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边水色
云秀她们聊过了一回就放到脑后了。
因为就在今年,四福晋要进宫了。
第94章
胤禛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不冷不热的天气,不至于让新娘子热得花了妆,或者冷得瑟瑟发抖。
樱珠从早上起就一直很紧张,她额娘安慰了她好多次也不顶用,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在这一天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连进宫那几天该做什么她都想好了。先要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给送了,她给永和宫的大小主子都备了一份,然后是安排宋氏——这是她额娘教她的,说要给她立规矩,不是那种欺负人的规矩,而是让家里头分工明确的规矩。
她是福晋,宋氏是格格,格格是要给福晋请安的,可她不喜欢有人在跟前儿晃,那就得和她说清楚。
脑袋里头想得清清楚楚的,等到要上花轿了,她就一头雾水了。
爱新觉罗氏就安慰她:“德妃在外头是出了名的和气人,四阿哥也是重情重义,你这样紧张做什么?倒显得咱们家里害怕一样。”
樱珠回想了一下那天和德妃说话的时候,德妃温柔的模样,突然就不紧张了。
她额娘这才笑了:“这才对嘛,往后你出了门就是四福晋,皇子yihua皇孙的福晋,可不能像现在这样虚了,不然出门丢的是皇家的脸面。”
樱珠抱怨:“额娘总和我说脸面,才弄得我紧张起来了。”额娘出身爱新觉罗,当年祖上也阔过,所以很讲究排面,平日里的时候也很在乎脸面,生怕自己行差踏错坠了皇家的名头,也会拿这些事情拘着她。
只是说归说,她心里还是尊重额娘的。
爱新觉罗氏就笑:“别怕,我女儿这样乖巧,不会有人不喜欢你,今儿宫里头叫人出来迎亲,乐安县主亲自来了,说明娘娘她们很满意你。”
话才说完,云秀就从外头进来了:“我来晚了。”
樱珠连忙起来:“不晚,这日头还早呢。”
云秀看了看她穿的衣裳和头上戴的头饰:“这样重的东西,脖子都快压弯了,快别站起来了,或者你要起来松动松动也行。”
樱珠也觉得头顶上重,颤颤悠悠地又坐了回去,两边还不算太熟悉,也就闲话几句家常,樱珠问起:“县主最近在做什么?”
云秀笑说:“整天折腾一点玩闹的东西罢了,不是什么正经事,去年你皇阿玛叫法国来的传教士办了个化学实验室,我最近无聊会去那边转转。”
这些东西在樱珠的眼里是很新奇的,她从小被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来培养,看的书是《女训》、《女诫》,学的是女红和管家,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化学这东西。
云秀就说:“现在的很多西药都是通过化学反应做成的,这段时间他们还在做青霉素。”
青霉素的概念还是她提的,她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她可以提出概念,真要让她亲自上手折腾出来的,都是牛痘和水泥这样稍微简单一点的东西,一旦涉及到化学反应,她就是个门外汉。
所以还不如把功劳让给别人,或者她从头开始自学,就跟当初学语言一样,但是她这几天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化学上的天赋,也就作罢了,偶尔会去实验室里给他们打打下手,记录分析一下数据——这个才是她最拿手的地方。
樱珠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但是这并不影响她产生好奇的情绪。
她很明显地察觉出来了,云秀和她们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并不会让人觉得怪异,反倒有一点感慨。
心里头羡慕着,她也就不紧张了。
整个流程走得特别顺利,樱珠也坐进了阿哥所里。
云秀回来的时候和云佩说:“我都瞧好了,没出什么差错。”
阿哥们成亲,是只在阿哥所里摆小宴,叫兄弟们喝上几杯,永和宫里默许了让云佩她们也可以摆一桌,请上两个相熟的朋友,云佩和别人都不太亲近,所以只叫了布贵人和张氏,还有已经迁宫出去了的章佳氏,胤祚他们都去阿哥所赴宴了,只剩下了冬韵和扎喇芬,还有章佳氏生的两个女儿,恰恰好坐了一桌。
布贵人就调笑:“云秀这是不放心么?还是想着提前打探好成亲是个什么流程,将来好熟悉一些?”
