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时野火
到了晚膳的时候他回来,发现院子里空落落的,既没有食物的香气,耿宁舒也不见人影,“她人呢?”
虽然这院子里住着两个“她”,不过所有人都很清楚,主子爷问的只能是耿宁舒。正院的宫女回道:“耿格格跟您去了太后娘娘那边之后,还没有回来。”
这么久了还在那边?四爷虽然知道皇玛嬷不是折磨人的性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找了过去。
到了才发现,耿宁舒不仅什么事情都没有,手上还举着一只羊棒骨,正和皇玛嬷一道吃烤全羊呢。她手里挥舞两下棒骨,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皇玛嬷笑得合不拢嘴。
四爷看着里头的画面,得意地笑起来,不愧是他喜欢的人,这么招人喜欢。
气氛正好,他就没进去打扰,含笑道:“回吧。”
四爷的这份得意没有撑过半个月,他没想到耿宁舒这么合皇玛嬷的眼,三天两头的总是要找她过去玩。
在那边想吃什么都有,还都是最好的,无拘无束的耿宁舒也乐意去,整天不在自家院子里,有时候还留宿。
四爷哪敢跟自家皇玛嬷抢人呀,只能独守空房暗自郁闷,本来只是想跟太后打好关系,怎么还搞得不着家了?
太后的生辰渐近,御驾要启程回宫了。康熙爷非常尊敬这位嫡母,带着众人从热河行宫返回了宫中准备隆重庆祝一番。
四爷跟着一道进宫了,耿宁舒则跟钮祜禄格格先回贝勒府。
连休整也没有的,她们就先去正院跟福晋请安了,福晋照例说着场面话,“妹妹们出去一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
耿宁舒巴不得赶紧回去休息,立刻就行礼走了,钮祜禄格格则落后几步,等看不到她人影了,这才又回身去找了福晋。
她递上了自己绣的牡丹花帕子和两只并蒂莲的枕套,态度很是恭敬,“奴才刚刚忘了这个,是奴才的一点心意,望福晋不嫌弃。”
福晋看着上头的花纹,都是敬着自己的,伸手摸了摸细密的针脚,就咂出点味道来,面上却不露,“难为你在外还念着我,绣得这样精致漂亮,花了不少工夫吧?”
钮祜禄格格笑着摇头,“奴才在外头空闲的很,这才想着给福晋多做几样。”
空闲?这话就有点意思了。就她和耿氏两个跟了主子爷去,要是她空闲,那耿氏岂不是占了独宠?
四爷出门一向只带前院的人出去,自己的手伸不到那边,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这钮祜禄氏貌似是想给自己透露些什么,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福晋眉毛一挑,“我也不好白收了你的好东西,进内室来吧,我这匣子里的东西,你挑一件喜欢的去。”
那边耿宁舒还没回到院子,就被挡住了去路。看着脚边那只汪汪叫着带蹦跶的白色圆球,她有点不太确定,“吨吨吨?”
“汪!”小圆球欢快应道,立马表演了一段转圈圈追自己尾巴。
她蹲下身将它抱起来,有点小震惊,“你怎么这么胖了?”从前只是有些像球,现在真的成球了。
跟在后头的武格格眨眨眼,“应该没胖,我瞧着跟你走的时候差不多。”
耿宁舒扶额,她明白了,这不就是那种放在奶奶家养的狗吗,武格格肯定把它宠上天了。
她问:“你每天都给它吃多少东西?”
武格格一脸坦然,“肉和奶没了就放。”
小高子在一旁苦着脸补充,“小零食也是。”他也想拦,但根本拦不住,吨吨吨一撒娇,武格格完全受不了,就什么都不管了。
耿宁舒了然,这种自助式的吃法,难怪了。不过好在吨吨吨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也不碍事。
她痛快撸了吨吨吨一顿,在心里道:“我回来你就没这么好的日子过了,哼哼。”
“吨吨吨交还给你,我先走了。”武格格依依不舍地看了小狗狗一眼,就功成身退,不打扰他们了。
耿宁舒叫住她,“你等一下。”
她将那天看日出时摘的那束已经风干了的花递给她,“这是草原上的花,我自己采的,就当做你照顾吨吨吨的答谢吧。”
那边实在没什么特产可以送的,耿宁舒很难想象斯文秀气的武格格拿着风干牛肉拼命啃到表情失控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这个适合她。
武格格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还能收到礼物,面前的花虽然都已经风干了,但能看得出来每一朵都是盛放的模样,采花之人当时肯定是用心挑选过的。
耿格格是觉得自己没能到草原,看不到那里的景色才特意摘了花回来的么?
武格格郑重地双手接过来,常年冷然的脸上出现一丝动容,“谢谢。”
耿宁舒笑道:“你喜欢就好,那我先回去啦。”
说完她就步伐轻快地抱着吨吨吨走了,武格格站在原地,看了手中的花,再看向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自己是为了能跟吨吨吨玩才跟她稍微亲近一些的,不过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四爷回来,整个贝勒府又像是活过来了,到处都充满着喜悦的生机,女人们纷纷笑容满面地开始打扮起自己来,可在宫里的四爷就没这么开心了,他护送康熙爷回到寝宫歇下,正要回府,就被太后宫里的人喊走了。
他正好奇太后找自己能是什么事,一个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开来,太后说:“这宫里空荡荡冷冰冰的,哀家觉着没劲极了,你让宁儿进宫来陪皇玛嬷住一阵子吧。”
第81章
四爷脑子里“嗡”地一下,顿时心塞塞起来。在行宫的时候耿宁舒虽然成天去皇玛嬷那串门,但是叫她回来是分分钟的事情,可要住到宫里,那就真的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了。
这怎么行?他极度不乐意。
可这是皇玛嬷提的要求,就算是皇阿玛来了也得依从的,他飞快地思索起来,该怎么说才能推辞掉。
“皇玛嬷,这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
太后立刻就问:“怎么?宁儿不愿意?”
