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你妈妈真会做?”
卫红小手叉腰,“当然!我妈妈会做很多菜,比一百种还多哦!”她这段时间可是天天出去打广告呢。
张劲松觉着,这娃说话太夸张,怕是屁不懂瞎吹牛,可小杨却是眼睛一亮,“都到这份上了,要不就试试?反正不会做也没啥,要是真会做,那不就是雪中送炭吗?”
张劲松看向陆广全,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妻子应该不会做西餐。”卫孟喜不识字,又没出过门,要说会做几样家常菜他是信的,也领教过的,但西餐肯定不行。
“哼!我妈妈就会!”卫红真生气了,新爸爸真是讨厌,“你妈妈不会,但我妈妈超会!”
陆广全:“……”
这黑黑的,憨凶憨凶的,张劲松和小杨都笑了,”行行行,你妈妈会做,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你妈妈回来,亲自问一问。”
这孩子要是说谎的话,她应该会怕。
可卫红是又憨又凶的姑娘,她怕啥哟?
“好鸭,等我妈妈回来香掉你们舌头。”
陆广全:“……”
他发现,根花根宝真的省心多了。
一会儿,其他三个带着小呦呦也回来了,一个人抱不动,但可以通力合作,一边牵一个,小呦呦和红烧肉就跟靓女出街似的,被众星拱月。
“这……全是你家的?”五个啊。
“嗯。”陆广全把最小的抱起来,看奶瓶空了,就准备拿热水洗干净,又是眼里有活的一天呢。
张劲松和小杨对视一眼,四个一样大的,但又长得不怎么像,应该不是四胞胎,再结合他这是二婚,大体就猜到了。别说,小陆虽然一直很受张副器重,但他这人话少,对方不问他就不会主动说,所以张劲松至今不知道他的二婚妻子的情况。
但看几个娃娃,穿得干净,礼貌也不错,家里收拾得也很好,应该是一头贤惠的母老虎吧。
“妈妈!我妈妈回来啦!”卫红一直在门口守着,扒着妈妈裤子。
她性子急,又急于证明自己没吹牛,嘚吧半天卫孟喜只听出来“做饭”两个字。
“这就饿了啊?早饭没吃吗?不是给你们留了馍嘛。”
“新爸爸没给。”
灶台太高了,四岁的娃确实够不着,而且卫孟喜也不许他们踩板凳爬灶台,那可太危险了。听说金水村有户人家,锅里烧着水的时候,大人出门聊天去了,娃娃饿不住以为锅里有啥好吃的,就踩板凳爬到灶台上,不小心一头栽锅里,那可是七八十度的烫水啊,锅洞里火还在烧着,孩子又出不来,只会哭,一直哭到断气儿……人都给煮熟了。
卫孟喜刚来第一天就听了这恐怖故事,吓得不轻。
娃够不着,但你大人在家是死的吗?
卫孟喜很想唠叨几句,但看见有生人,就止住了。这天底下就没几个当爹的靠得住,娃饿了冷了他们能看不见,娃哭了拉了他们也听不见闻不见,后世所说的“丧偶式育儿”不就这样吗?
“小陆的家属,你好,我是张劲松,这是小杨,今天有个事想请你帮……”话未说完,就见她背篓里的东西,“这么多菌子?”
一听就是老石兰人了,卫孟喜捡的“菌子”有五六种,青色的是青头菌,红色的是小红菌,棕黑色的是火炭菌,黄白色的是谷熟菌和奶浆菌,当然还有在吃货们嘴里最受欢迎的牛肝菌,她都分门别类用荷叶包好,没弄混。
在后世的石兰人眼里,野生的叫菌子,人工种植的才叫蘑菇。
“这么多菌子都是你捡的?”张劲松的嘴巴,已经开始不争气的分泌口水了。
张劲松原本是河南人,大中原地带土生土长的,山少地平水源也充足,算是个好地方,但解放前他在石兰山区做特派员,有一次受了伤被一位老乡救下,醒来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老乡用菌子烧的汤,救了他一命。
从那以后,他就爱上了菌子,每吃一次,都当成是上天对他的馈赠。
但这几年忙工作,他老婆是河南人,也不认识菌子,不敢上山,他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了。
卫孟喜嘴里答应着,手上却不停,趁着新鲜先洗干净。根脚上有红泥沙,轻轻的一刮,帽子上有泥沙和腐朽的落叶,轻轻一抠,就干干净净了。她们去得早,菌子还没开伞,所以伞下也是干净的,不用特意洗。
她的动作十分熟练,十分轻巧,那菌子洗干净后一点伤疤和口子都没有,说明手是真的巧!
张劲松有点相信她会做饭了,“小陆家属,听说你会做很多菜?”
