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边水色
这东西是用薄荷做的,最容易让人头脑清楚,她给扎喇芬太阳穴涂了一点儿,又撒了一点进洗漱的水里,用毛巾沾着水给扎喇芬擦脸。
她说:“可别小瞧了那么一点儿症状,这么热的天气,咱们又是在路上,别回头中暑了,这会儿不比京城,要是病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行宫还远,太医都叫不成。”
当年她也听说过不少高温中暑的人,很多人就为了省那么一点消暑的钱,把自己晒得脱了皮也不肯罢休,后来不少人都活活热死了。
“光这样还不够,还得叫人去煮一点消暑汤,等会儿你喝一点再说,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们。”往年去塞外的时候都是好天气,哪怕是夏天也没有今年这么热的,她怕扎喇芬适应不了。
扎喇芬应下来。
云秀掀了帘子,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正准备叫人,一抬头就看见了外面骑着马的庆复和鄂尔泰,连忙招手:“你们怎么过来了,热不热?”
鄂尔泰才和扎喇芬成亲一个月,如今正是害羞的时候,也不敢多说话。
庆复却没这个忌讳,他仔细看了看云秀,看她脸色正常就点了点头:“还行,这回的天气太热了,我有点担心你,就过来看看,没事就成。”
扎喇芬也跟着探了头,正好和红着脸的鄂尔泰对视了个正着:“呀,你的脸。”
鄂尔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呼呼的,还有一点刺痛,这是晒伤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跟着圣驾出门的待遇,每到夏天都是待在屋子里读书,他额娘也不会苛待他,家里头再穷,也紧着他用冰盆。
这是他头一次跟人出门,天气还这么热,脸上都晒疼了。可就这样了,他还是先和扎喇芬说话:“我怕你热坏了,过来瞧一瞧。”
他嘴巴笨,连说话都下意识地和庆复一样,话虽然差不多,关心的心思也是藏在里头的,他匆忙的回头,从身后跟着的侍卫手里头接过来了一个食盒递给扎喇芬:“解暑用的。”
扎喇芬打开看了一眼,里头塞了一罐酸梅汤,里头放了好多的冰块,摇一摇能听到冰块碰壁的声音,打开盖子,一股酸甜的味道,让人醒神。
她忍不住露出笑。
云秀和云佩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鄂尔泰知道心疼扎喇芬,这就很好了。
扎喇芬把提盒交给春雨,想了想,把自己的妆匣搬过来,拿了两个瓷罐给鄂尔泰,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防晒的,骑马之前涂一涂,涂厚一点儿。”
鄂尔泰对她好,她当然也对鄂尔泰好。
这东西是云秀给她的,涂了以后效果还算不错,她也就匀了两罐给鄂尔泰——嗯,她根本没有想过鄂尔泰一个男人会不会涂这些东西。
云秀倒是想到了,结果还没等她说什么,鄂尔泰就郑重地把东西接过去了。
得,不用她说什么了。
他们两个人只是过来看一看,这边儿是女眷的车架,不能久待,没一会儿就走了。
马车里,云佩、云秀、扎喇芬一人捧着一杯酸梅汤,还没喝就口舌生津了:“他待你还算有心。”
扎喇芬脸上带着笑,嘴上却说:“这酸梅汤喝着和姨姨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肯定是姨夫要送过来的,鄂尔泰不过是借花献佛。”
这是事实,谁都能看得明白,可鄂尔泰关心的心思不是作假:“他有这个心就成。”
扎喇芬的脾气其实挺软和的,云秀她们总担心她成了亲以后会吃亏,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刻意给她挑选了一个家世不怎么样的丈夫,只要她身份够高,她就会被一直供着,然后彼此之间没有爱情,有身份也就够了。
如今看来,没有把她嫁到佟家是好事,要是换成了佟家的舜安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另一边,佟家的马车里。
舜安颜今年年纪也到了,应该娶媳妇儿了,佟家之前还算过,估摸着皇上多半会把温宪公主嫁进来,所以那些向佟家提亲的人家,佟国维都没有理会,结果圣旨下来以后,舜安颜尚公主的梦就给破灭了,谁都没有料到康熙会把温宪公主嫁给名不经传、一点家世都没有的鄂尔泰。
到手的鸭子飞了,舜安颜的事情又没法拖了,匆匆定了个媳妇儿,这回也跟着出来了。
夫妻两个坐在马车里,忍不住的,舜安颜媳妇就抱怨起来了:“这么热的天,怎么连冰盆都没有?咱们家里头又不是用不起!”
舜安颜唯唯诺诺:“那不得先紧着别人用吗?阿玛还有叔伯婶婶们……”
他也热啊,可这事还真轮不到他。
女方横鼻子瞪眼的:“你是长孙!你要是想要个冰盆有那么难吗?”
舜安颜嘀咕了一声:“那我不是不敢么。”
他媳妇儿差点一口气撅过去:“那你等着咱们两个热死在马车里头算了!”
……
剧烈的争吵爆发开来。
云秀不知道,她看了看天气,这个夏天,真是格外的热啊。
第118章
“主子,天这样热,您怎么出来了?”春雨跟在云秀身后,看着她进了一家当铺,“咱们又不缺钱,您去当铺做什么?”
