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时野火
只是平常一问,三福晋的眼神中流露出几丝慌乱,有些心虚地垂了眼帘,“没去哪,帐子里有些闷,就在外头走了走。”
边说她边小心观察着三爷的表情,见他听完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也是,皇阿玛才刚回去,跟他回来的路正好岔开了,两人还没见着面,肯定没跟他说过刚才的事儿。
那就好!三福晋长出一口气,要是被三爷知道自己去找了个四爷府里的女眷,还被皇阿玛撞个正着,那屋里可就又没个安生了。
他们两拨人都离开了,耿宁舒就更不急着走,遇见康熙爷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不慌张了,甚至想趁热打铁直接开始学骑马。
毕竟康熙爷亲自给赏赐,这奖励太诱人了,早拿到手早安心。
跟着的人里头已经有人离开了队伍,去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禀报给四爷,阿飞则留下来负责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格格,主子爷交代过,上马之前得先跟马匹相处一阵才行,您过几天才能正式开始骑,这事儿急不来的。”
核桃也跟着一起劝,“是呀格格,骑马这样危险的事,还是得循序渐进才好。您才刚来两天,后头有的是时间。”
耿宁舒考虑了一下子,想到自己确实在木兰还要住上好久,点了头,“那行吧。”
她拍拍越影的脖子,“这附近还有哪里好玩的,带我去看看?”
越影嘶鸣一声,昂首挺胸地带着耿宁舒一路走去了小溪边。
潺潺的溪流像一条丝带从平坦的草原中蜿蜒穿过,水位很浅,溪水干净又清澈,能清晰看见底下随着水流摆动的水草和细细的白色流沙。
她静静盯着水滴看了好一会儿,可惜连一条鱼都没发现,也没有螺蛳,摸鱼的想法落空了。
耿宁舒手上还残留着刚才采花沾上的汁液,她将手浸入水中洗了洗。虽然还是七月盛夏,草原的溪水却是沁凉的,拂过肌肤凉爽又舒服。
忽而“哗啦啦”一阵响,身旁也传来水声,越影学着她的样子站到了水里,快乐地洗起了脚。
“坏马!”耿宁舒笑着骂它,“你想给我用洗脚水不成!”
她撩起一捧水泼到它的身上,越影以为她想跟自己玩打水仗,更欢快来劲地踩起水来,顿时小溪边水花四溅,不仅将耿宁舒身上打湿了,还殃及了旁边一片人。
明媚的阳光下,他们的笑闹声飞扬,乘着和煦的微风飘到远方。
一人一马玩到肚子咕咕叫才依依不舍地回去,耿宁舒很是舍不得越影,摸摸它的脑袋给了一块方糖吃,“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袁有余知道她今儿出去学骑马消耗大,已经做好了羊肉汤面放在了主帐里,耿宁舒换好衣裳斜倚在榻上,喝口热汤再嗦一口面,快活似神仙。
她不由得感叹,“运动过后的碳水,果然是格外美味。”
挡风的帘子被人从外头掀起来,四爷抬腿进来就看到她捧着比头还大的碗,吃得脸都要埋进去了。
核桃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耿宁舒的手臂,和白果一道提高了音量,“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耿宁舒接到提醒,利索地放下筷子,两手撑在案桌上想要起身请安,结果一开口满屋子的人全傻眼了。
“嗝儿~”她竟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耿宁舒连忙捂住嘴,就连一向机灵的核桃一时间都想不出要怎么给她圆这个场,好在四爷没有怪罪,只是无奈地摆摆手,“别起了,你继续吃吧。”
“奴才已经吃饱了,”核桃在旁边扶了一把,她站起身来凑到他的旁边,主动坦白,“奴才今儿又遇着万岁爷了,不过这次不怪奴才,奴才就在马场附近溜马呢。”
四爷点点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耿宁舒又强调了一句,“那个三福晋也不关奴才的事,是她无缘无故的自己凑过来明朝暗讽奴才,还扔奴才东西。”
四爷拿了帕子给她擦掉嘴边沾着的一滴汤,“我也知道,没怪罪你的意思。”
三哥都能做得出来在敏妃娘娘百日里剃头这样大不敬的事情,他福晋的品性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捏捏她的脸,“你骂得好。”
甚至四爷还觉得骂轻了,不过她现在的位份只是个小格格,对上别府的嫡福晋能做到这样不卑不亢已经很不错了。余下的事情,他会出手给三福晋一个教训。
见他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耿宁舒脸上绽开一个开心的笑,跟他分享今天得到的嘉许,“万岁爷夸了奴才呢,说要是奴才学会了骑马就有赏,为了主子爷您的面子,奴才决定明天开始天天去马场报道学习。”
四爷没忍住轻笑,她哪里是为了他的面子,明明是小财迷看上皇阿玛的赏赐了。
他没戳穿,“那你可要用心练习,皇阿玛的赏赐肯定贵重。”
耿宁舒用力地点头,眼睛一转又小声加了一句,“那看在奴才这么努力的份上,爷能换一匹真的马给奴才吗?”
