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最后这两句是发自内心的抱怨,他真的太忙了,关键工资也没见涨,一家老小要是真等着他工资吃饭,都得饿死了。
“小卫,我们……”柳迎春眨巴眨巴眼,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这一次的事,应该是有人故意搞出来的,就想挑拨他们两家的关系,一个副矿长的职务,只能上一个,就是再好的关系,都会留下嫌隙。
可卫孟喜和陆广全的主动退出,倒是让柳迎春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许军在仕途上是有追求的,这不难看出,可要论专业水平和群众基础,他都不如小陆。
“哎呀迎春嫂子你这啥干啥,小陆那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有六哥的本事,上去尽干些得罪人的事儿。”卫孟喜打着哈哈说。
柳迎春想说什么,喉咙梗阻得难受。
她和许军这一路走来,有多难只有自己知道,许军少年丧父丧母,菜花沟那样的地方是没有百家饭吃的,他自己把自己养大,自己去参了军,枪林弹雨里换来功劳,又差点死无葬身之地,娶了老婆,没能亲眼见到儿子的出生,更没有陪伴……这几年来到矿区才终于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她要感谢的人很多,卫孟喜绝对是第一个。
“哎呀迎春嫂子,你们能有今天是自己奋斗出来的,我可不敢居功。”她笑着,等菜出锅,说她炒的辣子鸡入味,盛了一碗端回家去。
卫孟喜是真没时间在陆工的仕途上操心,他想搞技术那就专心搞一辈子技术吧,别把时间浪费在自己搞不定的事情上。
她看得开,可身边人看得开的人却不多,刘桂花侯爱琴张大娘,甚至远在省城的苏玉如听说,都是唉声叹气。
叹什么气啊,没见那天晚上说开以后,陆工整个人都如释重负了吗?
没有get到陆工的意思之前,她会主动去找柳迎春吗?这世界,就该让每一个努力的人都做上想做的事。
一个月后,天气进入九月,漫山遍野换上黄色秋装的时候,李奎勇终于是退休了,而许军也如愿以偿的当上副矿长,四十岁不到的副矿长。
卫孟喜开始认真扒拉自己手里的钱——准备买车了。
现在几个存折加起来,已经有四十万的存款了,这还不包括陆陆续续从吕丽萍和薛明芳丈夫那里买的八万块国债券,这些暂时不能算钱。
第104章
这笔钱, 在没找到合适的投资之前,卫孟喜本来还想买点股票的,但从不在经济大事上多嘴的陆工居然说他不建议, 说股市太过冒险, 让她先别着急,先好好学一学专业知识, 到时候再少量投入,就当实践操作,无论盈亏都是个体验。
卫孟喜一想也是,反正自己是打算做实业的, 靠炒股赚钱不是她的主业。
这么一想, 她就更想买汽车了,股市的钱是虚的,但小汽车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啊, 置物不穷。
正想着,她就打开电视, 正赶上新闻联播,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着最近的国内外大事, 她一面听, 一面检查孩子的作业。
大的上五年级, 放以前五年制的时候, 马上就小学毕业了, 不用她操心, 主要还是呦呦,一年级下学期期末考, 语文满分, 数学提到了75分, 虽然跟人小秋芳的双百不能比,但至少也有进步。
她愈发坚定多上心是有用的,一面看,一面教着她改错题,忽然电视机里传来这么一句话:“在结束的1986年,M国财政赤字2210亿美元,外贸赤字1562亿美元,外债更是高达2636亿美元……沦为世界最大债务国【1】。”
这是上一年的情况,卫孟喜在专业课上隐约听老教授提过,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在长期增长之后开始出现衰退的迹象,债务危机最先传导到的就是股市。
而现在的M国股市,已经牛市到一个极限,准备开始走下坡路了,到时候势必引起全球股市的震荡,造成全球性的股灾。
对,股灾!
卫孟喜忽然想起来,上辈子的1987年,确实是发生过全球股灾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从1087年10月19号早上九点半,纽交所一开盘,道琼斯指数暴跌……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就是上辈子听说的一个被人称为“股神”的老头,据说前几天刚买入一百万的股票,在当日暴跌中估计失误,一直舍不得抛售,最后直接单日就跌没了二十几万,想不开跳楼了。
然而,他算是解脱得早的,接下来一整个月,全球股市都是暴跌暴跌跌跌跌——别说大户,小散户们全都血本无归。
她跟这老头也不算认识,是单方面知道他的名号,是远近闻名的大人物,薛明芳老公也买股票,好像就是把钱给他,请他去海城买的。
当时很多人听说才第一天就自杀了,都说他是太悲观了,怎么会有一直跌下去的道理呢,说不定明天就涨回来了。
谁知,接下来一个月,一天比一天跌得惨,第一天跌22%,后来甚至单日跌幅就达到了33%,这位“股神”要是能活着,估计也要跳。
想起这一关键信息,卫孟喜下意识看向墙上的日历,现在是1987年9月19号,还有一个月。
她赶紧给孟金堂打电话,如果没记错的话,以前他在电话里说过,孟二哥的大部分身家都在M国股市里,父子俩投资理念不一样还经常发生争执。
上一次打电话就在昨天,今天再一次接到卫孟喜的电话,孟金堂有点奇怪,“怎么小喜,还有什么事吗?”
