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时野火
隔天起来,核桃给耿宁舒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骑装,还配了防磨的手套护膝,给她包裹得很是严实。
这是四爷特意吩咐的,她的肌肤那样嫩,他稍稍一碰就一块青一块紫的,哪经受得住马鞍和缰绳的摩擦。
有了闯祸体质的前车之鉴,他这回差遣了好些人跟着,耿宁舒用生不如用熟,让他叫上了阿飞和阿跃。
一行人的动静不小,隔壁帐子的采薇看得很清楚,转身回去报给主子,最后还加上了一句,“主子爷是往前头去了,没跟着一块。”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安慰,不过并不足以安慰到钮祜禄格格,即便四爷没亲自带耿宁舒骑马,也是特意做了安排的。哪里像自己这边,连句话都没有带来过。
她心里有些堵,自从跟耿宁舒分开住了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四爷的面,他也像忘了自己这个人似的,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想起自己来呢,她很发愁。
更让钮祜禄格格郁闷的是,出来都一个多月了,耿氏的小日子怎么还没来?
她把情绪全都憋回了心里,“学会了也不能上场狩猎,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要是有个磕着碰着的,得不偿失。”这话用来宽慰采薇,同样也是宽慰她自己。
采薇倒觉得很有道理,“奴才入宫之前的邻居就是头一回骑马的时候摔了,折了腿大半年都没下得了床,后来养好了走路也没从前利索,成了一辈子的瘸子。”
钮祜禄格格捏了一块奶酥吃起来,满嘴的香甜让她勾了勾唇。要耿氏真出了事,那从此就与宠爱无缘了。
平时怕发胖只吃半块的她,把手上一整块都吃完了。
耿宁舒刚走进马厩,就听到一声马的嘶鸣,声音很是清亮,她抬头看去,惊喜地叫起来,“越影!”
当初从庄子回来,她还跟越影约好了在木兰见的,现在真的见到了。
耿宁舒快步走过去,伸手想去摸它,被养马的太监拦住,“格格,这匹马性子烈,除了主子爷旁人都碰不得,您仔细伤着。”
看他一脸紧张,她也没多加责怪,只是说:“不碍事,我心中有数。”
像是听懂了他们之间门的对话,越影也打了响鼻表示赞同,养马太监只好忐忑地站到了旁边。
令他傻眼的是,耿宁舒一伸出手,平时桀骜不驯,除了四爷谁也不爱搭理的越影就低下头把脑袋拱了上去,温顺得像条小狗。
耿宁舒跟撸吨吨吨似的,一下下抚摸着它的鬃毛,笑眯眯地问:“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
越影舔舔她的手,痒得她咯咯笑,“我也很想你,走,我们出去玩!”
耿宁舒开心地去牵它的缰绳,这回就连她身后跟着的阿飞也来拦,“格格,主子爷给您备下的马不是这匹。”
阿飞引着她看向身后,耿宁舒就看见一匹矮墩墩的,腿特别短的小马,四脚站立着都没她的腰高。
她再回头看了眼威风凛凛的越影,这差距大得像是一台拉风酷炫的跑车旁边停了辆儿童摇摇车。
耿宁舒无语,“这马它,成年了吗?”
养马太监给她解释道:“禀格格,这是果下马,就是长这么高的。您放心,它已经一岁多了。”
阿飞也说:“果下马难得,这是主子爷早早派人特意寻了给您用的。”
看着那匹白色夹着棕色皮毛,眼睛呆萌的小马,耿宁舒嘴角抽动两下,四爷是拿她当小孩哄吗,这摇摇车让她怎么骑得下去。
“算了,今天先不骑马了,我带着越影出去走走。”
耿宁舒自知没有驾驭它的实力,不过跟它一块散散步还是可以的。
她不骑马,那危险性一下就降低了,其他人都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来的,当然不会阻拦,跟在她的后头去了。
越影虽然每日都有人带它出来遛弯放风,可马厩多无趣呀,在外头多玩一会儿总是好的,跟在耿宁舒的旁边慢悠悠走着,时不时在地上咬两口草。
一人一马没有目的很是随心所欲地走,它啃草,耿宁舒就摘花。草原上不知名的小花太多了,风吹过摇曳生姿很是美丽,她摘了一大把,巧手的核桃给她做成了花环。
“真好看。”她赞叹着戴到了越影的头上,高傲的骏马却不喜欢这么娘炮的东西,摇摇头抖下来,她笑着戳它的脑袋,“不识货的直男。”
她正玩得开心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管马场的人干什么吃的去了?这皇家的地盘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吗?”