云秀欣欣然走进去,回头站在那儿朝她笑:“怎么,我还不能进去看一眼?”
她进了门,当铺的掌柜迎上来,先打量她几眼,揣着手:“您要当什么东西?”他倒也不见怪,这年头面上穿得光鲜亮丽、内里头内囊倒尽了的旗人多的是,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站得起来。
云秀问:“您这一般都是些什么人来?”
掌柜的眨眨眼:“富贵人才来。”穷人当不起东西,偶有当东西的,那都是死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些天有个祖辈上还算阔绰的何姓学子如今穷得吃不起饭,不得已当了家传的好东西,如今已经拿着钱结交了上司,入了八贝勒的府邸当上参谋了。
他略提了提,只是把八贝勒的名字隐去了。
云秀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说何焯,这人结交了李光地,李光地又向着康熙举荐了他,本来是呆在南书房里头的,结果后来不知道康熙怎么想的,把人送到八阿哥府上去了。不过她今儿来不是为了这个,而是问起当铺对面的交易所:“那边儿怎么看着都没去过?”
当铺掌柜的终于明白她来问什么了,这会儿没什么人,他也就乐得和人聊聊天:“您说交易所啊?去年刚建的东西,听说是什么英格兰传过来的东西,人家有个什么伦敦银行,咱们万岁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建了个北京银行,叫人去存钱,嘿,万岁爷这不是傻了吗?谁家能放心把钱交给公家呢?那还能拿回来么?”
掌柜的哂笑。
这几年皇上年纪大了,爱折腾东西,前头说要改记账法,规划记账模式,这个倒没什么,新式的记账法用着还不错,顶多那些做假账的要提心吊胆一点,这回偏偏要搞银行——就现在这样儿的,钱放自己身边,他们还要担心钱是不是要被人抢走了,还搞银行?银行不都是当官的搞的么?钱放进了,谁还能放得下心?
云秀低着头若有所思。
国情不一样,这银行也不能轻而易举地搞啊,这看着一点儿都不靠谱。
去年胤祚主写,她翻译的书信成功地在大清和英国之间走了一个来回,牛顿老先生回信当中提起,康熙三十七年,也就是四年前,英国伦敦成立了证券交易所,当时云秀看的时候没当回事,但是胤祚特别好奇证券交易所是什么东西,云秀就略微说了一下这玩意儿依靠着银行才发展起来了。
十多年前伦敦银行就成立了,那会儿她和胤祚还在和胤禛算靳辅到底有没有贪污河工银子。
一晃好多年了,再提起银行,胤祚十分感兴趣,后来闲聊的时候和胤禟说起过这些,胤禟这么个小财迷能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他求着康熙成立了北京银行,梦想着有一天他能够把大清所有人的钱都掌握在手里——哼哼,别说那些平民了,就是官员的也都得拿捏着,就是他皇阿玛的国库都得拿捏在他手里。
所以他最近没有任何的心情搞事,天天一心扑在银行上头,嗯,结果显而易见了,人家根本不信任他,别说平民了,那些官员哪个没经历过九阿哥的财迷抠门和敲诈?傻子才会把钱放他的银行里。
说到底,康熙没重视,让胤禟管着银行,和监守自盗有什么区别?这还得康熙自己琢磨到了,才能想办法改正,到时候银行才能发展起来。
云秀和春雨一道儿进了宫。
永和宫里,小佟佳氏和瓜尔佳氏正在和姐姐一道儿说话,她们两个都是爱说爱笑的,这会儿聊得正开心,远远的,云秀在外头都能听见她们的笑声了。
康熙三十九年的时候,皇上终于想起延禧宫里的良贵人了,下旨封了后宫,前头的四妃没动,小佟佳氏终于从妃位熬成了贵妃,生了孩子的良贵人封了良嫔,成了一宫主位,后头进宫的瓜尔佳氏封了和嫔,这姑娘是康熙二十二年才出生的,比起云秀都小了快二十岁,人娇俏,又活泼,很讨人喜欢,进了宫没多久就封了和嫔。
去年生下来一个皇十八女,可惜难产了,这孩子没能活下来,从那以后,和嫔也就跟看开了似的,每天就和姐姐妹妹们喝喝茶聊聊天,不生孩子了。
小佟佳氏照旧还是和云佩关系好,她从进宫以后就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知道自己和云佩是怎么走近的,温僖贵妃过世以后,两个人更加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了,如今三个人坐一块儿,是宫里头出了名的闲散人。
等云秀进来以后,这闲散人里头就要再添一个了。
和嫔问:“就等着你搓麻将呢?怎么这么晚才进宫?”
云秀笑了一声:“我出去走了一遭,这不就来晚了?”
小佟佳氏就说:“总不能是看三阿哥了吧?”
