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252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想到其蓁的话,衡玉缓声道:“或就在她居院之中……那日太子殿下前来探望,或许不仅没能离开这座长公主府,甚至也未能离开她的居院。”

  而她院中,的确是最易设下陷阱,阻拦太子离去之处。

  “那里的防守反倒不比西院来得戒备……阿衡,咱们现下要过去探查一番吗?”

  “先不急。”衡玉思索着道:“还不知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万一其蓁是刻意说那些话给她听,误导她呢?

  虽说一时她想不通对方为何多此一举,但当下最忌讳的便是冲动行事,还是要谨慎一些。

  韶言还未能听的太懂,便听衡玉又道:“韶言,眼下,我有另一件事想托你帮忙——”

  “阿衡,你只管说。”

  “我想托你写封信暗中送去给定北侯府的人。”衡玉道:“信上便说……明日或生变,李蔚或要对定北侯不利,让他务必小心提防。”

  其蓁那句“北面起风”、“或有大雨自北面来”,以及“早做准备”,她反复地想,只觉就是在隐喻“定北侯”。

  “阿衡,你是说长公主明日要……”韶言眼底震动。

  “她原本也是势必会对他下手的……”衡玉低声道:“可其蓁特意提起,我恐这次会有不寻常之处……到底如今外面的消息,我们所能打听到的只是浅表而已……但也说不好是否会是陷阱,故而还需在信上说明,务必让定北侯他们小心分辨真假。”

  韶言先是正色点头应下,而后才问:“阿衡,你是说……这些皆是其蓁姑姑提醒你的?”

  “是。”衡玉道:“人或不在西院,也是她的提醒……但眼下尚不可尽信,故而不如就先借提醒定北侯之事来分辨一二,若此事真,你我再去李蔚居院中查探。”

  韶言点头:“好,我明白了。”

  “虽说她们如今尚未怀疑到你身上,但你和阿瑞也要小心行事,万事皆要以自身安危为先。”衡玉最后叮嘱道。

  “阿衡,你放心。”韶言笑了笑,道:“我别无所长,唯一所擅便是不引人注意。”

  这些年来,他居于长公主府中,向来无甚存在感可言。

  在众人眼中,甚至在长公主眼中,他便如同一只只会乖乖听话缩在窝里的小猫小狗,只懂得顺从安静,而不会有任何违逆主人的心思与举动。

  阿衡近来说,他会如此,如今回头细思,或正是李蔚无形中刻意引导着将他“养成”了这般模样性情。

  但眼下,他很庆幸自己这般。

  至少,可以借此作为掩饰,来做些什么——不是为了阿衡,而是为了自己做些什么,给自己一份以往从未有过的交代与期许。

  “韶言,虽此时不该妄谈日后……但我还是想说,日后待离开了此处,你定大有天地。至于从前种种,便皆留在此地,不必再回头看了。”

  少年闻言眼中有一丝坦然笑意:“便借阿衡吉言。”

  次日,衡玉不免是在忐忑与诸般猜测中度过。

  夜间,她再次于凉亭中见到了韶言:“如何,可还顺利?”

  “阿衡,依照你的法子,我与阿瑞悄悄自侧门进了燕春楼送信,且还很快等到了那位姓王的副将亲自前来,只是……”韶言的神色有些愧责:“只是还是晚了一步,那王副将说,今日晨早城门初开时,定北侯已经暗中出城了……”

  “他出城了?”衡玉心口处快跳了数下,而后下意识地道:“无妨,纵然没有这封信提醒,他也应当会有防备的……”

  韶言欲言又止。

  可是阿衡昨晚不是也说,此次或会有“不同寻常”之处吗?

  定北侯既是暗中出城,所带人马必然有限,若长公主当真有意下死手,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如此之下,定北侯当真能脱身吗……

  想到此种可能,韶言眼看衡玉面色微白,显然是也想到了此处,愈发不敢在此时再多说什么。

  “至少由此看来,其蓁给予的提醒是有些可信的……”衡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眼前大事:“李蔚居院,可以一探。”

第258章 陨落

  看着衡玉神色,韶言点了头。

  而后,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匣子:“阿衡,这是那位王副将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定北侯出城前曾交待,让他们守在长公主府附近——你若一旦遇到危险亦或是有了进展需要相助,便可以此作为暗号,他们见到,便会前来接应相助。”

  衡玉接过,打开来看,只见其内之物并不陌生。

  是几枚苏先生特制的、可代替响箭之物。

  此前她受邀前往姜家姐姐生辰宴时,因彼时对姜令公多有猜疑,他便给过她此物作防身之用。

  眼前闪过于燕春楼中他耐心与她演示如何使用此物时的情形,衡玉将那匣子合上,收好,定神。

  “走吧。”

  参星横斜,天光将明。

  急于赶路之人,这般时辰已然离开了夜间歇脚的客栈,先后上马,踏着未明的薄雾,一路往北而上。

  昨晚之所以未曾连夜赶路,便是因前方需经一段陡峭山路。

  此时一行人马入山穿林,将行一半之际,为首的青年却忽然勒紧了缰绳,慢了下来,警惕地看向前方,抬起左手示意身后下属暂缓向前。

  清晨山中多雾气,袅袅荡荡,仿佛暗藏着不知名的危险气息。

  马上众人无声戒备间,不约而同地抬手触向身后刀剑。

  “蹭——”