云秀脸通红:“好哇,拿我开起玩笑来了?”
她们几个关系亲近,言语间也没那么在乎所谓的尊卑,章佳氏也只有在这儿才能放松一点,就也跟着笑。
正说着话的时候,外头有太监通传,说康熙来了。
云佩她们都愣了一下,过后赶忙去迎。
康熙从外头走进来,看见她们就说:“朕没打扰吧?”
就算真打扰了,她们还能说什么不成?心里头腹诽,面上还是恭敬的:“不打扰,皇上怎么有空过来来?”
康熙说奏折看累了,想起今天胤禛成亲就过来瞧瞧:“那些个小子们肯定都玩疯了,朕去了反倒拘着他们,就不过去了,顺便来瞧瞧你。”
云佩看他好像挺高兴的,就试探着开玩笑:“胤禛成亲,皇上您作为他的阿玛,可准备了新婚礼物?”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谁知道康熙竟然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胤禛年纪也大了,既然都成亲了,以后也是能当家作主的人了,这当家作主的人没有事情做可不好,从今往后就让他到户部去当值吧。”
虽然这是早就已经料到的结果,可真分到手里的时候还是值得高兴的。
别的不说,户部可是大肥差,别人抢破了头也不一定能进去,虽然胤禛一进去也不会担任什么特别重要的职位,可到底名头上是好听的,而且胤禛年纪还小,这个时候去户部可以多学一学,等到将来年纪大了,说不定就能在户部扎根了。
云佩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不过嘴上没有说得特别好,笑盈盈地抱怨着:“还说是新婚礼物呢,谁家的新婚礼物是才刚成亲,就要把爷们送去办差的?”
康熙哼哼:“得了便宜又卖乖。”
云佩也不恼:“桌上的菜都放凉了,嫔妾叫御膳房添一点儿新的来。”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全程布贵人她们都没吭声,这会儿云佩叫人去添菜,康熙就看她们一眼,想起来什么:“朕记得,你们两个是元年时候进的宫?”
布贵人和张氏说是。张氏是进宫最早的那一个,比赫舍里氏进来的还早,她之前是康熙身边的宫女,后来被孝康皇后指给了康熙当格格,一晃进宫也有三十年了。布贵人也差不多。
康熙就说:“既这么着,张氏就封为常在,至于布贵人你……”他想着布贵人在永和宫住得挺好的,倒也不必再费心迁出去了,更何况如今的主位上膝下大多都有阿哥,布贵人还不大够格,他就说,“给冬韵封和硕端静公主吧。”
布贵人一向把女儿当眼珠子看,这会儿骤然得了封赏,高兴极了,要知道大清的公主们一般都是要被送去抚蒙的时候才封公主,冬韵如今提前受封,皇上也没提起说要她去抚蒙,可能还能在宫里头多待上两年,那么这个公主的身份就很有含量了。
她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康熙的目光已经落到旁边安静坐着的扎喇芬身上了,心里头那一点儿一碗水端平的小心思又犯了,想着该给她赏个什么好。
结果扎喇芬说:“皇阿玛,,您待女儿已经很好了,女儿已经别无所求了。”她心里想着,皇阿玛都早早应允她不必再去抚蒙,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不能想要的太多,反倒给额娘带来麻烦。
康熙却说:“你是朕的女儿,朕想赏你就赏你。”何况在座的人都赏了,独独漏了她一个也不好,传出去反倒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对扎喇芬有意见。
只是扎喇芬的年纪还小,还没到嫁人的年纪,不适合再给封号了,他想了想,就说:“过段日子你四哥的府邸就要开始建起来了,到时候朕让和他那边儿挨着的地方给你建一座公主府,好不好?”
