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梳云一坠
乌梦榆掐个法决,按照昭行队弟子的装束变了副模样,她缀在季识逍身后,手里握着剑,趁着夜风徐徐,树影飘飞的时候,将剑对了过去——
“大胆小贼,夜闯观鹤堂,欺我蓬莱太甚!”
她轻而易举将剑架上了季识逍的脖颈,正有三分得意,准备好好说说他这狂妄自大,身体还未恢复就大摇大摆来观鹤堂的行为。
季识逍伸出两根手指在剑上点了点,乌梦榆顿觉一股暗劲自剑上传来,手腕处一阵钻心得痛,剑不自觉一松——季识逍在此时身法一动,同她拉开距离。
季识逍同她过了七八招,他身上果然没负灵力,只用的是招式,而她差不多只用了三分灵力就将季识逍压制住。
最后一剑本是想抵住他的咽喉。
季识逍自衣袖中解出一把匕首,也直直地对准她的咽喉,匕首的边角映出道冷冽的光——他竟是打算不管不顾,即使自己也会受伤,也要斩杀她。
树影在他们头顶摇晃了一下,季识逍望着她的脸,目光比夜色更深,神色里没有半分波澜。
那匕首来得很刁钻,电光火石间即已逼近,他那目光忽而闪了闪——
匕首带着冷如寒冰的风在她咽喉前一寸停住,风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而她手里的剑却来不及收势,从季识逍的脖子上浅浅地划了一道,渗出点血来。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乌梦榆手忙脚乱,“我没想到你躲不开。”
季识逍在脖颈上点了道穴 ,眉都没皱一下。
“乌梦榆,你真的很无聊。”他将匕首合上鞘,转身往前走,背影混着树影,清清冷冷,孤孤零零。
听风从乌梦榆的袖子里钻出来:“可憋死我了,小乌咱打个商量,下回别拉我来干这种事。”
乌梦榆同他隔了三人远的距离,唤了声“季识逍——”。
“你生气啦?”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有不理你吗?”
听风打着哈欠,勉强提起精神,忍住想翻白眼,这两人对话怎么能这么无聊啊。
乌梦榆想起桩事来:“你深夜来观鹤堂看裴闲,他可是把我伤得这么这么重,你居然同他泯恩仇,你这人可真不够朋友。”
她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像质问,但带了三分委屈的意味。
季识逍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杀裴闲的呢?”
他说话的语气寒凉如冰,脖子上那道血痕更给他添几分戾气。
乌梦榆朝他走了两步,道:“他被蓬莱困在观鹤堂,实力大减,你又不是会趁人之危的人。”
“即使蓬莱不杀他,我也会杀他。
风渐渐大起来,树叶被吹得唰唰,唰唰地响,乌梦榆心下一颤,起了另一个话头:“你刚刚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用的可是地级的易容法宝。”
季识逍的目光从地上飘过——凌乱的树影之下,他的影子同乌梦榆的影子紧挨在一起,长长的,如果只看影子,这该是副亲密的姿态。
他一时心神恍惚,道:“气味。”
啊?
乌梦榆闻闻自己的身上,“我今天没有用香啊”,她又将目光投向听风,“老麻,不会是你没洗澡的汗臭吧。”
听风反驳:“我天天用清洁术的。”
“就是你这只麻雀,肯定是你的味道,你离我远一点,我都要久而不闻其臭了。”
“不可能,我老麻雀清清白白!”
“……”
这一人一雀委实太吵,季识逍打断她们:“你头发上,有桃花的香味。”
同归雪的桃花融合在一起的香味。
夜风吹得这样冷,乌梦榆却像被烫到一般,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的两手覆在自己的头发上,本就有些乱的发丝眼下更乱了。
“季识逍!你还闻我头发的,你登徒子吧你!你你你,你下流龌龊!”
季识逍听了这话,觉得自己该生气,但只觉得好笑:“乌大小姐。”
他还没有这样叫过她,这声音听起来朗朗如玉,语气很少有地掺了几分无奈。
他沐浴在夜色里,虽然不明显,但是嘴角还是有微微地扬起。
“是你前些年的时候,立志去空筝派削发出家,在学堂里剪了头发,”他挑了挑眉,“我给你扫干净的。”
乌梦榆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年少的时候想一出是一出,不过这种糗事怎么季识逍还能记得。
她将手放下来,虽然头发已经揉乱了,依然保持离季识逍五步远的距离:“那你也是无耻卑鄙,君子该不揭人短处,小季你学的仁义道理都忘到哪里去了。”
季识逍望了望她那团乱糟糟的头发,黑亮的黑亮的同夜色混在了一起,鼻尖仿佛又有若有若无的桃花的香味——
除却那一次学堂剪头发之事。其实……每次道法课的时候,他们二人的座位挨在一起,长老在上边讲着道法浩瀚无边,他常常有愧长老教导之恩,时不时地,会因为她头发上的桃花香晃神。
他忽而就想起来自己还未送出的流星簪,“你为什么,把折玉白扇还我了?”
提起这桩事情,乌梦榆是一阵气闷:“你自己反思一下自己,你做了什么错事。”
“我不受你这等屡屡犯错、死不悔改的人的礼,除非,除非你改正。”
季识逍你竟然不喜欢我,你真的是大错特错,罪无可恕。
我有哪里不好吗,你居然说不喜欢我!
