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边水色
胤禛歪着头去看他:“胤禛去种痘的时候,皇阿玛也来看我了吗?”
康熙:“是啊,怎么,连你弟弟的醋都要吃?”
胤禛说没有:“只是想皇阿玛了。”
康熙忍不住笑:“你和你别的兄弟都不一样。”
他的儿子们总是害怕他,不敢亲近,哪怕是太子,他从小带大的人,也不会像胤禛这样直言不讳。康熙自己几乎没有感受到过多少亲情,所以对这种直接表达出来的感情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云秀教你的?”
胤禛摇头:“姨姨只告诉儿臣要勇敢地表达自己,喜欢皇阿玛和喜欢额娘都是儿臣想说的东西。”
康熙就摸摸他的脑袋:“胤禛做得很好。”
安抚好了儿子,他抬头看着一直沉默的云佩,心里头却想着刚刚云秀刚刚说起的话——云佩当年生胤祚的时候艰难。
那会他在外头,还以为云佩要没了,心里慌得要命,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如今年头久了,也不知怎么的,想起那个时候,心中仍旧觉得有种淡淡的害怕。
他不愿多想,又想起了今天佟国维递上来的折子,想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说起佟皇贵妃:“她的情况,不大好。”
云秀也有所耳闻,承乾宫见天儿地请太医,病情虽然没有对外公布,可谁都知道她情况不太好。
其实叫云佩看,她觉得佟皇贵妃和孝昭皇后是一样的病,只不过一个是因为家族和丈夫之间的抉择,另一个就是自己心里头过不去。
佟皇贵妃从前想当皇后想得疯了魔,康熙不愿意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加上钮钴禄贵妃进宫的缘故,他就想着让她转移注意力,把精力放到孩子上去,可再怎么也没想到,佟皇贵妃唯一的孩子也没有了。
这更加刺激了她。
在他们南巡的时候,佟皇贵妃就已经病到下不来床了。
云佩觉得康熙知道佟皇贵妃的心病,这会儿提起,多半有别的事情要说。
果然,下一秒,他就说:“等胤祚平安出来,让胤禛到承乾宫去住一段时间吧。”
云佩哑然。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从来没有指望康熙能够真正的喜欢自己,他是皇帝,有着天生的权利,三宫六院,只要他愿意,多的是人肯当他的嫔妃。
她不想,也不愿意。佟皇贵妃把她推上去,她没办法,只能认命。后来云秀病了,她忍着恶心去逢迎、去婉转。再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出生了,又被抱走了,她一次次地为了命运妥协,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这两年来她恭恭敬敬地把皇帝当做自己的上司,想着就这样吧,凑合着过吧。
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不是没有因为他的一些选择动容过。
生胤祚的时候他说以后还能有很多孩子,不必强求这一个,佟皇贵妃这两年也一直试探着想把胤禛要走,他一次都没有同意过,总是替她拖延着。
云佩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点看不懂他了。再讨厌的人,面对面相处了七八年,石头一样的心也该捂热了。然而此刻,他平静地说要把胤禛送去承乾宫的时候,她仍旧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愤怒、失望、讥笑,和果然如此的悲哀,这些莫名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想要嘶声质问他,问他把孩子当做了什么,随手就能送人的玩意儿吗?用来抚平佟皇贵妃创伤的工具吗?
可最终,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强行压了回去,以至于她的心口坠痛。
康熙从说完那句话以后,就在猜测云佩可能的反应,结果等了半刻钟,他听见了云佩一声平静的好。
他想说话,也想解释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佟国维上了折子,里头提到了自己的亲额娘,提到了佟皇贵妃如今的病,也说起了当年佟佳一族为了保卫大清被明将虐杀的惨案,祈求皇帝能够怜惜佟佳氏,能保住佟皇贵妃的命。
他知道佟皇贵妃的心病,自然也知道该怎么治,更加清楚佟国维这道折子背后的真正意义。
大清的朝廷上有一半的人都姓佟佳,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几乎牵扯到了整个朝廷,现在沙俄战乱,朝廷上不能乱。
他想把这些话都告诉云佩,想让她为自己考虑考虑。
可是他看着云佩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表情,她甚至没有拒绝自己。他却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而且往后也再也不能得到了。
他心口发闷,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眼前有朦胧的黑晕,叫他有些喘不过气。
“梁九功。”
梁九功从门外进来,低着头:“万岁爷?”
康熙从座位上起来。开始的时候他的腰是略微弯着的,很快,他就把脊背挺直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出去。
梁九功看了一眼云佩,朝她行礼以后快步跟了出去,才刚一出门,康熙就半扶住了他的手。
梁九功诧异,以前皇上走路的时候从来不需要人扶,这会儿怎么突然扶上人了?他来不及思索,就听见康熙说要车辇。
往常来永和宫都是徒步行走,根本来不及等车辇的皇帝半撑着梁九功,借着他的力量上了车辇,近乎狼狈地离开了永和宫。
门里,云佩没有抬起头看过他哪怕一眼。
她只是看着旁边怯怯站着的胤禛,嘴边扯出一丝笑:“胤禛,过来。”
胤禛站在原地犹豫着。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能够看得出来刚才好像皇阿玛和额娘互相生气了,还说要把他送回佟额娘那里。
他不想去佟额娘那里。
额娘现在朝他伸着手,朝他温柔地笑,想抱一抱他。他心里不大高兴,也不理解为什么额娘要同意把他送走,所以他不想动。
可额娘好像要哭了。
胤禛的脚在地上磨蹭了一下,想起姨姨说的,额娘是爱他的,只是不擅长说出来。
他觉得,自己要给额娘一个机会。他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云佩,在只剩一步路的时候,他扑进了她怀里,委屈的情绪瞬间释放:“额娘!”