耿宁舒迎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个穿着华丽的贵妇,年纪不大,脾气看起来却不小。她不认识这人,偏过头用眼神询问身边人,核桃和白果也不认识。
阿飞笑着上前打千儿,报上了家门,“给三福晋请安,奴才等人是四贝勒府上的。”
放平时他说出这话,就是太子爷的家眷也会给几分面子,可今天这话却没用。
三福晋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就是知道四爷的女眷往这边来了,她才特意过来的,找的就是你四贝勒府里的人!
她撇撇嘴,斜着眼看向耿宁舒,“原来是四爷府里的,我竟不知四福晋什么时候也来木兰了,怎么也不来找我说说话。”
光听这么几句话,耿宁舒就知道她来者不善,三福晋怎么会不认识四爷的福晋呢,不过是拿这话来嘲讽自己罢了。
她心中暗叫倒霉,这回是没碰上什么爷,倒碰上个爷的老婆。
阿飞解释道:“这是我们府里的耿格格。”
被提到了,耿宁舒顺势屈膝冲三福晋行了个礼,“三福晋吉祥。”
三福晋就不屑地哼了声,“难怪做派看起来不大入流呢。”
对于她的冷嘲热讽,耿宁舒一点都不在意,反正到最后还是四爷做皇帝,到时候她还得向自己行礼呢,她只想早点甩掉这人。
“奴才不打扰您赏景,先行告退了。”
三福晋却不满意,“怎么,看到我来就走,看不起我?”
耿宁舒不知道她这股敌意是从哪来的,自己头一回见她,也压根没起过冲突,可人家嫡福晋的位份在这里,她不想再惹麻烦了,只能说:“奴才没有。”
三福晋看着她手里的野花,一派眼高于顶的样子又奚落起来,“不愧是野路子来的人,就喜欢这等子山野贱花。可惜这野花就是开得再盛,也永远别想跟京城的牡丹一般高贵。”
闻言,她身边跟着的太监伸手就把耿宁舒手里的花环抢了过去,扔到地上用力踩了好几脚。
耿宁舒这下有点来气了,这花虽然不名贵,可是她精心挑选摘的,核桃动手做的。
她绷着脸道:“长在这山野之中的花,霜雪雨露滋养,风吹日晒无惧,自有顽强的生命力,当然是牡丹比不了的。”
“你这是在指桑骂槐?”三福晋怒了,抬手就想打她,却听到树丛之后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话说的不错,咱们满人来自草原,哪能忘了根本。”
三福晋眉头一皱,这声音有些耳熟,等转头看到来人她顿时吓懵了,“噗通”一声跪下,声音都结巴了,“给皇、皇阿玛请安。”
呼啦啦的,瞬间门跪了一地的人。
耿宁舒也傻了,怎么会在这又遇到康熙爷,她赶紧跪下行礼,“万岁爷吉祥。”
康熙爷只是想独自出来转转喘口气,没想到就听见了这么一番不屈的话。
三福晋他当然是认得的,至于耿宁舒……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扫下去,她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脸,不过他看见了她腰间门挂的坠子,一下就认出来了,“你是老四府里采菌子那个?”
