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堇色蝉
江昭元开口道:“兄长不必忧心,以皇上的身子,近两年应该不会考虑立储之事,燕王与我的恩怨,待我回京自会与他了结。”
他身上总是有股独特的魅力,只要是他说定的事,十件有九件是准的,能听他这样说,江明远心安了不少。
二人之间积怨了许久,终究还是两人脾气都太傲,谁都不肯服软,一直僵持着。
现在解开了误会,心里敞亮多了。
江明远同他道:“从前的事,我很对不起你。”
“不必再说这些了,我已经不会再去想从前的种种。”江昭元透过窗子看着已经走到茶楼外的少女,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现在,我只想早日与她成亲,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这话不像是你能说出口的。”江明远也看下去,微笑说,“和她在一起半年多,你的性子变了不少。”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抵得上我活的一辈子。”江昭元喃喃道。
视线追随着少女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之中,他就这么远远的望着热闹的街市,从前走在其中都不觉得有什么感触,只觉得擦肩而过,都是匆匆过客。
而现在,他心底一片温和,望着人群,久久不愿收回视线。
他知道,清清就在那里。
再过一会儿,她就会欢快的走出来,等她仰起头来,就能与他视线交汇。
眼眸中闪着光亮,温柔道:“在遇见她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世间的风雨暖阳,竟能如此美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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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十一月初,皇商酌选在扬州布商中一传十十传百, 传成了一件大事。
此次酌选持续了两天,陆续筛选掉了一些过于平庸的小布庄,最后留下来的两家便是扬州最大的两家布商, 玉家与周家。
入冬时节, 起一阵风都能让人冻得哆嗦,干燥的冷风从脸上刮过, 冻的人脸红红的。
玉黎清带着两个伙计,抱着参选的布料走进了府尹崔家的暖阁里, 刚进门就瞧见了早早等在这里的周家大郎。
之前一天是由户部来的大人挑选布料, 只见布料不见人, 如今只剩下最后两家,才带到此处与诸位大人见面。
左右侍候着的并非崔家的侍从, 而是陪同户部官员从京中来此的护卫。
看着这些人, 玉黎清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格外眼熟。
没等她回想起在哪里见过, 就听周家大郎开口道:“这不是玉小姐吗,早听说你们家也要来参选, 怎么不见你父亲, 反而是你在这儿?”
玉黎清客气道:“今日过来是让大人挑选布料, 是我过来还是父亲过来都是一样的,何况也不见周家老爷过来,不也是公子在这操持吗。”
“那可不一样, 我帮着父亲打理家业少说有四五年了, 你今年才满十六吧。”周家大郎上下打量她, 哼笑说,“该是待在府里绣花待嫁的年纪,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也不怕给你家丢人。”
溢于言表的轻视让玉黎清很不舒服,皱眉道:“公子有闲心不如想想周家还能不能保得住皇商的身份,何苦来操心我的事。”
周家大郎也不落下风,“织丝绸可是我家的专长,不必玉小姐费心。”
两人没说几句话,外头便传来几道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府尹崔道成,通判池允,以及户部派来监办的主事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玉黎清恭敬的屈身行礼,余光瞥见几位大人的衣角,瞧见一抹熟悉的墨绿。
微微抬眼,竟看到江明远站在两位大人中间,便是从京城赶过来督办此事的官员!
“不必多礼。”江明远从她身边走过,轻轻说了一句。
玉黎清与周家大郎一同起身,看向江明远时,玉黎清不好意思的微点了下头。
虽早知兄长来到扬州是有公事要办,只是私下见了那么多次,却从未听他泄露半分,也算是公事公办,不好混杂了私情在里面。
三位大人都坐定后,周家大郎开口道,“诸位大人请看,这是我家织造的云华锦,曾得皇上赞誉。”
“嗯。”江明远站起身来去细看布料,看到他手旁的另外一匹布,上头还用棉布裹着,像是故意不让旁人看见似的,“那这个呢?”
“大人请走近来看。”周家大郎故意卖关子,神秘兮兮地掀开遮盖在上面的棉布。
露在众人眼前的布料看上去冰凉丝滑,照进来的日光在布料上折射发散,如同猫眼石一般,色泽鲜艳透亮。
江明远点头肯定,“这布料倒是新奇,先前从未见过。”
得了夸奖,周家大郎更加卖力,笑说:“大人好眼力,这是我家前些阵子才织造出的浮光锦,以此布料裁成衣裳,穿在身上走在阳光下,可如水波一般粼粼泛光。”
听罢,玉黎清震惊,她看向周家大郎,也仔细瞧了那布料,的确与她的浮光锦有八分相似。
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玉黎清摇摇头,想起前几日织坊里发生的种种事,便知是自家出了内贼,将她织造浮光锦的事泄露了出去。
她深呼吸了一口,很快就镇定下来。
江明远看过了周家的布料之后,走到她面前来,“玉姑娘,说说你家的布料吧。”
“是。”玉黎清礼貌应声,落落大方道:“大人请看,这是我家先前改良的流云缎,比起云华锦更为轻盈,布料更为柔软,更加容易保暖。”
江明远上手摸了一下布料,明显感觉到流云缎相较于云华锦更加绵软轻薄。
介绍完流云缎后,玉黎清从伙计手上接过来另一匹布,“这是我在翻阅古籍之后,研制出的浮光锦,除了在阳光下如水波流光,水珠从布料上流下亦可如珍珠一般,不容易沾湿布料。”
尽管两家的浮光锦略有不同,江明远依旧要问一句:“你们两家……为何织出的同一款布料?”