卫孟喜顿了顿,不知道要怎么说,孟舅舅才会相信一个月之后全球股灾的事。
对着赵春来高开泰这种不懂行的她可以胡诌,但孟舅舅和孟二哥是商海沉浮几十载的行家,她胡诌不过去,但要说自己是重生的,需要解释的又太多了,到时候越描越黑,还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舅舅,我听你说孟二哥在纽约股市里有不少钱,对吗?”
“对,加上我这把老骨头的,得有六百万美金吧。”
他倒是不瞒卫孟喜,可卫孟喜却被吓得够呛,听筒差点被一把甩出去。
六百万美金!!!
要是按照现在的汇率372换算成龙国币的话,就是2232万龙国币!
两千多万是啥概念,她现在可以算整个金水煤矿最有钱的人了,手里也才刚四十万现金而已,连人一个小小的零头都摸不着……这就是白手起家单打独斗和几代人累积财富的区别啊。
这还只是放在股市里的闲钱,不算手头现金和各种古玩字画,以及固定资产,公司门面……要是算上那些,绝对能有六七千万,都够买下金水煤矿了。
虽然早已料到孟家有钱,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有钱。实在是难以想象,用惯了大钱的孟舅舅,每次帮她算几百块小账,她还沾沾自喜的模样,舅舅是怎么才能忍住不笑的?
难怪每次给压岁钱都是每个崽上千的给,在他眼里这真的都就是小零花钱吧……
卫孟喜心内叹口气,自己以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孟舅舅没有车,也没有什么好衣裳,每天就穿着那几套年轻时候的洋装,粗茶淡饭,窝在老宅里养老,一定过得很苦……呜呜,真正苦的是她,住着大房子吃着大鱼大肉其实手里只有几个子儿的“暴发户”啊!
卫孟喜擦了擦嘴角羡慕的泪水,按照今年这个赚钱速度,她得不吃不喝挣两百年才能挣到目前孟家的家产。
两百年……她得有命活啊。
啥叫贫富差距,她是深刻体会到了。
“小喜?”电话那头,长时间没听到她说话,孟金堂有点着急。
“啊舅舅,我在,我就……就是……太震惊了,你们怎么敢在股市放那么多钱呢?”
孟舅舅笑了笑,“我不喜欢搞这一套,是老二说什么金融业潜力大的,我不懂,就随他放进去,不动,就当把钱换个银行存了。”
卫孟喜内牛满面,舅舅啊舅舅,咱们国家的银行,存钱即使利息低,但至少能帮你把本保住,股市那是能让你血本无归一分不剩的啊!
孟家家风家教是脚踏实地,真正投入到股市里当投机客的钱,是真正的很长时间都用不上的闲钱。
而就是这样,他们股市里的钱就不会频繁交易,基本都是看中哪只股票就买买买,买下来不动,放个几年发现咦,涨了,刚好又想卖的话就卖掉,不想卖就继续留着。
要是发现跌了,以孟舅舅和孟二哥的性格,是不会卖的,因为他们坚信股市有波动是正常的,他们只会不去管它,等过段时间再看,果然就能维持在一个水平上了。
但是,这样的情况是以前,涨跌幅度都不大的时候,十天后的全球股灾,首日就要跌22%,相当于他们将在一天之内损失491万!
要是只跌一天就算了,关键是这个趋势将持续至少一个月,每天都是百分之大几十的跌,要是按照他们的策略,卧倒不动的话,赔光光极有可能!
两千多万啊,卫孟喜要是没看到也就罢了,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眼睁睁看着没了,她不行,她心绞痛,得立马送医院抢救那种。
“舅舅,要不你们……把股票卖了吧?”
孟金堂很无所谓,“我不太懂,但你二哥懂,说现在还没到时候,最快年底卖掉,他们一家正好回来过春节。”
卫孟喜:“……”年底不是你卖,是直接没了。
但她也知道,上千万的钱,孟家有自己的安排,她这“外甥女”是隔了好几层的,不能轻易置喙,就是说了,人家是信华尔街那些有丰富经验和专业知识的职业经理人,还是信她个乡村暴发户?