耿宁舒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小事,回忆起之前尴尬的场面有些羞窘,头垂得更低了,“回万岁爷的话,是奴才。”
康熙爷也没想到这么巧,“都起来吧。”
三福晋的腿软绵绵的,一下没站起来,还是被身边的太监宫女半搀着起来的。
耿宁舒倒是很利落地站起身来,只是依旧低着头。
康熙爷不动声色地全都看在眼里,把目光放到了耿宁舒的身上。见她跟个小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他道:“刚才讲起大道理来很是气势,现在见着朕怎么连头也不敢抬?”
耿宁舒只好抬了头,眼神轻轻扫过康熙爷,看他面上带着笑,很是慈祥的模样,稍微放松了些,看来自己那番话没有触怒他。
康熙爷看见她的脸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丫头长得如此漂亮,难怪连一向冷情的老四都护着。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跟着的梁九功看到她眼神也是一凛。
不过康熙爷很快就敛了心神,目光移到旁边的越影身上,他认得出这是老四的马,“来这骑马的?”
耿宁舒很老实地回道:“奴才想学来着,还没学会。”她半点都不敢吹牛,万一康熙爷让她现场表演一个怎么办?
康熙爷很是赞许地点头,“咱们大清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你能有这样的志气不错,在木兰还有好一阵,你好好学,学会了朕有赏赐。”
耿宁舒一听有赏,眼睛就亮起来了,“遵命!奴才定会勤加练习,不辜负万岁爷的期望!”
康熙爷面上的笑意更浓,“行了,你们小辈自个儿好好玩吧,朕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背着手离开了。
远离了众人,康熙爷才开口问梁九功,“老四后院里那个,是什么来头?”
第69章
梁九功默默叹了口气,方才耿宁舒一抬起头,他就知道万岁爷会这么问了。
如果康熙爷问的是四爷后院的其他人,他可能答不上来,可当年小选的时候耿宁舒的美貌震动后宫,就连他都印象深刻。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比起之前在宫中时,耿宁舒长开了不少,也没了那股子小家子气的畏缩,整个人愈发明媚动人,想来在四爷的后院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梁九功心里这么想着,说出口的却是,“这,奴才眼拙不识,这就派人去查。”
既然万岁爷问起了,宜妃干的那些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他要是知而不报免不了也要受罚,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
怎么偏偏撞见的人是耿宁舒,还让万岁爷注意到了呢?梁九功觉得这可能是宜妃坏事做多了的报应。
“嗯。”
康熙爷没有怀疑他的话,毕竟只是个皇子府里的妾室,上不了皇家玉碟的,梁九功认不得也是正常。
*
耿宁舒和其他人都还站在原地,等到康熙爷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三福晋白着一张脸,没有心思再对耿宁舒发难了,带着身边伺候的人匆匆离去。
一路上她的腿脚还有些发软,踩在松软的草坪上像是走在云雾中一样,很不踏实,需得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才能走得稳当。
三福晋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方才我没有说什么不得当的话吧?”
她不知道康熙爷什么时候到了树丛后头的,更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听到了多少,不过他刚才都没搭理自己,想来对她的言行是不甚满意的。
宫女凝重地摇头,“福晋放心,并无不妥的地方。”
还好只是些夹枪带棒挤兑人的话,要是福晋真把心中憋着的那些事情发泄出来,那才真是出大事了。
三福晋既是懊悔又是害怕,咬着嘴唇皱紧了眉头,“早知道皇阿玛在这儿,我就不过来了。”
现在既没在耿宁舒这边占到便宜,还可能惹了皇阿玛不喜,她简直追悔莫及。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祈求康熙爷快些把这件事忘掉。
她很是忐忑地回到帐子中,三爷已经办完差事回来了,正站在书桌前练字,三福晋眼神一闪,本能地停住脚步转过了身不想进去。
哪知道三爷叫住了她,“福晋回来了?怎么还有事要出去?”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进了帐子,挤出一个笑来,“没有,只是妾身见爷忙着,不想扰了您的雅兴。”
三爷的眼睛看着宣纸,手上没停,“不碍事。”
写完那个字的最后一笔,他放下笔这才抬头,看她脸色不佳,额头的发丝还汗湿了有些狼狈,有些奇怪,“福晋这是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