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梳云一坠
晏浮瑾轻轻地敲了敲铁栅:“裴闲前辈,在下乃蓬莱弟子,仰慕前辈风姿已久,也为刀峰弟子之事深感遗憾。”
他的手指往虚空里一指,那里即出现了一片水幕——水幕之中是一排墓碑,墓碑上书皆是“蓬莱刀峰某某”。
“在下竭尽所能,从铁甲里找到了这几位刀峰前辈的尸骨,将他们安葬在了蓬莱岛外的一处幽静的林子里,并设下结界,决不会让凡人误闯。”
裴闲的眼睛动了动,目光凝在了水幕之上:“蓬莱弟子?多谢了。”
晏浮瑾:“晚辈实是仰慕前辈,但是昭行队铁甲多在外行事,来不及探查所有的铁甲,待日后有机会,一定探查完所有的铁甲。”
裴闲忽然嗤笑一声:“你说这么多?是想求我什么事吗?从铁甲里找出我的同门,而不被蓬莱发现,你也费了不少功夫吧,我可不信是什么仰慕的理由。”
晏浮瑾笑:“前辈果然是敞亮人,那在下就直言了,还请前辈将明夜刀传授于我。”
宁双双暗叹,果然,晏浮瑾还是能得到这门刀法,他实力又将大增,实在是不太好搞。
乌梦榆虽在观鹤堂之上,但用紫微瞳术,加之若花镜,还是能大致看清这三人的情形的。
“这位蓬莱弟子可真是不简单,暗地里竟然把裴闲前辈的过往打探得清清楚楚。”
听风跟着评价:“那是了,在归雪学一门天级的神通,少说得给门派卖命十年的门贡才够,蓬莱想必也差不多,他能从裴闲那里学会明夜刀,当然是捷径。”
裴闲:“你既然连铁甲的秘辛都知道,那你肯定也知道明夜刀的修炼,若没有舍利子是过不了心魔境的,你也要学?”
晏浮瑾很是气定神闲:“当然要学。至于舍利子,这就不劳前辈费心了。”
听到这里,乌梦榆还颇有闲心地看向怀谷方丈:“方丈,你说你们大慈悲寺的舍利子这么惹人眼红,就我来蓬莱这短短的时日,已经听说好多人需要这东西了。”
怀谷方丈看起来也很无奈:“若非舍利子五百年才从圣莲下凝结一颗,若非我派镇压破军剑实在需要它,老朽是想将这圣物赠给有缘人的。”
乌梦榆好奇:“它既然对心魔境有如此功效,对魔门来说想必也是至宝,大慈悲寺平时没少来小偷小摸的人吧。”
听风:“这不算小偷小摸了,偷舍利子,这该是大偷大摸了。”
怀谷方丈的笑容很浅淡:“实不相瞒,如今我派的舍利子已经遗失了,而下一粒舍利子,得等到四百年后才会凝结。”
裴闲听了晏浮瑾的话,也没有多言,右手里聚了一团灵力团,凝出一块玉简来。
“我现在的样子,也不能手把手教你了,这枚玉简是我刀峰学明夜刀神通时所用,你照着学就是。”
晏浮瑾接过玉简,在手里把玩一下,“裴前辈,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前辈在黄泉渊待了这么多年,想必对那里很熟悉,能否将黄泉渊的入口告知于我。”
裴闲的头靠着墙,微微扬起:“我离开黄泉渊之时,立过重誓,此生不会回去,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黄泉渊所在。”
晏浮瑾笑了笑,话锋却忽而一转:“前辈叛门叛师,手中杀孽无数,既没有守尊师重道的规矩,也没有遵修仙者克己守心的誓言,何苦为了一个黄泉渊的誓言苦苦相守呢?”