她说的三阿哥不是诚郡王胤祉,是说胤禛侧福晋李氏生的弘昀,去年生的,按照惯例,他们府里头生的孩子,头一年的时候总要抱到云秀那边养一段时间,为了这个,胤祯还吃了好几回的醋,说云秀只抱四哥的孩子。
当时云秀就给他顶回去了——这臭小子才十五岁,福晋都不知道在哪呢,还考虑起孩子的事情了。
四个人搓了一会儿麻将,到底年纪大了,不比从前,没一会儿就散了,云秀把人送回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姐姐坐在榻边喝牛乳:“宫里头的嫔妃越来越多了。”
云佩说是啊:“孩子也越来越多了。”如今都生到十九阿哥了,汉妃也多了不少。
阿哥一多,竞争也大了,前头的阿哥们常年争斗就不说了,底下的十四十五十六也快长成了,个个都想着争一争,太子这些年和康熙的矛盾也越来越多。康熙年近五十,前两年生的病终究给他留下了病根,如今的身体不比从前,太子却正当壮年,二十八岁的年纪,雄心勃勃。
云秀轻轻叹了口气。
胤禛如今越来越忙,前段日子却特意抽出时间来了一趟永和宫,叫她们“当心一些”。
其余的话没说,可云秀和云佩看了这么多年,总也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当即心惊肉跳。前两年太子敲诈勒索的事情她们都是知道的,据说最后那一笔钱得出来的结论是用来收买朝廷上的官员了,康熙敲打了太子一番,也不知道到底信没有信,反正从那之后,朝廷上多了好多官员的调动和任用。
但是胤禛私底下和她们说起过,光是经营那些官员之间的关系,可用不到这么多的钱,太子又不是只出不进,他位居东宫,底下那些人的孝敬也少不了,那一百万两的银子,少说也有将近一半不知道用去了哪里。
太子是交代了其中一部分的去向,可那不是还有一部分没有交代出来吗?胤禛悄悄猜测过,觉得那笔银子是被太子偷摸拿去养军队了。
这话他没敢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只是自己悄悄地把它藏在了心里。
胤禛已经提醒过她们要多加小心,她们也就闭着眼睛当瞎子,顶多看看书,逗弄逗弄孩子,生怕哪天几个阿哥们的争斗就烧到了他们的身上。
不过,真要临到头了,想躲也躲不过的,没多久,魏珠过来传旨,说明年开春以后皇上要去南巡。
他算梁九功一手提拔上去的,前两年皇上下旨,把梁九功给送到了太子的毓庆宫里,成了太子的贴身太监,从那以后,魏珠就取代了梁九功,成了乾清宫的首领太监。
刚成为首领太监的时候,魏珠还叫人来永和宫给云秀送过信,提起当年在御膳房的事情,言外之意是想和云秀叙叙旧情。
云秀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梁九功当年那么得意的一个人,说倒台就倒台了,皇上前些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对他的不满,甚至自己的很多旨意都是叫梁九功往外通传的,这会儿猛不丁得就把人给送到太子那里去了,怎么能够不让剩下的人胆战心惊呢?
魏珠虽然已经当上了首领太监,可他心里头还是慌张害怕的,当初他作为徒弟跟在梁九功的屁股后头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可到底没有成为梁九功那样儿的人,连梁九功都能倒台,更别说他了。
他害怕,也心里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下意识地想要找一个靠山,当年和他有一饭之谊的云秀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德妃有儿有女,还都是有实权的人,扎喇芬的额附如今在朝堂上也颇为得用,胤禛又在户部风生水起,德妃自己在后宫也是很得皇上喜欢的。
这一点别人看不出来,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太监是能看出来的,那么多的人在宫里头来来去去的,可皇上还是念着旧情不是?
所以他想让云秀她们成为他的助力,让他能够稳稳地坐牢这个首领太监的位置。
但是云秀并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头,一来,康熙绝不会允许后妃插手自己身边的事情,梁九功怎么倒的?他们一清二楚。梁九功颇爱葫芦器,这是后宫嫔妃们都知道的事情,可梁九功是在康熙跟前伺候的,哪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爱葫芦器,他们也不敢去贿赂梁九功。
别人不敢,太子敢,他就敢光明正大地赏梁九功,面上赏了不少,私底下也送了不少,当初太子还得宠,康熙还信任他的时候,他做这些事情是无所谓的,但是一旦太子失去了康熙的宠信,这些葫芦就成了他勾结梁九功的关键证据。
云秀才不会轻易地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她婉拒了魏珠。
魏珠后头就待永和宫不咸不淡的了,如今来传旨也都是在门口传完就走。
云秀也不在乎,她心里头更加在意的是南巡,一旦去南巡,那就意味着可能要和太子和大阿哥他们进行接触,如今这样的情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掺和进那些人的事情里了。
云佩安抚她:“既来之则安之,早晚要经历这一遭的,怕什么?”
云秀也就不说话了,是啊,早晚都要经过这一遭,不仅是现在,将来还有的折腾呢,太子将来还有两废两立。
这回出去的时间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往常都是三月里去南巡的,这回康熙正月里头就带着人出去了,而且没有留下太子监国,特意把太子带着了。
云秀也见着了云烟。
这两年阿灵阿忽然就异军突起了,前些年只是这个承袭了遏必隆一等公的爵位,如今已经成了侍卫内大臣——这是从前索额图的职位,可以说简在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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