  刀剑出鞘之音响起,前方那层层浓雾之中,忽现出一道道沾着湿雾之气的黑影,如一只只蛰伏了一整夜的夜蝠无声跃落而至。

  山中飞鸟扑棱着翅膀惊离飞散。

  埋伏者颇多,身手皆是精锐中的精锐,招招皆冲着取人性命而来。

  入山的人马不过十余人,以少敌多之下,虽拼力支撑,却仍渐渐显出了不敌之势。

  那青年抵挡间,后背遭袭,长刀划破衣袍,伤及皮肉,下一刻鲜血倾冒,泛着异样的黑色。

  玄袍青年侧身避开致命一击,剑下斩落身后之人手臂,自己却也因此被逼至了悬崖边缘。

  崖边沙石松动,烈烈山风鼓起衣袍。

  剑光闪过,浓重的鲜血泼洒开来,将晨雾驱散。

  衡玉猛地自噩梦中惊醒。

  坐起身来,汗水已湿透薄衫,披散着的青丝也被汗水浸湿贴在耳边。

  她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吸,平复着还未能从噩梦中完全抽离的心绪。

  萧牧离京,已有三日了。

  他于此时出京,定有周详的谋划筹备。

  且三日都还未有什么消息传回,多半是平安无事,此时想来该是已经脱离了李蔚的爪牙所能触及之地……越往北,于他便越有利。

  想着这些,衡玉慢慢张开眼睛,得以恢复了平静。

  她静静坐着,脑海中细细捋着近日所得。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她与韶言试着去了李蔚居院查探情况,这几日也已将情况大致摸清——

  那里不见特殊防守,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因李蔚如今并不在府中居住,居院里除了每日晨早皆有女使仆妇洒扫,晚间留守着的只两名女使。

  但值得留意的是,每日早晚,皆有饭菜被暗中送往那座居院——这是韶言与阿瑞于厨房每日膳食份例中查出的线索。

  所以,眼下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李蔚居院中,的确有秘密拘禁之人。

  城门初开,便有快马将急报呈入宫中。

  急报分先后两则送入京中,其一先为西地军报——

  “安西节度使曾昕造反之兵马,如今正与突厥大军交战,双方兵力皆被牵制拖延!”

  朝堂之上顿时惊愕哗然。

  此前曾昕突然起兵造反,放弃西地防御,朝中官员曾请永阳长公主去信劝降,却是未果——

  可现下,对方的两万兵马,却与突厥大军打起来了?!

  之前定北侯杀突厥使臣伽阙,突厥因此而集兵,又逢曾昕造反,西地真正是内忧外患,情况堪为一团乱麻——朝中虽是使了西地各府兵召集兵力抵挡,但情形也并不乐观,各府或是借故拖延推辞,或如螳臂当车杯水车薪,面对造反的安西军与突厥蛮人,眼看便要无力招架。

  可偏偏如此局面下,谁也不敢擅作主张提议调动京师彍骑前去应战——

  焦头烂额之下,此时那安西叛军,却是与突厥对上了……说得白一些,这不正是狗咬狗吗?

  虽说也不懂这两方是怎么打上的,但此时双方兵力皆被牵制,于朝廷而言无疑是天大好事!

  得了此喘息时机,便有了足够的时间来调布兵力。

  想明了此中得失,多数官员皆是神色稍缓,暗松了一口气。

  自姜正辅等一行官员被拘押后,便顺理成章地开始于延英殿内听政的永阳长公主,闻得此讯,眼底几不可察地冷了两分。

  数日前,曾昕求援的密信便已送到了她手中……

  她本欲借曾昕之力搅乱西地,尽可能多地牵制各处兵力,以便她于乱中取权——

  可她如何也没想到,曾昕竟会被突厥大军所阻!

  这听来好似有些荒诞之事,背后却绝非偶然……

  想到此前萧牧提剑杀伽阙之事,永阳长公主于心底冷笑出声。

  她自是早就察觉到了此事有异,萧牧彼时既已怀疑上了萧夫人是她所杀,按说便无理由再杀伽阙“为母报仇”——

  此前她尚且不解其中用意,却不成想,原来是在此处等着她……

  萧牧早就怀疑甚至是知晓了曾昕是她的人,杀伽阙是假,将计就计借伽阙与突厥暗中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约定是真——

  突厥召集兵力,非是为了借伽阙之死趁火打劫,而是为了防曾昕起兵造反!

  早在萧夫人刚出事时,一切尚未真正浮出水面之际,萧牧便已经早早筹谋好了这一切。

  以外贼反制家贼——

  还真是兵行诡道,出人意料。

  永阳长公主眼中泄出一丝笑意,缓声叹道:“这还真是……天佑我大盛啊。”

  可惜这“天”,已经暗了——

  她举目看向殿外阴沉着、随时都要落雨的天色,眼底笑意更真切了几分。

  世有奇才陨落,便是老天都在惋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