“啧,”乌梦榆很有些感慨,“这蓬莱弟子变脸还真快,上一句还在求着明夜刀神通,这一句便出口讥讽了。”
只是明夜刀前辈,到底也算英雄豪杰,没想到死前是这样的情形,也不得不让她这样的旁观者觉得怅惘。
“这小子居然这样的。”听风连连摇头,“当初在无妄海上遇见他,还觉得是多有礼貌一人呢,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乌梦榆心里有些堵,望了望那柱燃着的香,陡然一惊:“它不是刚刚看上去,还有一大截吗?怎么现在就这么点了。”
那柱香不知不觉,几乎快燃完了,只剩下了快看不见的一截。
命数已尽——海风一吹,香完完全全熄灭,消散在风里的飞灰还有着香的气息。
乌梦榆看向裴闲,却见他还是好端端地靠着墙,虽然生机微弱,但也没有死。她松了口气,“方丈,您这命数算的不对吧,我看裴闲他……”
怀谷方丈又将香收拾好:“大慈悲寺算命数从不出错,他这样……执念太深而不离去,可能是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不过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裴闲的目光锐利而冷漠,嘴角却上扬:“能见你这样的真小人,比见蓬莱那群伪君子好多了。”
“是,我裴闲没守过什么誓言,最后这黄泉渊之事,还是同我长眠地底吧。”
他面色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了。
晏浮瑾拉着宁双双又退后了几步,确保裴闲听不见了,他笃定地说:“他快死了。”
宁双双:“浮瑾哥哥已经得了明夜刀神通,这黄泉渊的秘密,总能在旁人身上打听到的。他死之时,昭行队必有感应,不如,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她听说过这位前辈的事迹,事已至此,她私心里希望晏浮瑾不要再逼问了。
晏浮瑾深吸一口气,望向她:“双双,我记得你年少的时候曾被九尾狐妖救过性命,从它那里学过雾幻术,对不对?”
宁双双早不记得原著里什么时候写过这一茬了,却也只能答:“是,但是我没怎么用过,很生疏……”
晏浮瑾安慰她:“没事,我得了辞树镜,此法宝能照进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再加上你的九尾狐族的雾幻术——”
宁双双顿觉不妙,问宿老:“他想干什么啊?我可是一点也不会那什么雾幻术。”
宿老:“裴闲气数已绝,却还未死,是心中执念吊着口气,雾幻之术,再加之辞树镜这样的法宝,想必能让他将你认成最亲近的人。”
晏浮瑾开口:“他的心,会将心中最想见的人投影在你身上,”他面容恳切,“双双,帮我问出黄泉渊吧。”
乌梦榆觉得手脚冰凉,她只能再次望了望怀谷方丈:“方丈,他们所行乃不仁不义之事,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旁观,而不去……阻止一下呢?”
“小友所言乃去伪存真,可道法中也有虚实之道,虚实相生,本是世间法则。”
乌梦榆听得不知所云:“方丈,我不是来与你论道,我只是觉得归雪与大慈悲寺皆为正派,对于这等事情实在不应该袖手旁观。您袖手旁观我不知道原因,但您至少,不要将我困在这里吧。”
怀谷方丈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静观其变吧,小友。”
乌梦榆抱着麻雀,静静地望着裴闲,风里连香的味道也闻不到了。
他丧师丧友,蓬莱恨他入骨,他如此苦苦吊着生机,是还想见谁一面呢。
宁双双只能取了辞树镜,一步步再朝裴闲走去。
观鹤堂里的光极其黯淡,风声也静止,是一处关押人的好地方。
裴闲的目光本来只是空茫地望着地,随着脚步声慢慢逼近,他慢慢地抬眼——眼睛像是夜晚乌云散去时的星辰,倏地一下亮起来。
宁双双迎着这样的眼神,不自觉地停了一下步子。
“能在死前见你一面,真是荣幸,”裴闲闭了闭眼,“白小仙子。”
第60章 桃花(五)
他的目光再次将宁双双从上到下望了一遍, 没有悲伤,也没有怅惘,只有些说不出的释然。
他好像就是为了看一看她人好不好, 而看过了,就可以……平静地死去。
宁双双看见裴闲闭上眼, 身上的生机犹如长埋地底枯萎已久的败枝, 头轻轻地靠在墙上,手往下落。
像是在夜风里燃至最后的香, 再也不会复燃。
裴闲死了。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退了好几步, 拿着辞树镜找到晏浮瑾:“浮瑾哥哥, 他死了,我没能问出来。”
晏浮瑾望了眼裴闲的位置:“失策了,该早些来的。”
他神色不虞片刻,很快对宁双双笑笑, “也不能怪你,这一次来能得到明夜刀也是不亏, 至于黄泉渊, 日后再说吧。”
宁双双:“明夜刀固然是天级神通, 可刚刚那裴闲所说的,这神通需要舍利子吗?”