卫孟喜觉着,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只能暂时先挂掉电话。
“妈妈你怎么啦?”其他三个都睡午觉去了,根宝一个人在楼下摆弄他的象棋,看她忧心忡忡,就放下手里的棋子过来问。
“没事,就是……算了,赶紧上楼睡午觉去。”
根宝很贴心,见妈妈不说,也就不追问,但心里终究是挂着,上楼的时候还要留一只眼睛看着妈妈。
去年他以同年龄段全省第一名的成绩代表石兰省去京市参加了比赛,本来那场比赛是要选拔出五名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去港城参加国际比赛的,谁知好巧不巧,他以01分的劣势落后于第五名,排到了第六名。
回来那天晚上,小家伙是第一次哭鼻子。
可惜卫孟喜那段时间太忙了,是宋志远陪着去陪着回来的,他不说,卫孟喜也不知道,是在很久以后他写的作文《最难忘的一件事》里看见的。
如果不是差了那01分,明年春天,他就能代表国家去港城参加国际比赛了。
所以,最近他总是悄悄拿棋子出来玩,卫孟喜也不说他,要是差距大也就算了,只差01分,真的是意难平,没办法心服口服。
卫孟喜见他上去了,自顾自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到一个能说服孟家父子俩的说辞,也还能暂时先放一边。
第二天,她打算先去省城商量买车的事。听说她要买车,钱寅认识一人正好是在海关上班的,对于深市海关缴获的那些走私车辆,收缴以后是可以对外处理的,虽然没有售后和维修保障,但卫孟喜还是想试试。
毕竟,要维修的话,家里陆工就是一把好手。
按照约定时间来到聚宾楼,卫孟喜发现聚宾楼这两年生意好像没什么变化,因为邱老板开始跟挂靠的国棉厂扯皮了。
扯了大半年,邱老板那胖乎乎的走路都会晃的油肚居然不见了。看见卫孟喜,他赶紧挤出一个笑,“小卫老板来了,最近你的鸭脖店可是开得风生水起啊,咱们书城市里至少也有五六家了吧?”
卫孟喜点头说是,八个加盟名额都给出去了,大家伙都是孙友龙那样的速度,急急忙忙就要装修上马,先还没开起来的只有一家,是因为别的事耽误了。
“听说你一家加盟店收三万到四万五不等的费用,是真的?”邱老板压低了嗓音,小声问。
见卫孟喜再次点头,他这心里啊,真是又酸又涩,自己辛辛苦苦开饭店,人给出两个加盟店就能顶他一年!
其实生意做到一定程度,操心的不是挣不到钱,而是怎么挣到轻松钱,不用再每天来回奔波,每天闻这油烟味,他快五十了,也想休息了。
可惜,家里孩子不争气,要是能有人小卫一半省心,他逗打算退休了。
可他的生意不仅辛苦,最近还跟挂靠单位扯皮,整个人都心梗了,“早知道我就该听你的,你提醒我早日与国棉厂脱钩,我当时还没放心上,后来又遇到点事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厂长已经换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国棉厂以前的厂长是他的亲戚,饭店挂靠在下面每年只需要意思性的出点管理费就行,结果今年年初,老厂长退休了,新上任的厂长正好是跟老厂长不对付的。
凡是老厂长赞成的,他都要反对。
凡是老厂长经手的项目,他都要从头开始重新审查一遍。
这不,一下就看出他的饭店很赚钱,要求按照营业额增加管理费,不然就收回聚宾楼的牌子。
卫孟喜知道他焦头烂额,但也没办法,她还没这么大能耐管,已经事先提醒过他了,他不听总要吃点亏的。
一会儿,邱老板唉声叹气下楼,钱寅引着一位跟他很像的领导上楼来。
一样的藏青色呢子大衣,格纹围巾,这才十月份,也不嫌热。
卫孟喜心里想着,面上却笑得很灿烂,赶紧起身,“钱局长,刘科长,两位领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钱寅今年初从市委招待所调到书城市招商局,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卫孟喜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还真把他给约出来了。
而钱寅介绍的这位刘科长,名叫刘加伟,就是海关上负责走私物品处置的领导。人长得还不错,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头发梳成两片瓦,还打了摩丝,既有型还不显得油腻。
钱寅还是老样子,比较矜持,一脸的不好靠近,倒是手上的腕表,又换了一个新的。
刘加伟就比较健谈,也显得很亲切,聊了几句她是做什么生意的,规模如何,剩下的就是对饭菜的讨论,半天没说到主题上去。
卫孟喜也知道,现在是自己求人家,只能陪着小心,幸好这是中午,钱寅下午还要上班,就没喝酒。
吃了一顿不疼不痒没什么收获的饭,她也只是要到一个刘加伟的电话号码,说是以后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