她在心里将季识逍狠狠批评了一通。
听风小声凑到她耳边:“小乌,我觉得你这话不对啊,你让他改正,是让他喜欢你吗?”
乌梦榆捂住麻雀的嘴,做贼心虚般地望了眼季识逍——他仰头望着深色的夜空。
夜空之上,闪过数十道御剑而过的身影,看那方向,正是观鹤堂。
“裴闲前辈归墟,蓬莱的人是去收拾尾声吧。”她刚刚的几分惆怅又涌上心头,“唉,虽然前辈伤了我,但我对他却也讨厌不起来。”
季识逍:“对不起。”
我不该让你受伤的。
他这句道歉来的无缘无故,乌梦榆琢磨一下,该不是对她那句“错事”的道歉吧。
“啊?这个不用道歉。”虽然你不喜欢我这件事是很罪大恶极,但也不用道歉吧。
“你不能改正一下吗?”
季识逍竟然点了点头:“等伤好之后,我会好好练剑的。”
乌梦榆:“啊?”
他往山路下走,影子拉得老长,在树影婆娑下显出几分寥落来。
乌梦榆踩到他影子里:“季识逍你别练了,你人都要练傻啦……”
第61章 桃花(六)
浓郁的酒香在这间屋子里弥漫, 经久难以散去,酒坛在地上堆了满满一地。
乌梦榆劝道:“姝颐,你已经喝了快十坛了, 从蓬莱的汾酒喝到往生洲的落英烧,不然就别喝了吧?”
姝颐端起酒杯的动作停了停, “蓬莱这里的酒, 灵力太驳杂了,一点也不醉人。”
她双颊上浮起一层红晕来, 青丝同衣衫上尽是酒的味道,可眼睛里却还是一片清清冷冷, 隔着氤氲的酒意显得如此清醒。
乌梦榆端起一个酒坛, 喝得也颇为豪迈,“既然这样,我陪你喝就是,不醉不归。”
这十日来, 她陪姝颐喝酒得陪了五天了,从早到晚, 姝颐也不说话, 就闷闷地喝酒。
她隐隐约约从裴闲前辈临死前说的话, 还有姝颐这副样子,猜到了他们之间也许有什么故事。不过既然姝颐没有主动说,她能做的也只有陪着喝喝酒。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徐知行手里拎着个食盒,身上带着深重的寒露,发丝上还有些雨水。
他一进门, 将食盒放到桌上, 看向她们俩, “我说两位姑奶奶,你们这是喝了多少啊,我昨天晚上走你们就在这,现在都午时了,怎么还在喝啊?”
乌梦榆摇了摇头:“小徐啊,你太年轻,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喝酒也是幸事。”
徐知行坐到桌前,正对着她们:“不如意之事?巧了,这还正是我擅长的,有什么烦恼尽管说来,我算命的功力还是有几分的。”
他在桌上摆了三枚铜钱,依次间隔着放着,每一枚看起来都很旧。
白姝颐:“因果已了,再算无用,”她的手指在一枚硬币上点了点,“以后的事,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我不信这些。”
乌梦榆想了想:“我还真有件事需要你算一算,你知道一种叫作‘沧海珠’的灵物吗?”
徐知行双手如抱球,结了个法印,三枚铜钱上升起道浅淡的光,凝聚在虚空里成了一副朦朦胧胧的影子。
“沧海珠?没听说过,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大概位置在哪里吗?”
乌梦榆又喝了一口酒,更觉惆怅:“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来问你的。那一日我……”
她将自己如何去观鹤堂,又被怀谷方丈逮到,最后被要求寻来沧海珠的事情讲了一遍。
徐知行在手指上咬出点血来,血迹凝在虚影上,那道朦胧的影子乍然凝实了些:“我只能用些因果力帮你推算了,若你没有因果在它身上,应该就……”
他的话骤然一顿,影子里显出沧海珠的模样,如玉一样的柔润的白色,光芒并不甚但却很温柔。
“看来方丈所言不虚,这东西确实和你渊源颇深,看这个位置,该是在宝翠洲的地界。”
宝翠洲,正是魔门聚集之所。
乌梦榆趴在桌子上,晃晃碗里的酒:“好远啊,方丈是真看得起我……”
徐知行挥手将虚影散去:“听你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一趟在迷宫里是收获颇丰啊,我可不一样了,从迷宫里淘汰出来,这遇的都是什么事……”
自裴闲身死,怀谷方丈将他的亡魂超度之后,除蓬莱外的其余九派里,被淘汰的弟子已经陆陆续续返程了。
剩下的年轻修士们,三三两两地搞起小型的仙法会来,等着第四轮开始。蓬莱言第四轮,也就是最后一轮比试将在蓬莱岛外进行。
“这几日美名其曰为仙法会,道法没交流什么,我爹是张罗着给我相看门亲事……”
姝颐轻轻笑了笑:“就你那样子,还是别招惹人家仙子,自己过得了。”
徐知行饮了一碗酒:“我也是这样想,可我爹非觉得我孺子不可教,希望我能找位仙子,两人一起修行,一起进步,早日得道飞升。”
他停顿下,“我是弄不懂,你们这些仙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上一篇:重生后的夫君又疯又茶
下一篇:炮灰女配她暴躁干翻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