好话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为了这个,四爷垂眼,“果下马也是真马,你要是能骑着它在马场周围跑着兜上一圈,我立刻给你换。”
这不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咯?
耿宁舒泄气地耷拉了肩膀,听说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皇孙都能骑大马,自己这么大一个人还骑摇摇车,她不要面子的吗?
*
等康熙爷午睡起了,梁九功那边关于耿宁舒的信息也都“恰好”调查完毕了。
“回万岁爷的话,之前见过的四爷府里那位是格格耿氏,管领下人耿德金的闺女,去年六月刚入府的。”
康熙爷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既然是包衣奴才的女儿,那应该是参加过选秀才能被指出宫去的,六月更是选秀完毕了,“朕怎么没见过?”
梁九功的头低得更往下了,“耿格格是去年参加的选秀,第二轮的时候因为礼仪规矩不佳,被筛了下去。”
康熙爷眉心一拧,规矩不好,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他分明见过她在各种突发情况下的状态,行礼方面都挑不出错来,一举一动都保持着落落大方,这可不是在皇子后院待一年能养出来的气度。
想来是有人忌惮她的美貌,故意弄了个无法辩驳的缘由将她剔除出去,毕竟第三轮就是他亲自过目了。
康熙爷目光幽深,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宜妃了。
他心里头不大痛快,倒不是因为看上了耿宁舒,这小丫头虽然美貌,但已经成了儿子的人他不会起半点旖旎的心思。
他只是不喜欢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拿他当傻子一样糊弄。
自己是年纪大了,但还没老糊涂!
“咚”地一下,康熙爷将茶盏重重放回了茶几上,目光幽深,“去告诉宜妃,朕晚上去她那儿。”
第70章
消息传到宜妃那边的时候,她正和一众妃子饮茶说话,震惊之后就是狂喜。
每次来木兰康熙爷为了显示与蒙古四十九部的亲近,都会一直招蒙古妃子侍寝,结果这才刚到草原上两天,他就想见自己了。
宜妃惊喜不已,但在其他妃嫔们面前,她还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淡定高傲地只是对来人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也没急着回去准备,只是继续和大家说话,好像侍寝对她来说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惹得一众嫔妃们很是艳羡。
一向抱着宜妃大腿过日子的人就吹捧起来,“还是宜妃姐姐圣宠优渥,这才到木兰就想着见您了。”
“可不是么,就连宜妃姐姐养大的八公主这回嫁到蒙古,万岁爷都是亲自送嫁的,可见姐姐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
这些话说得很是悦耳,宜妃抬手轻抚了一下发鬓上的赤金点翠穿珠流苏,淡淡地笑道:“不过就是情分长些罢了。”
云淡风轻地又炫耀了一把,这经久不衰的宠爱,才更叫人羡慕嫉妒呐。
宜妃显摆了一番,慢悠悠地回到帐子里,帘子放下隔绝了外头的视线,这才着急起来,“快,快些给本宫梳洗打扮,画万岁爷最喜欢的柳叶眉。”
她跟连珠炮似的发号施令,“将那条新做的软烟罗纱裙拿出来,摆上新鲜的糕点,再去御膳房让他们做些万岁爷爱吃的菜,都手脚快些!”