扎喇芬连忙谢了恩。
后宫的女人们都封赏过了,康熙扫了一圈,目光落到云秀身上,只觉得一阵头疼。她不是后宫的女人,给什么赏赐都不合适,给她郡主的身份?如今也没那么大的功劳,她去尼布楚的事情都是悄悄瞒着的,也只有那一行人才知道,回来以后都被他勒令闭嘴了。
他知道一个还没有成亲的女人被传出流言会有多么的不幸。
郡主的身份不能给,旗也抬过了。他看着云秀思考着,时间太长,云秀都感受到他的目光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康熙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说:“挺久以前了,当时的先祖们会给有功劳的人赏一件黄马褂,可惜朕登基以后一直也没把皇马褂给送出去,如今想来,倒算是遗憾了,今儿忽然想起来,也想体验一次。”
云秀诧异,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康熙今天碰到什么事情了竟然这么高兴?
可康熙显然不打算告诉她,反而说:“朕赐你一件黄马褂。”
如今的皇宫里头能穿黄马褂的都是内大臣和宫里头的侍卫们,他们的黄马褂和云秀的黄马褂还不一样,他们的是职务之便,只有当值的时候才能穿,而一旦没有了御前侍卫这个职位,这些黄马褂就不能再穿了。
云秀的黄马褂是在国家大典的时候可以穿,平常都要供着,但是可以自己做一件低配版的,这一件是随时都可以穿的,哪怕她穿着在后宫里头跑都没关系。
这一件黄马褂,基本就相当于康熙跟她说,你是我的亲近心腹一样了。虽然黄马褂能够被他随时收回,至少在这个时候,代表了他的信任之意。
云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对康熙是有过怨气的,姐姐在宫里头受了那样的委屈,让她永远都没法用看待正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只要一想到他,脑袋里就是一个老谋深算、心思狡诈的帝王形象。可偶尔,她也会觉得他会这样做几乎是必然的,从小到大缺乏的父母的爱、生活在这个水深火热的皇宫之中,才养成了他这样的性格,他几乎不信任任何人。
那天孝庄太后的丧礼之上,姐姐生产的时候,他和自己说“再也没有人爱我了”,或许是那天他的语气实在低落,云秀是有过短暂的理解和心疼情绪的,可也只是一点点,没多久就抛之脑后了,因为她觉得与其心疼他一个皇帝,还不如自个儿多心疼一点被当成了棋子的姐姐。
然而这会儿,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谢恩么?确实该谢的,虽然不知道康熙为什么忽然这么高兴的给每一个都发了赏,可确实她们都是收益者。
她不会因为一点赏赐就感激涕零,却多少会被打动一点,愿意放下成见,坦然地思考一下这一段关系——讨厌已经讨厌了十多年了,也不影响现在的一点感官变动,过了今天,她依然会觉得当初的康熙面目可憎,可到底还是觉得,他心里头还是有过一点儿温情的。
云佩交代完事情以后就回来了,还说:“这会儿的天气不冷不热,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吃锅子了,就吩咐他们上一点,等会来了你们可别嫌弃,要是不喜欢就吃别的。”
布贵人她们说怎么会:“我们也爱在这个时候吃锅子,汤汤水水的下了肚,从心口暖和到肠胃里。”
说完就去看康熙的脸色。
康熙笑着说:“吃。”
他今儿的表现看起来实在反常,云佩问:“皇上是不是碰见什么喜事了?”
