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154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莫说误解曲解了——”衡玉道:“便是我自个儿,今日醒来,也常觉得昨日之言有诸多不足,好似脑子进水。人总是在时刻变化前进着的,可总不能因为想法尚未完美无暇,便不敢吐露,就此噤声吧?那样岂不是要做一辈子的哑巴了?”

  “我私认为,在此境况下,开口表达的意义应当在于,哪怕被误解,但只要说出来,对对错错,是是非非,有碰撞也好,有争论也罢,却总是能引人思考的。”衡玉认真道:“有思考方能有进步,方能集思广益,而后修正改进,对吧?”

  萧牧点头,并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赞成甚至是受教之色:“甚为在理。”

  片刻后,他道:“我还有一件事亦十分好奇。”

  “只管说来。”衡玉微抬眉看着他,像是做好了要与他好好切磋探讨学术与人生哲理的准备。

  “你与马尚书家的郎君关系颇近?”

  衡玉有些猝不及防——怎突然问起这个来?

  “是有此事。”她回过神答道:“我们常一起蹴鞠,也算是在蹴鞠场上不打不相识了。”

  “此人的蹴鞠踢得很好吗?”萧牧不咸不淡地问。

  “数年前他牵头组了十来位官家子弟,搭了个班子,算是近两年京中郎君里最出色的蹴鞠队了。”衡玉道:“去年一整年十余场蹴鞠赛都无败绩,每场比赛都打得十分精彩。”

  萧牧“哦”了一声。

  衡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他:“侯爷少时也爱蹴鞠吧?”

  她幼时虽未见过他,但他的名号是听过许多次的——时家小将军年少意气风发的事迹,也略有些印象。

  “随便踢一踢罢了。”萧牧负手道。

  衡玉“嘁”了一声,这臭屁的神态可不像是“随便踢一踢”啊。

  “那待日后有机会,我私下约了马文哲出来,咱们切磋切磋如何?”她故作挑衅地道。

  萧牧:“本侯可不欺负小孩子,踢哭了回去寻家中大人告状倒也麻烦。”

  “不知哭得是谁呢,侯爷是怕输了,战无不胜的英名就此毁于一旦吧?”

  “你想得委实多了些,蹴鞠能赢本侯的人恐怕还未出生。”

  “……”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走进了书房里。

  蓝青一路听着,只觉自家郎君多少有些幼稚了。

  但这份幼稚里,却似有几分年少时的痕迹。

  “你要同我说何事?”萧牧进了书房中坐下,便问衡玉。

  衡玉隔着小几与他对坐:“我的事不着急,侯爷先说吧。”

  萧牧便也不耽搁:“昨晚严明与白神医外出闲逛之际,发觉有人在城中暗中重金寻医。”

  至于为何“暗中”寻医,仍能被严明二人发觉,自然是医者自有医者的门路,既是寻医,自是要在医者之间将消息传开。

  “暗中?”衡玉看着萧牧,压低声音问:“宫里的人?”

  他既特意提起,自不会是闲事。

  萧牧点头:“需寻医相治之症,同长公主殿下此前密信中所提及的圣人所患病症,十分吻合。”

  衡玉思忖着道:“已在民间寻医了,那看来必是宫中的医官们束手无策了……”

  说着,便问:“白爷爷可说了有无相治之法?”

  治不治先不说,得先问能不能治。

第162章 他并不诚实

  “神医亦不敢保证一定能救,圣人之病由来已久,身子根基多半已经衰败,总要见了人才好下定论。”萧牧道:“但神医昨晚所言,显是无意冒险趟此浑水。”

  如今吃喝有着落了,来日摔盆送终的徒弟也有了,比起进宫冒险医治皇帝,白神医只想选择安稳养老。

  衡玉思索着点头。

  “你如何想?”萧牧问她。

  神医之意是神医之意,但若她另有想法,或可另行商议。

  如何想?

  要不要试着替圣人医治吗?

  片刻后,衡玉道:“旧时真相如何,你我虽仍持疑,但无可否认的是,圣人至少是默许的,真论起对错,他绝非无辜——只是你此番入京局势难测,且咱们如今既疑心幕后另有黑手在,一切皆是未知,倒不如先不变应万变,具体如何做,再依之后情势施为。”

  总而言之,当下不着急盲目做决定。

  萧牧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

  二人就此事又细谈了一盏茶的工夫。

  “该说你的事了。”萧牧放下茶盏之际说道。

  “我们打算午后动身,特来向侯爷说一声儿。”

  “你们?”萧牧看向她。

  “是,我和韶言先行一步。”衡玉也搁下茶盏。

  萧牧面上看似无变化,下意识便问:“为何要同我——同我们分开走?”