玉黎清看向周家大郎,不客气道:“民女不知周家的布料是从何而来,但这浮光锦是民女查阅上百本书籍,试错千百次后才织出来的,竟不知天下有如此巧合,偏就在民女织出浮光锦后,周家也有了这布料。”
周家大郎也不心虚,反说:“那是我家的女工心灵手巧,日夜织丝绸,织得多了经验也就多,不过织一匹浮光锦,能费得了多少功夫。”
“这么说来,这是你们两家各自织出来的。”江明远的视线在二人中间游走。
“那可不一定。”周家大郎自信的笑着,“大人或许不知,这扬州城里,属我家织造丝绸的手艺最好,而他们玉家已经有好几年没出过像样的丝绸了,怎么到了酌选的日子,突然拿出来了和我家一模一样的浮光锦?”
玉黎清冷静道:“公子没有证据可不要血口喷人,府尹大人在上头坐着,请你慎言。”
“哼,小小的玉家能织出什么好东西来。”周家大郎小声嘟囔着,撇过脸去。
江明远将两家的布料都看了个仔细,心中已然有了好坏高低之分。
他问玉黎清:“我方才听你们说了这布料的长处,只是不知为何,玉姑娘的浮光锦要多一项疏水的特性?”
玉黎清认真答:“因为这种布用料特殊,因此不易遇水而湿,纯粹按照古法制作会不易染色,而民女将其在在染色前加了两道工序,可保其上好色且颜色持久。”
说着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过来,将布展开一块后,将杯中的倒在浮光锦上。
“大人请看。”
江明远走近了些,一旁的周家大郎也悄悄把视线凑过来,只见那水在布料上结成了一团水珠,许久都渗不下去。
玉黎清扯起布料一角,上头盛着的水波便如碎玉珠子一般滚动起来,随后水流被尽数倒回杯中,布料上只有点点被湿过的痕迹,比起普通的布料来已经是格外稀奇了。
江明远看过之后,颇为满意,转头问周家大郎,“那你家的呢?”
周家大郎偷偷咽了一下口水,逞强说:“我们家的自然也没有问题。”
转头吩咐自家伙计,“拿水来。”
待伙计端来了水,他便学着玉黎清展开布料,将水倒在上面,只是不想水一碰到布料便将布湿了个透彻,被水浸湿的地方连颜色都变淡了,颜料堆积在水渍的边缘。
见状,周家大郎大惊失色。
江明远失望的摇摇头。
玉黎清从容道:“流光锦本就不易染色,若没有那两道工序,那布料碰到水后便极易褪色。想来,周家是以纯古法织成的布料,怎的也不知在出品之后检验一番?”
听了她的话,周家大郎的眼珠转了又转,紧张道:“大人,大人您听我解释,这只是意外,我们还有别的布料,自有比这浮光锦还要好的。”
“你今日既然拿了这批布料过来,竟然不是你家最好的吗?”江明远板着脸道,“规矩在先前都已经跟你们说明白了,每家只能呈上两种布料,以优质、新奇为优。”
坐在上头的府尹和通判也一同听着,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玉家的浮光锦美若流光,流云缎又暖而薄,均是上乘。”江明远左右看看,与两位大人对过眼神之后,才道。
“接下来五年的皇家供布,便交给玉家了。”
听罢,玉黎清倍感惊喜,一时间竟忘了谢恩,还是池允小声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多谢大人!”
“这,这太可笑了。”周家大郎不死心道,“他们玉家从来都只是售卖棉麻布,怎么有能力为皇家供给布匹呢。”
“这就不劳周大公子费心了。”玉黎清站起身来。
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先前解决了原料的问题,前些日子也已经将母亲先前留下来的丝绸织法移交给了另外两个较大的织坊。眼下得到了皇商的身份,接下来便要与父亲商量着将棉麻和丝绸的出产量均衡一下,若有必要,还可以再建一个织坊。
皇商酌选结束了,周家大郎还想说什么,可碍于暖阁里还有这么多护卫守着,他不敢僭越,灰溜溜的走了。
崔道成与池允走过来与玉黎清道喜,玉黎清一一回过之后,也不便在此久留,便带着伙计告辞了。
一路走出崔府,她心中欢喜雀跃,恨不得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
走出大门后,听到后头有脚步声,特意停下来回身看了一眼,原来是江明远跟了过来。
他微笑着走过来,拱手道:“恭喜。”
玉黎清喜笑颜开,“多谢兄长。”
“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门边左右是崔家的看门小厮,崔府尹为人清廉,府中的下人也不多,两个看门小厮更是侧过脸去,不敢听他们的闲话。
玉黎清这才敢小声道:“先前不知道兄长来到扬州为的是这件事,我还私下与兄长见了几面,会不会……”
江明远安慰她道:“我们见面时并未提及酌选皇商一事,你不必忧心。”
听他这样说,玉黎清也放心了些,“那就好。”
江明远告之于她:“稍后我会去你们府上签下契约,你先回去把这消息告诉你父亲吧。”
“是,谢谢兄长。”玉黎清屈身行了个礼,便下台阶去坐上了马车。
冬日干燥寒冷,她身上穿着有些厚度的外衣,露在外头的脸和手有些冷,但心里头热乎乎的,搓搓手心往脸上贴过去,满脸的笑容都遮不住。
刚回到府上便小跑着去找父亲,上了前厅便见到了人,“父亲!”
玉黎清满心欢喜的往父亲身边走过去,走近些却看见厅上还坐着一个人,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堂兄怎么也在这儿?”
玉晟笑嘻嘻的站起来,“全扬州的布商都知道你去跟周家一起参加了皇商酌选,我自然要来听一听,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如何?”玉天磊担忧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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