠的走着,熙攘的人声遮掩了马车里的声响。
少女靠在马车里,嫌弃的推着靠在身上的少年,“你别靠的那么近,好热。”
江昭元一脸无辜,“不是我身子热,是清清热才对。”
“嗯……我热。”玉黎清很容易就被他带跑了思绪。
脸颊上两团酡红的晕染,在迷茫干净的眼神下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少年忍不住逗弄她,“要不要我帮清清脱了外衫?”
玉黎清摇摇头,警惕的拢住了自己的衣裳,哼唧道:“不能在外头脱衣裳,羞人。”
少年哑然失笑,“这是在马车上,又不会被旁人看见。”
玉黎清沉默不语,视线直直地转向他。
看懂她的眼神,江昭元有些惊讶,“是怕给我看见?”
玉黎清默默移开视线。
少年心中一颤,委屈道:“清清难道觉得我是那种趁人之危好色之徒吗?”
玉黎清没有看他,嘟起嘴,小声道:“你,坏。”
她感觉自己像坐在一条湍急的水流中,马车往前行驶,她的身子就跟着往前倾,为了防止自己一头栽倒,她紧紧贴着马车,再加上双手交错抓住肩膀,真像是格外抵触江昭元的触碰似的。
想要亲近清清,又久不能得手,江昭元并没有急躁,反而更加有耐心。
他凑到她面前,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我哪里坏了?”
玉黎清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支支吾吾道:“你……骗我。”
或许是真的醉了,意识很模糊。
眼前的少年和十八岁的江丞相有太多重叠之处,她偷偷瞟他一眼,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少年就是那个与她同吃同住,却把她瞒的严严实实的江昭元。
生活在一起半年,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她竟被他骗的团团转,甚至最后为了保护他而惨死箭下。
她愿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却没想过自己救下的是个阎王,他从来没想过为百姓谋划,只想着拖众生一起下地狱。
是他骗了她。
玉黎清借着醉意,诉说着心中的苦闷。
前世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很多时候她会忘记自己是个重生回来的人,可忘记也会想起。
她不想把前世遭受的苦难发泄到现在的少年身上,可是,她好难过。
“我相信你,可你骗我……”
花一般娇嫩的面容落一滴泪便触进少年心里,他的心脏一颤一颤,明明像寒冰一样冷漠,仿佛被淤泥堵塞般沉重的心脏,总是轻而易举的被她触动。
他亏欠她太多。
江昭元从来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可他却庆幸自己能重来一回,能让他找回自己真正想拥有的。
少年抬起手来托住他半边脸,温柔道:“那我以后不骗你了好不好?”
玉黎清眼眸中还含着泪,听他说这话,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和眼泪一起风干了。
小声说:“你,改过自新,就不坏。”
行驶的马车在转弯时被路面上翘起一角的石板硌了一下,稍微颠簸了一下,玉黎清昏昏沉沉的往后倒,身旁的少年像失去重心一样摔到她面前来。
玉黎清赶忙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比她还重些的身子压过来,胃里瞬间翻滚起来,唇舌连着喉咙都发干发苦。
少年终于得愿贴在她身上,抬头却看到清清小脸皱巴巴的,忙撑起身来紧张问:“怎么了,哪里难受?”
“嘴里,好苦。”
闻言,少年从怀里掏出一颗拇指那么大的油纸包,拆开来,捏出一颗圆圆的送到她唇边,“张嘴。”
玉黎清乖乖张嘴。
是糖。
合上嘴巴便尝到了浓郁的桂花香味,又香又甜,很快便消解了口中的苦涩干燥。
玉黎清甜甜的笑着,“好甜啊。”
少年的手指还停在她唇边,盯着那柔软水嫩的唇瓣,说话时一张一合,露出里头一截香舌,轻吐着淡淡的桂花香,他不自觉滚了滚喉结,心痒难耐。
没有过多犹豫,少年俯身过去,凑到她脸侧。
快要碰到她的唇瓣时,少女警惕的往后撤了一下,皱眉道:“你给我的糖,不能抢回去。”
江昭元顿了一下,轻笑说:“我没想吃糖。”
不吃糖,那为什么要来咬她的嘴巴?