  衡玉反倒奇怪地看向他:“韶言没来且罢了,我身为女子独行不便,‘顺道’跟着侯爷一同入京无可厚非。可韶言既带人来接我了,我们若还同侯爷形影不离,怕是要惹得京中之人疑心关系过密了。”

  虽说是结了盟,但总不宜大张旗鼓宣扬出去的。

  敌人尚在暗处,理应要处处谨慎。

  分头行事,也更方便掩人耳目。

  这浅显的道理摆在眼前……他竟还要问“为何”?

  衡玉打量着面前之人:“侯爷该不是昨夜苦学技艺,疲乏之下,以致脑中混沌了?”

  萧牧倒也平静:“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罢了。”

  衡玉:“我还能有什么旁的想法?”

  萧牧移开视线看向半支开的窗外,似有所指地道:“我一贯猜你不透,又焉知有无。”

  衡玉扬起眉梢,未接这话:“不能闲聊了,我须得回去准备了。”

  萧牧的视线立即看回她——这就走了?

  衡玉已起身来,笑道:“侯爷,咱们京师见了。”

  “你……”萧牧迟疑了一瞬,到底只道:“你路上当心,我让蓝青暗中跟着保护你。”

  “蓝青熟悉京师内外,应有更大用场,跟着我岂不大材小用。”衡玉婉拒了:“左右只三日路程了,韶言带着的人手便足够了。”

  “你不想蓝青跟着,那便换别人。”萧牧不再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如此我才好安心——此番入京的计划中,最紧要的一条便是你决不可出任何差池。”

  “我这么重要啊……”衡玉眨了下眼睛。

  萧牧伸手去摸茶盏,正色道:“盟友缺一不可,你我谁都不能出事。”

  衡玉看一眼那已经空掉的茶盏,赞成地点头:“是这么个道理……那我就不客气了?”

  “同我有甚好客气的。”萧牧将茶盏凑到唇边,垂眸见其内空空,顿了顿,轻咳一声道:“稍后……我会让王敬勇安排此事。”

  “多谢侯爷,如此我便先回去了。”衡玉抬手一礼,忍着笑转身走出书房。

  见她推开门,即将要跨出门槛,萧牧适才将那只空盏放下。

  然而却见衡玉又将要踏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回头看向他。

  正襟危坐的萧牧尽量平静如常地问:“怎么了?”

  “也没怎么……”衡玉看向他书案的方向,认真关切道:“就是觉着侯爷公务已然如此繁劳,练琴之事便不宜太过劳心,还应量力而行才是。”

  萧牧听得眼皮一跳,看向书案上摆着的那张琴——下人怎么没给他收起来?

  萧侯立时正襟危坐:“本也没打算碰,是母亲非要让人送来罢了。”

  浑然一副“本侯何来这么多闲心”的模样。

  衡玉便会意点头,转回头跨过门槛之际,越想越觉好笑,没能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听得这声笑,萧牧微一皱眉——笑什么?

  他有心想要追问,然而那道身影已经脚步轻快地离去了。

  衡玉带着翠槐踏过桃花盛绽的羊肠小径,穿过发了刺嫩新叶的幽静竹林,伴着清风原路返回。

  “阿衡——”

  温润的少年声音传来,衡玉抬头看去,有几分意外:“韶言?你怎还在这里?”

  “左右无事,便在这儿等着你。”少年眉间笑意与春日清风同样宜人,纵是等了许久,也未见一丝不耐或急色。

  “我方才只当你回去了,不知你还等在此处——”衡玉略有些歉然地笑了笑:“叫你久等了。”

  “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说这些。”韶言笑问道:“现下可得闲去看话本?”

  衡玉笑着点头:“走吧。”

  “阿衡,昨日都未来得及问你一句,这段时日在北地如何,可还开心吗?”路上,韶言笑着问起。

  “一切都好。”衡玉认真答:“且颇有收获。”

  她说起在北地的一些见闻,及一些经历之后的感悟。

  随后韶言问起吉吉,她便也细细地将蒙家之事说给了他听,包括当初吉吉巧合下当街救下佳鸢娘子的经过。

  “当真不虚此行。”韶言眉眼舒展开,语气里有一丝钦佩与不易察觉的向往:“我们阿衡果然了不起,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助人。”

  “那倒谈不上,顺手随心罢了。”衡玉看向他:“你呢?这半年多来在京师可好?”

  “一切如常。去岁冬日大雪,封了几坛酒,取梅花枝头新雪制了寒梅香。”韶言道:“待此番回了京,正好都拿给你。”

  “韶言——”衡玉脚下慢了些,转头看向他。

  少年眸光清澈含笑,等着她往下说。

  “你已替我做了许多了,当真不必再事事以我为先。”衡玉神态认真地道。

  韶言笑意微滞,眼神闪躲了一瞬,才勉强笑着道:“可我们不是家人吗,阿衡……家人之间,又为何要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