云佩紧紧地抱住他:“胤禛,别怕,额娘在。”
胤禛感觉到额娘哭了,他也哭了:“额娘,我不想去承乾宫,我不想去佟额娘那里,我想和额娘在一起。”
云佩紧紧地抱着他,眼泪模糊了双眼:“额娘也不想离开你,可是额娘没办法。”
那是皇帝,他做了的决定从来都不会收回,哪怕是错误的决定,他也绝对不会收回,他永远有很多的借口。她甚至找不到任何的办法把自己的孩子抢回来。
那是压在她头顶的山,让她喘不过气。
胤禛茫然地靠在额娘怀里。
……
三月十八日,胤禛被送进了承乾宫。
若荷在前面领着他站到了正殿的门口,轻轻推了推他:“主子病得起不来身,这些日子不喜欢叫我们进去打扰,阿哥自己进去给主子请安吧。”
胤禛板着小脸,伸手推开了那道厚重的宫门。
里头没有点灯,昏暗无光,胤禛迟疑地看了一眼若荷,在她的鼓励下迈步走了进去。偌大的宫室里悄然无声,只有胤禛自己的脚步声空荡荡地回响着,他穿的是牛皮小靴子,硬鞋底,声音特别明显,笃笃笃地响。
也不知怎么的,胤禛有些害怕,可他已经走到一半了,也不敢回头,只能借着窗户微光照亮的前路慢慢往前走。
他以前住在承乾宫里,对正殿的摆设还算熟悉,也知道佟额娘经常在哪里休息,他慢慢走了过去。
推开门,佟额娘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穿着一件石榴红的旗装,是胤禛没有见过的衣服,上头绣了一根石榴枝条,枝桠上挤着几个矮矮胖胖的石榴,是成熟的,已经裂开了口子,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的果囊。
胤禛还记着请安的规矩,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了头:“儿臣给额娘请安。”
半晌,鸦雀无声。
胤禛犹疑,又重复说:“儿臣给额娘请安!”
还是没有声音。
胤禛瞬间慌了:“佟额娘??!”
他惊呼的声音惊动了外头的若荷,她冲进来:“怎么了?”
胤禛指着榻上的佟皇贵妃:“佟额娘不说话了!”
若荷心里一哆嗦,脚差点软下来,只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宫女,她还算镇定,只是颤抖着手去摸佟皇贵妃的鼻息——还好,还有鼻息,只是很微弱,应该只是昏厥了。
她看了一眼胤禛:“阿哥在这里等着,奴才去请太医!”
胤禛哪里敢一个人呆在这里,他火速跑了出去:“不用你去你守着佟额娘,我去请太医!”
他跑出承乾宫,进了甬道,拐脚就朝永和宫跑去:“额娘!佟额娘晕过去了!”
云佩得知消息,立马派人去请了太医。
很快,整个宫里头都知道,佟皇贵妃昏迷过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的嫔妃都聚在了承乾宫,忙于朝政的康熙也来了。
太医在里头诊治,康熙也在里头,其余嫔妃在外间坐着,悄悄交换着眼色。
佟皇贵妃,好像要不行了。
第76章
胤禛躲在额娘的怀里,害怕地问额娘:“佟额娘怎么了?”
云佩搂着他,猜到他是因为第一个发现佟皇贵妃晕倒,所以受到了惊吓:“你佟额娘病了,等太医看过,吃完了药就好了。”
胤禛却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偷偷撑在她耳边说:“额娘不要骗我,之前贵妃娘娘生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之前钮祜禄贵妃的小女儿没了,钮祜禄贵妃也病过一场,那会儿皇阿玛可没叫满宫的人在外头候着。
“就你滑头。”云佩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她心里头其实是有一点高兴的,这样过后,胤禛可能就能好好地呆在自己的身边了。
胤禛拉着额娘的手:“姨姨和弟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云秀和胤祚已经进了避痘所三天了。
和云秀自己想的一样,胤祚这一回的病情比起前头胤禛的那一次要凶险的多。
他出生的时候云佩的身体并没有养好,所以有些孱弱,在成长的过程中也经常生病,好在他们姐妹两个看顾得尽心,所以也没出什么大事。
但这会儿要种痘,他脆弱的体质就暴露无遗了。不管是人痘还是牛痘,能够彻底好的办法就是靠熬,激起人自身的免疫力,硬生生把出痘期给熬过去。
牛痘只是把人痘的病理反应降低了,而不是彻底去除。
胤祚平常看着虎了吧唧的,面对天花,他就像一颗小海绵一样,软软的,内里都是千疮百孔。
云秀看过许多孩子种痘后的反应,没有哪一个比胤祚的严重——之前最严重的那一个,也只是天花痘比别人出的大,而胤祚出的全身都是,连背上也都是痘。
也幸好现在是牛痘,如果真的换成人痘的话,小胤祚绝对活不下去。
而且云秀隐隐有个猜测——或许历史上胤祚就是死在了天花之上,而这个时候的德妃一心只顾念着小六,忽略了四阿哥,才致使母子彻底离心。
她摸了摸胤祚的脑袋:“乖乖,我们小六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胤祚脸上长了水痘,眼睛下面也有一颗,弄得他没办法睁眼睛,只能委屈巴巴地眯着:“姨姨,我想额娘和四哥了。”
他其实有的时候会和四哥较劲儿,觉得额娘和姨姨偏心四哥,每次四哥到永和宫来的时候,额娘和姨姨都会准备好久的点心,生怕四哥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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