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边水色
他只是年纪大了,又不是脑子坏掉了。不过是想要贤名,觉得自己快到那个年纪了,想要大臣们替自己自己说好话罢了。
至于那些贪官污吏怎么办?当然是交给下一任的皇帝了,或者让别人去得罪他们。
就比如收债这件事情,他想让自己的儿子们把钱收回来,然后扭头再安抚这些人,让他们有苦也说不出,还得感激涕零、跪在地上喊皇恩浩荡。
再者说,历代的皇帝到了觉得自己已经做到头的时候,多少都会给自己的儿子留一些功绩,让他们去惩治这些大恶人,好让百姓从一开始就会信服新的皇帝。
所以康熙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云佩能够知道他的想法,却不一定会接受。
她把这些话细细和胤禛说了,让他自己做决定。
等胤禛走了以后,云秀才和姐姐说话:“我总觉得姐姐好像在胤禛面前比从前收敛了许多。”
云佩坐在位置上叹了口气:“不得不收敛啊。”
不说别的,她心里头还惦记着当年的孝庄太后,她对顺治和如今的康熙都是真心实意,目的也都是维护着大清的江山,有错吗?没有,如果当初不是她,这会儿的皇帝换成谁来做都不一定。
可那样的太皇太后后来也只能屈居后宫,孝庄太后在的时候,皇上每天都要去请安问候,孝庄太后没了,一直到如今,棺椁都还停在了奉先殿里没有下葬。
太皇太后走的时候好像说过不想和皇太极葬在一起,可如今十多年过去,皇上都没有决定好到底在哪里建造陵寝,他心里都在想什么,别人都不知道。
云佩也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她只要看结果就够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胤禛得偿所愿了,咱们两个绝对不能插手他的政事。”
康熙不许后宫干政,胤禛也必定不会允许。
她现在还可以替孩子们出出主意,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或许她的选择和当初的孝庄太后会是一样的,当一个佛系的老太太,逗逗孩子和孙子。
尤其胤禛今年已经快要三十了,他不是自己皇阿玛登基才不到十岁的年纪。
云秀心里发涩。
两个人没有说上几句话,没多久,康熙就来了永和宫。
来了以后,他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话:“老四刚刚来过了?”
好像不经意,只是随口问一问。
可就是这随口问的句话,让云秀云佩两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从前康熙从来不会特意问过几个孩子有没有来永和宫,有没有和她们说什么话。
他自己从小就没有额娘在乎和照顾,所以对自己的儿子们亲近额娘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乐见其成的态度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会开始在乎阿哥们和她们亲不亲近了?
云秀低着头假装在看桌上的木质纹路。
云佩手指蜷缩了一下,笑着对康熙说:“那孩子孝顺,才刚特别高兴地过来跟我说他皇阿玛给他派了差事。”
胤禛过来必定是会提起收债的事情的,如果她要是和康熙说胤禛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他才会更加的怀疑。
康熙噢了一声:“都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云佩权当做不知道他的意思,“他也就是怕自己差事办得不好,让皇上您看不上他,所以心里头担心,过来找额娘要安慰。”
康熙说是吗:“他之前的差事办得还算不错,倒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
这话左右听着都是阴阳怪气的。
云佩扬着笑脸:“他是没经过大事的人,比不上您,这么多年了一直兢兢业业的,外头的人都说您是明君。”千错万错,马屁总是不会错的。
果然,康熙脸色舒缓下来,道:“老四还是那个性子,脾气硬,做事也很少变通,朕也不过是担心他罢了,又怕他拿着些难处理的事情过来难为你,所以问一问。”
这是在替自己找借口。
云佩也说:“是,臣妾也担心,老四那个脾气万一把人得罪太狠了,到时候不还是要找您这个皇阿玛给他收拾烂摊子吗?”