她神色不免露出几分担忧,“可这是大慈悲寺的圣物,好难得到啊,浮瑾哥哥,你不然还是别练明夜刀了。”
晏浮瑾轻轻一笑:“是, 大慈悲寺那个就不用想了, 但其实舍利子是可以用别的灵物来炼就的。”
他看着宁双双, “双双,等十派会武结束了,你同我去趟锦绣楼吧,传闻无上灵物碧吾心就在那里。”
*
白姝颐和季识逍出现了长廊的尽头,在长廊另一头隐隐有光透进来。
季识逍走在更前面,一眼看到裴闲靠在墙上的身影,脚步顿了顿,再走上前去深深鞠了一躬,拱手道:“承蒙前辈在天地万象迷宫里手下留情。”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向裴闲出剑的,战至最后,这位前辈却留了他一命。
他知道蓬莱是肯定留不得裴闲了,所以伤势稍微好点之后,他几乎是立即到观鹤堂来。
但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虽然我很想,亲手战胜您,再亲手杀了你。”季识逍道。
来此处的话已说完,他偏头望向白姝颐:“我走了。”
白姝颐站在阴影里:“嗯。”
直到季识逍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整片观鹤堂里静寂无声,她才道:“裴闲,你死得可真惨。”
“你该后悔为我用了一次枯木逢春法阵,不然你应当还有些寿数可活吧。”
已死之人面容舒朗,躺在观鹤堂的牢房里,衣袍边角沾着血迹,垂下的右手搭在身侧,身旁连一把刀也没有。
她转过身:“永别了。”
*
怀谷方丈双手合十,默念了句经文,道:“乌小友,我该去为裴小友超度了。”
乌梦榆怔怔地点了点头,夜色的凉意一直凉到了她的心底。
“我输了棋,方丈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呢?”
怀谷方丈:“我希望小友能取得沧海珠。”
让她去取?方丈是真的看得起她的实力。
乌梦榆觉得很奇怪:“以方丈,或者说以大慈悲寺的实力,想要什么宝物,还需要我帮忙吗?”
她这点微末实力可真派不上什么用场。
怀谷方丈笑:“舍利子除了在圣莲之下结成,还可以用灵物来炼就,大慈悲寺这百年间收罗了不少灵物,但还差三样。”
“碧吾心,沧海珠,千千结,其他两样暂且不谈。”方丈的口吻如同叹息一样,“这沧海珠与乌小友,与归雪都是渊源甚深,老朽这才求到小友头上来。”
与她有渊源?乌梦榆心里发懵,可是她此前根本没听说过这种灵物呀。
“方丈,先说好,我棋输了,认账归认账,可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也不知该从何处寻。”
怀谷方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不急,小友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交给我都可以。”
观鹤端最里边,升起一道淡金色的光柱,朦胧的光晕交织着,繁复的经文显出字形飘飞在光柱周围。
恶鬼道的路还未展开,就在大慈悲寺的佛法下消弭了。
乌梦榆站在观鹤堂顶,很是吹了一会夜风,她目光扫在蓬莱这片岛上,感到些许前所未有的茫然,忽而目光停了停——
季识逍从观鹤堂里走出来,背对着金色的光,正沿着山路往下走。
他此时重伤初愈,灵力也用不上——难得有季识逍战力这么弱的时候,她不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真是错失良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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