“是会一些家常菜。”
“那外国人吃的你会吗?”
卫孟喜挑眉,外国人有那么多,日本人韩国人美国人墨西哥人意大利人德国人,都算外国人,但他们爱吃的好像也不一样。“是哪个国家的?”
“日本人日本人,但你放心,是好日本人,不是小鬼子。”怕她有抵触情绪,还特意解释了一下那专家的渊源。
原来那人叫斋藤新一,当年也是不情不愿被天皇派遣来龙国的,战败后鬼子忙着撤走,把他一个人撇下,所以这么多年他是十分痛恨军国主义侵略行径的。再加上在龙国日子好过,国土辽阔,物资丰富,比那弹丸小岛可是天上的地下,他应该是没二心的。
就是性格古怪,要求屁多,比较难伺候。
卫孟喜大概能猜到了,斋藤新一如果要求不是贼多到天理难容,如果不是故意找茬的话,她能试一试,前提是万一搞砸了不能怪她。
“不怪不怪,你能做咱们就高兴了,哪能怪你呢,是吧张副?”
张劲松其实有点拿不准,毕竟这小女同志太年轻了,看起来跟小陆一样细皮嫩肉,小陆还能说看过书知道点啥,家属能知道国外的事?
“小卫你看,你能给咱们透个底儿不,准备做啥好吃的给他?”这是一种初步的判断,如果她说红烧肉辣子鸡那就算了。
根花记性好,卫红记不住,可她还记着呢,“瘦丝,脏鱼小丸子,刺身。”
瞅瞅,卫孟喜都快忘了,她还记着呢。
“小丸子应该就是炸肉圆子吧,但这瘦丝是个啥?刺身又是啥?”
卫孟喜于是又耐心解释,但陆广全在,她只说自己是从小姑的收音机里听来的,收音机真是个万能的好东西,她啥都能学会。
会做是一回事,问题是得有材料。她在心里盘算片刻,啥海胆黄、鲍鱼、牡丹虾、鳕鱼金枪鱼三文鱼是不用想了,这是内陆高寒山区,压根不可能,但其它鱼类,做出来口感非常差,“瞎讲究”的斋藤新一不仅不喜欢,说不定还觉着龙国人东施效颦呢。
不能落人口实,尤其是小鬼子,这口气卫孟喜必须争。
“你们能帮我找点紫菜吗?”
说实在的,大家都没听过,因为离海太远,到海边比出国还远,但小杨答应:“好,弟妹跟我详细说一下那东西长啥样。”连称呼都变了。
有张劲松批条子,小杨很快给她送来三十块钱,说这是今晚招待斋藤新一的伙食费,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申请。
卫孟喜心说以现在的物价,这三十块足够了,更别说还附带各种粮票肉票烟酒糖茶票的,招待三十个人都够。
“弟妹你就放心大胆的干,咱们张副还说了,要是斋藤新一吃得高兴,矿上再给你奖励三十块,咋样?”
卫孟喜心里乐开花,表面肯定是要说几句客套话,她作为煤嫂,也是矿上的一份子,为矿上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是应该的,只有金水矿好了,工人们才能好,煤嫂们才能好……一席话说得小杨这干办公室写材料的都快掉眼泪了。
有觉悟,有思想,有大局观!
为了方便她采买材料,后勤处还给配了一辆小汽车,卫孟喜本来想列个清单的,但怕被陆广全看到露馅儿,只能把清单记在心里。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再兜上小呦呦,她就坐上小汽车出发啦。
四个大的也想去,但卫孟喜怕自己一个人顾不过来,到时候是正事重要还是娃重要?小呦呦就不一样,暂时还能“掌控”。“乖乖在家,不许捣乱,回来给你们买糖吃。”
“哇哦!有糖吃!”
“妈妈我要吃奶糖!”
“我也要!”
卫孟喜答应,又支使陆广全,“你在家得看好他们,别让他们爬高上低。”她也发现了,晾衣绳上挂着的东西都是他洗的,而且一点儿也不马虎,凭这一条,她还是高兴的,给他加两分。
先到国营菜市场,反正有的是票,就米面粮油都买点,油盐酱醋芝麻必不可少,黄瓜胡萝卜尽管挑着最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买,虽然斋藤新一不一定吃猪肉和鸡肉,但卫孟喜还是割了五斤上好的五花肉,还买了一只肥溜溜的老母鸡,以及两斤鸡蛋……反正钱花不完还得交回去,万一到时候日本人吃得不满意,她不就啥也捞不着了吗?