帐子里的太监宫女都是脚下生风,生怕慢了挨骂。
很快宜妃就布置好了一切,万事俱备就等着康熙爷来,哪知道先等来的是御前的太监。
他笑眯眯道:“万岁爷饮了些酒,方才提了一嘴有些想吃您亲手做的百合汤,奴才就赶紧先来问问了,不知娘娘可有备上?”
宜妃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这个还真没有。
不过康熙爷想吃什么还能不让他吃到么?她赶紧道:“这个自然是有的。”
等太监一走,宜妃赶紧披上衣裳去了御膳房亲自做,才做了一半就有人来喊她,说康熙爷过来了。她让人盯着火候立马回去,却见帐子里伺候的人全都低着个脑袋,很是害怕的样子。
她不悦地皱眉,“怎么这副鬼样子,万岁爷过来看了多晦气?”
他们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她宫里的大太监踟蹰着说:“娘娘,万岁爷已经来过了。”
帐子里并没有康熙爷的身影,宜妃眉心皱得更紧,“什么叫来过了?”
大太监谨慎着用词解释道:“就在一盏茶之前,万岁爷就过来了,奴才派人去知会您,哪知道万岁爷饮了酒错将外头伺候的井儿认成了您,就……”
“就如何?!”宜妃瞪大了眼睛。
大太监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就把人带走了。”
宜妃只觉得一股气直冲天灵盖,她一脚踹过去,“你们就光看着不解释?”
大太监心里叫苦,“奴才说了,可是奴才说的话哪能到了万岁爷耳朵里。”
宜妃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井儿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宫待她不薄,她竟恩将仇报勾引万岁?”
其他人都看得清楚,这不关井儿的事,她们俩压根没一点相像的地方,穿着打扮更是天差地别,认错人不过是委婉给她下台阶的说辞而已。不过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说实话去触宜妃的眉头。
怪罪一个宫女主动勾引,总比万岁爷舍了她看上她的宫女面子上更过得去一些。
嫔妃们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之前有多羡慕现在就有多快意,暗地里纷纷笑话宜妃。
只有梁九功知道,万岁爷哪里是醉酒突然看上了宜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只不过是宜妃背着他做事,惹怒了他,给点教训罢了。
宜妃宫里可收了不少长相美身姿柔的宫女,专门打发在见不着人的地方做粗使,以免散落在各处被万岁爷给看上,这井儿就是其中一个。
*
第二天去御前的时候,四爷专程挑了时间门跟三爷一块走。
两人并排往前,他忽然开口,“三哥,听说昨晚宫里又多了一位庶妃,是宜妃娘娘的宫女,前两年选秀被她筛下来,挑进自己宫里干粗使的。”
三爷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四爷,他这个成天板着脸的弟弟竟然会跟自己说宫中的八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没想通四爷为什么跟他说这个,干巴巴地接了句,“皇阿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四爷不置可否道:“听说皇阿玛是偶然路过听见了她被旁人欺负,才现身救下她的。说来也巧,皇阿玛昨天上午去过马场,也遇见了三嫂在为难我府里的妾室,不知是不是有所关联。”
说完,他就大步先走了,留下三爷愣在原地。
他努力回想昨天的事情,三福晋不大好看的脸色就浮现在他眼前。
老四没必要拿这么容易戳穿的事来挑拨他们夫妻关系,难不成是在提醒他什么?
想到自家福晋平时在府中没有少说老四的坏话,他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他找来手下人,“你去查查,福晋昨日上午出去都做什么了?”
三爷落后几步到了康熙爷的帐子里,召集他们一群人商量的是八公主嫁蒙古的事,让他们务必要办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装着刚才那件事的缘故,他总觉得康熙爷对自己的态度一般,倒是对老四的态度更加亲切。他心中愈发惴惴,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从皇帐出去之后,派去调查的人就回来禀报了,“福晋昨日特意打听了四爷妾室的去向,知道在马场就去找她了。奴才找了马场的人问,两人好像起了些冲突,碰巧万岁爷路过,打了个照面说了些话。”
这跟老四说的对上了,三爷眉头皱起,“她都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