玉黎清傻乎乎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因酒醉红的脸颊很快添了一抹羞涩,她只是有些迷糊,不至于全然不懂。
察觉到少年的意图,玉黎清扶着他的肩膀想把人从身上推开,可自己的身子却像是不听使唤,两只手好像变成了两团棉花,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眼前的人在她眼里一会儿是一个,一会儿变成两个,玉黎清无奈的看着车顶,恨不得现在就睡过去。
刚闭上眼睛,忽然听到外头有什么声响。
一个男子□□着,“别着急,等到了我的私宅,就陪你快活快活。”
这会儿他们已经拐到了民坊里,入夜后十分安静,因此格外清晰的听见了男子的声音。
玉黎清叫停了马车,拨开窗帘往外看,瞧见一个小院门外,有个男子正搂着一个女子,在腰间摸钥匙。
只是那女子身子软绵绵,脑袋昏昏沉沉的往下低,就像她似的。
玉黎清感同身受,反应过来,那个女子也醉了。
似乎是觉得手上搂着一个人不好开门,男子将女子暂时放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借着对门前面灯笼的火光,拿钥匙开了锁。
推开门后,男子俯下身揽起女子,就要把人往门里带。
“他要把她带进去了!”玉黎清坐不住了,急匆匆要下马车去阻拦。
江昭元不解道:“管她做什么,你们又不认识。”
“不能不管,父亲说了要多行好事,母亲在天上看着我呢。”
说着,玉黎清手脚并用下了马车,一时着急,说话都顺溜了许多。
踩着软绵绵的步子,一步一歪,过去呵止男子,“住手!你要干什么!”
男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惊讶道:“玉黎清?你不是喝醉了要回府去休息吗?跑这儿管什么闲事。”
瞧着小姐跑过去救人,若若也赶忙跟过来,帮腔说:“既然认识,想必是今日在赏花会上见过的,那你还不赶快把人放下,就不怕丑事暴露,祸及家人?”
“我……!”男子有些紧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玉黎清佯装怒道:“你对人家图不轨,我就要管,赶紧把人放了,当心我喊人过来,看你还有没有脸再乱碰人家姑娘。”
就在她说话的空档,方毅扶了江昭元下马车,主仆二人都往这儿走过来。
眼看着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男子慌张解释:“我又不是不为所动的君子,我也有七情六欲,况且是周小姐主动来寻我吃酒的,这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也是有的,”
玉黎清叉着腰,正义道:“哪怕两情相悦,也不能趁着人酒醉行不轨之举,当心我抓了你,告到府衙去!”
听了这话,身后的少年俊脸一红。
玉黎清愤愤的盯着那男子,“还不把人放开?”
“好了好了,我放还不成吗。”男子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了。”
早听说玉家小姐是个精力旺盛,爱管闲事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男子走出来把女子放在台阶上,重新把门锁上,赶忙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姑娘,姑娘醒醒……”若若蹲下身轻轻摇晃浑水中的女子,问道,“你家在哪里,我们把你送回去。”
“家……我家在……”
女子一开口,玉黎清就睁大了眼睛。
她凑到女子面前细看,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看清她的面容后,惊得酒都要醒了。
“周嫣?”
“玉黎清?”
听到她的声音,周嫣也睁开了眼睛。
二人对视,不约而同道,“你怎么会在这!”
“杜公子呢?”周嫣揉了揉眼睛,左右看看,早已不见了男子的身影。
“他被我赶跑了。”
玉黎清在她面前站直身子,冷声道,“我看他对你动手动脚的,心思不正……你都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闻言,周嫣的酒也醒了大半,怒道:“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杜公子能帮我脱身,你凭什么把他赶走!”
“我救了你,你不说谢谢就算了,竟然还嫌弃我?”玉黎清扭过脸去,“哼,不理你了。”
一会儿不说话,四周莫名安静。
玉黎清回过头偷偷看了一眼周嫣,一向要强嘴硬的周嫣坐在冷冰冰的台阶上,竟然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虽然两人在私塾里总是斗嘴,却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看到周嫣流眼泪,醉酒的玉黎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可从来没见过周嫣这么狼狈的模样。
“喂,你哭什么?”玉黎清蹲下去问,“你不是连江昭元都看不上吗,怎么会喜欢那么一个品行不端的人?无媒无聘的就跟人家往私宅里去,就不怕吃亏?”
周嫣狠狠的擦掉眼泪,瞪了她身后的江昭元一眼,又凶巴巴的盯着她。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能嫁一个好夫君吗,我要是不赶紧为自己找一门亲事,就要被父亲送进梁京了。”说着,又哭起来。
玉黎清一时摸不着头脑。
现在想起来,前世的周嫣好像是嫁了一个普通人家,不是那位杜公子,也没被家人送去梁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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