三十块钱对她是巨款,但对诺大的金水矿就是毛毛雨,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在商言商,她付出劳动就要得到收获,没必要清高。
想着,又去到百货商场,买了点烟酒糖茶,重点是崽崽们千叮咛万嘱咐的大白兔奶糖。
这么一圈买下来,三十块钱花得净净的,票倒是还剩一些,回到矿区第一件事就是交还给小杨。
“弟妹你们拉扯这么多娃也不容易,这么点就留给孩子们用吧。”小杨只是个办公室干事,也算不上领导,但他粗略看了一眼,发现买的都是能用上的东西,说明卫孟喜做事很老实,这点主他能做。
“对了,紫菜我给找到了,你看是不是你要的?”
卫孟喜一看那黑漆漆半大口袋,可不就是嘛,“但这也太多了吧……”至少够吃一年的量。
“嗐,不多不多,反正我是拿着张副的条子去各大副食品商店问的,矿上统一结账,你全拿去吧,我闻着怪腥气,斋藤先生真会喜欢?”在他看来,是狗闻了都要摇头的。
卫孟喜笑,这可是补充各种维生素和钙质的好东西,她也不客气,全收下了,用剩还可以给娃们补充营养不是?
窝棚区实在是环境太差了,做饭肯定不能选这里,腾出来的小红楼干净宽敞还方便,厨房里啥家什都有,卫孟喜让小杨找几个人,把她需要的所有东西搬小红楼去。
不过他们刚搬到,还没来得及开火呢,省里又挂了个电话来,说斋藤新一昨晚吃坏东西,今天拉了一天肚子,都快脱水,给送医院去了……今天来不了,得等明天了。
卫孟喜看着一堆买好的食材,心疼死了都。
这小日本真是,早不坏肚子晚不坏肚子,偏偏这个时候,那明天为了保证给他提供最新鲜的,还得往市里跑一趟不是?难怪张劲松一直交代,斋藤肠胃不好,必须新鲜,必须卫生,省委机关的大师傅能不卫生吗?可也照样吃出问题。
卫孟喜瞬间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幸好鸡是活的,用一把苞谷粒养在院里就行,就是肉不好处理,腌制一下吧,明儿斋藤不一定吃了,不处理一下,又没冰箱,一个夜得臭了。
卫孟喜在家里搜寻一圈,找到一点用剩的小麦面,正好鸡蛋也有,那就炸酥肉吧,到时候他爱吃不吃,不吃给娃吃。
奶糖足足有一斤,每人分到三颗,剩下的留起来慢慢吃,卫孟喜主要是怕给太多他们舍不得吃,晚上又偷偷拿出来吃,把牙齿吃坏。一口牙对人这一辈子太重要了,以后别说有钱没钱,不管美丑,没有好牙你连吃香喝辣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没了美食,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妈妈,奶糖真香!”
“有多香?”卫孟喜把五花肉去皮,切成拇指大的条块。
“比狗屎还香哟!”
卫孟喜大笑,“你吃过狗屎?”这啥比喻啊。
“吃过,就……铁柱哥哥让我吃的。”
卫孟喜打鸡蛋的手一顿,“你二妈家的铁柱?”
原来,这熊孩子不仅往二蛋嘴里尿尿,骗二蛋下河淹死,还哄骗卫东吃狗屎。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卫东才两岁,还话都说不利索呢,看见铁柱哥哥手里有糖,自然眼巴巴尾随着当跟屁虫,但铁柱真是个小坏坯,骗他说地上的狗屎就是糖。
所有孩子都看着这个两岁的娃娃吃狗屎,甚至还有不少大人围观,但没人阻拦,更没人出来教训铁柱,甚至卫孟喜这做母亲的要时隔两年之后才在无意中知道……这菜花沟的男女老幼真没几个好东西!
卫孟喜眼睛都红了,是又气又心疼,想骂儿子没出息,可两岁的孩子懂啥?馋糖吃是天性啊。
就是这么被欺负,被侮辱,小孩长大心理能不阴暗才怪!
陆广全其实也听到了,有点难以置信,“真是二房的铁柱?”其实他只知道家里有这么个孩子,但从哪儿冒出来的,长啥样他压根没留意过。
卫孟喜一个白眼甩过去,“你们老陆家还有几个铁柱?一家子全他妈不是东西!”
这一刻她真是恨死了自己,当时只想着找长期饭票,却没想到组合大家庭里还有这么多事,她的娃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这么欺负,她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陆广全还想说啥,她嘴里就一个字:“滚!”
不能给老娘的娃做主,婆婆妈妈问那么多有个屁用。
陆广全眉毛一挑,除了父母这是第三个叫他“滚”的,想发火,但确实是自家人给卫东造成了伤害,尤其这两天相处下来发现,这娃不会说谎,铁柱就是个小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