康熙摇头:“没有,就是心里头高兴。”他本来是是打算路过看一看的,胤禛成亲,他这个阿玛也该瞧一瞧,进来的时候还想着只要坐一坐就好,可等进了门,看见门里头都贴着大红喜庆的装饰,她们几个女人女孩儿都穿得很喜庆,桌上也放了酒,他认出来是度数很低的青梅酒,绵长甘甜的口味。
本来准备走的,鬼使神差地就坐下来了,再咂一口青梅酒,吃一片卤牛肉,看着她们几个人喝得微微醺然、半红着脸的模样,他的那颗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了。猛不丁地理解了为什么人家总说忙里偷闲,诗人又为什么盛赞温柔乡,这样的情景,总是叫人忍不住放松下来的。
赏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如今位分给得吝啬,宫里头的包衣已经很多了,局势恰恰好,再多就过了,许久没有给人动位分,乍一瞅见了,觉得她们身份也太低了,到底是陪伴多年的老人,只要不是主位,给了也就给了吧。
大好的日子,一块开心开心。
等用完了膳,人都散去了,云秀也在偏殿睡下,云佩洗漱过后,才看到康熙还在这里,他也换了一身衣裳,是很久以前,云佩说要做汉人衣裳的时候顺带着给他做的那一件,后来被宫女们给收起来了,她也懒得去找,想着多半康熙自己也忘记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翻出来的。
不过,换了一身衣裳,看着倒是温和了不少,比起穿朝服的时候少了几分锐利之气,多添了几分沉稳。
云佩在他旁边坐下。
康熙本来是眯着眼睛的,听见动静就睁开眼,然后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朕是不是老了?”
云佩看他一眼。他今年三十八了,再过两年就四十了,确实不比当初她才刚成为嫔妃的时候年轻,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目光也不像多年以前那样清透了。
可她还是说:“皇上没老,还年轻着呢。”
康熙睁眼看她:“惯会欺君。”
云佩说不敢:“是没老,不都说这时候的男人才是正好的年纪吗?”
康熙却说:“朕时常觉得自己老了,往常御膳房都是进正常的东西,如今上的都是些软烂的,从前朕还能骑得动马……”
云佩说:“您如今也骑得动,就是人懒散下来了,所以不怎么骑了,不熟练了,可不就觉得骑不动了么?”其实她觉得他多半是之前亲征噶尔丹的时候有心理阴影了,只是这话不好说。
“再说了,您前两年还大病了一场,掏空了底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等过两年就好了。”这话也不是乱说的,自从亲征噶尔丹以后,康熙的身体确实一直没怎么恢复好,他身上湿气重,这两年一直都要做艾灸拔出湿气,可效果并不算太好。湿气一重,人也容易没精神,做什么事情都懒散着,以前还喜欢到南海子狩猎,这两年就干脆地往畅春园窝着了,而畅春园也是湿气比较重的,如此反复之下,难免让他更加不爽利。
这些年他一直没停止过宠幸嫔妃,前几年还好,生下来的孩子多,阿哥、公主们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头蹦,这两年他身体不好,虽然也宠幸嫔妃,比如王氏这样的,却一直没有孩子。
所以他觉得自己老了。
这会儿云佩安抚过他以后,他心情也略微放松下来了,没老就好,没老就好。
他最近总觉得自己身体沉闷,重得很,而前些日子在校场上看阿哥们射箭的时候一时心痒,就也取了弓连射了三箭,这三箭中倒是中了,可惜都歪了,一个靶心也没中。当时他就不太高兴了,尤其是看见大阿哥和太子他们连连射中靶心以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他心情不好,老三也忖度着他的心思故意射歪了一箭——仿佛是在谦让他这个皇阿玛似的。
康熙当场气就上来了,后头的阿哥们也都没看,直接走人了。
心里头不高兴是一回事,儿子们刻意猜测他的心思故意犯错又是一回事。头一样是他们猜疑自己的心思,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猜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大臣们想要做好官就必须得忖度上意,可他大多数时候只是把自己想要让他们知道的心思露出去,和被他们自己主动猜测不一样,而且,大臣和儿子们也是不一样的。
再来,故意犯错,岂不是就是认准了他不行,并且会因为自己不行而恼羞成怒,才会下意识地选择这种故意犯错的办法吗?他什么时候已经沦落到了需要儿子们藏拙才能展现出自己能力的地步?这是看轻了他。
康熙那会儿很生气,直接走人了。等走了以后仍旧生着闷气,只是没表现出来。
然后就是到了永和宫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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