康熙哼一声,没说话了。他心里头知道自己挑胤禛是为了什么,这会儿云佩这么跟他说话,分明是想和他兜底。
他知道自己的女人聪明,也喜欢她们聪明识时务,可也不想让她们太聪明、把这股子聪明劲儿用到自己身上,当额娘的总是有私心的,要替自己的孩子着想,可他不喜欢。
可他现在心虚。
毕竟是老八办不了的差事,才扭头转交到了老四身上,强调那些人经过了老八温和的处理方式,只怕会更加难缠,他确实是给老四留了个烂摊子,她这个额娘抱怨两句也很正常,更何况说的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云秀已经彻底放下心了。
她在永和宫呆久了,和姐姐相处久了,也认识康熙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脾气,爱做什么事情,什么反应,她多少都能猜得出来,如今这样不说话,没接着试探,多半是已经放下疑心了。
同时,她也忍不住咂舌——姐姐真是把皇上的心思拿捏地彻彻底底的,那是刚刚康熙进来的时候,她慌乱了,那什么都不用说了,康熙自己就会脑补些什么东西。
过后说话也是,姐姐和康熙说的那些话,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但凡有一句假的,康熙自己就能听出来,可姐姐一句话也没说假的,全都是老老实实说了真话,胤禛确实害怕,他铁腕手段解决那些人的情况下,也的确会留下烂摊子让康熙收拾。
这都是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事情。
把事情摊开来讲,再抛一个问题出去,将本来发生的事情全都掩盖在这些真话底下,谁也说不了什么。
康熙不就是疑心后宫和阿哥们勾结透露什么消息么,云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透露了,那也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
因为姐姐是聪明人,她要在后宫生存,她一身荣辱都只系在康熙身上,就算有自己的牛痘水泥之类的功劳,她也不会“出格”,她从一开始在康熙跟前的人设就是这样的。
所以康熙对她更多的也只是怀疑和试探,这是他在每一个有儿子的后妃宫里头都会做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嫔妃们不够信任,但是更多的是对儿子们不信任导致的,老四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一部分并不会让他太过怀疑,因为他的主心还是放在大阿哥和太子身上。
比起姐姐,如今更加害怕他的应该是惠妃才对。
云秀低着头。
要是换成是她,只怕早就死在这些阴谋阳谋里了。
康熙和云佩就好像彼此之间不知道互相在试探拉扯一样,两个人坐在一块儿说着话,一个笑一个低头看着,挨得很近,好像很亲密。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从康熙在永和宫提出了自己的怀疑以后,云秀进宫的时候就更少了。每日都在家里头种花喝茶,基本不怎么外出,怕给姐姐添麻烦。
胤禛的差事已经开始了,开始的时候并没展示自己的手腕,人却越来越忙,十天也不一定见得到一次,四福晋也开始忙起来了,院里头的事儿要处理,外头爷们要出门,也要交际,她要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难免疏忽几个孩子,云秀闲着无聊的时候也会带着几个孩子一块儿玩。
弘晖是嫡长子,这些年在宫外头养得健健康康的,见人就腼腆地笑,他已经在上书房里读书了,和他一块儿的还有李氏几个孩子。
甭管李氏怎么样,几个孩子至少都没什么大过错,云秀对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偏见,该吃的喝的玩的一个也不会落下。
没一会儿,玩累了以后,其他几个小的就开始叫奶娘嬷嬷给自己擦汗换衣裳准备吃东西,弘晖换完衣裳以后就走到云秀身边,很不好意思地问:“姨妈,我能练一会儿大字吗?”
他话音才落,其他几个人的目光忍不住就看向了他——他们可就一心惦记着玩儿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提出练大字呢。
云秀也问:“今儿难得出来玩一天,大字就不用练了吧。”
弘晖低着头:“阿玛给我布置了功课,要是完不成,阿玛肯定会说的。”其实他怕的是阿玛说额娘,自己挨两句骂也没有关系,他心疼额娘。
云秀看着他,才多大点儿的孩子,这会儿懂事的叫人心疼。
她笑着说:“那你先写,写完了姨奶奶给你准备好吃的。”
弘晖认认真真点头去写大字了。
大哥一走,底下的几个小的也憋不住了,当着云秀的面不好说什么,等云秀去拿东西,他们就开始嘀嘀咕咕的:“大哥真装,都出来玩了,还惦记着写大字。”
“弘时!”
喝止他的是弘盼,李氏头一个孩子:“阿玛说过多少次了,兄弟友爱,这些话你听不懂也记不住吗?”
弘时涨红着脸:“我就是说两句罢了,又没当着他的面说,哥你凶我干什么。”
弘盼虎着脸:“就算只是说说都不行,他是大哥,阿玛的嫡长子,他又没做错什么。”
弘昀忍不住接话:“额娘和福晋……”
弘盼问:“福晋为难过额娘没有?”
两个弟弟都摇头。
“那不就没事儿了。”弘盼特别冷静,“不是我说额娘的不是,平日里头她说什么,你们听过就算了,福晋已经是难得好相处的人了,也不会把我们拘在屋里都不让出去,比起叔伯家里的那些兄弟,咱们已经是很少见的自由了。”
人心都是处久了才见真情,他这些年也读了不少书,明事理了,也知道了额娘和福晋的区别,一个是正室,一个是妾室,虽然阿玛已经给额娘请封了侧福晋,可再怎么说,出门和阿玛并肩的都是福晋,而不是他们的额娘。
弘晖从一开始就和他们的身份是有别的,这一点也是阿玛平日里头表现出来的,弘晖的大字永远比他们多两张,先生教的东西倒是一样的,可阿玛平日里考校的东西不一样,他们的浅显一点,弘晖的要更加难一点,阿玛的要求也更高。
最开始的时候弘盼自己也有过不愤,觉得阿玛凭什么区别对待,他们又不会比弘晖笨。
可后头进了上书房,读了几天书,他就明白了,从前的太子伯伯和其他的叔伯们就是一样的,所以叔伯们个个都成材了,成才了,利益竞争也就更加大了,如今在朝堂上争权夺利起来,谁看了都后怕。
阿玛也害怕,怕自己的儿子们,他们这些兄弟们最后和自己一样。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把弘晖和弘盼他们区分开来了,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弘晖是嫡子,也是将来的世子,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能比的。
他自己明白了,可显然弟弟们还没有弄明白,所以需要他慢慢地教。
他话说完,另外两个就彻底不说话了。
等弘晖写完大字出来,四个人又呆在一块儿玩了,只是这回,几个小的就很是收敛起来了。
屋里头说了什么话,云秀其实都知道,这几个孩子都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很隐秘,除了他们自己不会有人知道,但这是在云秀府里头,周围伺候的人都看着,他们说了什么,云秀扭头就知道了,只是她不说,因为几个孩子本身是没什么大错的,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有悄悄话也很正常。
更何况弘盼管着弟弟们,做法也并不出格,她要是插手了,那才不对劲。
说起来,也不知道老四是什么原因,分明几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是健健康康的,养孩子的时候也大多都是和从前在宫里养孩子的时候一样,他这几个孩子还是差点没活下来,之前弘晖是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差点没了,弘盼也差不多,他是三岁的时候病了一场。
查是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的,这时候孩子平日里头也脆弱的很,病一场很正常,怎么也说不出任何的不对,只是后来显然胤禛和四福晋都怕了,把孩子看得更加精细了。
云秀却想着,历史上她可没听说过这几个孩子的名字,顶多有一个弘历,还没出生,据说也是排第四,可如今在院里头的这几个儿子都已经四个了,更别说弘历了,多半这几个孩子没活下来吧。
她从前听人说胤禛亲缘淡薄,如今想想,竟然还真是差不多——不过还好,现在已经改变了。
康熙已经提前和胤禛说了会给他收拾烂摊子,胤禛身后有人支持,办起事儿来也就更加不顾及了,定下了欠银还银的规矩——管你有钱没钱,半个月以内都得乖乖把钱交到户部去,要是超过半个月他没看见银子,他就带着人去家里头找银子了。
这是变相的抄家。
大臣们都炸了。
御史弹劾的奏折一道道地往上头递,把康熙也弄得措手不及,他把老四叫过去问,胤禛很无辜:“这不是皇阿玛说的,只要收的上来银子,不管是的用什么办法么?”况且您自个儿都说了要给我收拾烂摊子呢。
看着胤禛那张无辜的脸,康熙又气又笑,然而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让胤禛滚蛋了。
胤禛得到了“默许”,更加变本加厉起来了,挨家挨户上门要银子,和当初胤禩要银子不一样,胤禩上门是和和气气的,礼貌地问有没有银子,没有银子就直接走人了。
胤禛是带着账本上门的,不仅带着账本,还带着户部核算的人,身后还跟着两列兵,手里头就抬着空箱子,到了府上,先把当家的叫出来,箱子一掀,冷着脸就开始叫人报账本,报完了就等着人拿银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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