四爷腹诽,她哪会不愿意,在您身边有吃有喝有玩,她肯定乐意得很,“倒不是这个,只是您不想宁儿生个小娃娃跟您一块玩么?”
这个年纪老人家哪能抵抗人类幼崽的诱惑,果然太后一听非常心动,“当然是想的!”
四爷就露出有些难办的表情来,“那宁儿要是天天住在宫中,这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了。”
太后在“只有一个耿宁舒”和“除了耿宁舒还外带一个奶娃娃”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双倍快乐,“那让她白天进宫来,晚上回去生娃娃。”
四爷忍住没笑出来,他的计谋得逞,松了一大口气。反正自己白天都在外办差,正好她可以进宫来玩,也免得在后院无聊了,“皇玛嬷放心,孙儿定会经常带她进宫的。”
解决了这桩紧急事件,他这才策马回府,在前院歇息了半刻就往正院里去了。每次外出回来,他都会走这么一遭,既是给福晋体面,也是为了安稳后院,毕竟没有人会服从一个连爷们都见不着的福晋。
福晋也早有默契地等着,等他一来就亲手端上了温度恰好可入口的普洱茶,“爷这一趟可是辛苦了,妾身瞧着晒黑了不少。”
四爷喝了口茶,“福晋照看府中事务也辛劳了,皇阿玛赏了些绿松石的银器,晚些送到你这来。”
见他惦记着自己,福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嘴上谦虚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话音落下,堂中的空气就静了下来,就在福晋琢磨着说些什么的时候,瑞香进来通报,“西院的田进禄在外头求见。”
福晋在心底冷笑一声,这李氏消息还真够灵通的,四爷前脚刚坐下,她的人就来了,也太迫不及待了。
不过李氏刚生了阿哥,风头正盛,她现在没法怠慢西院的人,只能让他进来,“府医午后刚给李侧福晋和阿哥请过平安脉,你这么急着过来,可是又有什么新的情况?”
福晋先发制人,说清楚自己没怠慢李氏,免得她在主子爷面前又告什么状。
田进禄也很明白,跪下笑着道:“回福晋的话,是阿哥今儿开口笑了,您是嫡母,我们主儿就想让您一块去看看。”
就这点事还值得来邀请,明摆着就是知道四爷在这,故意来抢人了。福晋压下心里的不耐烦,笑着朝四爷道:“爷回来还没见过阿哥吧,妾身陪您一块去看看?”既然李氏来邀请的是自己,就别怪他们一道过去了。
四爷点头起身,两人一块往西院去了。
李侧福晋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四爷就泪眼朦胧起来,“爷,您可算回来了,妾身生阿哥的时候,还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
“怎么回事?”四爷微微皱眉,福晋的信里可是说一切都很顺利平安的。
福晋哪能平白担上责任,赶紧解释,“府医当时说,胎儿在肚子里的位置不大对,还好妾身请来的两个接生婆很有经验,很快就将胎位转正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平安生下了。”
四爷拍拍李侧福晋的手安抚,“你辛苦了。”
李侧福晋见眼药没上成,转而让乳母抱来阿哥,“爷您看咱们的阿哥,长得多好,眉眼都像极了您。腿脚有力的很,长大了一定是您的左膀右臂。”
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四爷就没上手,襁褓里睡着的小子很小的一只还没长开,完全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点点头,“康健就好。”
他的孩子们夭折的太多了,他不敢奢望太多。
福晋在他身后站着,目光里泛着浓稠的哀伤,当年弘晖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只被抱在怀里,好不容易如珠如宝似的养到了八岁,竟就这样没了。
阿哥一直睡着,四爷不想吵着他,就让乳母抱下去了,李侧福晋很是遗憾,要是能睁开眼睛冲四爷笑笑,或许能让他多喜欢一些。
李侧福晋还没出月子,他就没有久留,“等满月之后,就让大格格和二阿哥回西院来,他们听说有了小弟弟,想来的紧。”
这就是重新让她养的意思,李侧福晋高兴极了,“谢爷恩典!”
*
耿宁舒回到府里,就感觉自己的安生日子没了,事情多的很,没有外头的自在。
府里添了一个小阿哥,情理之中她都是要去恭贺的,核桃就问她,“听说主子爷已经过去看过了,格格您要过去吗?”
看多了宫斗剧的耿宁舒连连摇头,“不了不了。”要是她拿阿哥碰瓷自己,那就算四爷再宠爱自己,也免不了责罚的。
核桃又问:“那只送贺礼过去好了,格格想送什么?”
耿宁舒想了想道:“拿一个小孩子的长命锁吧,至于李侧福晋……”
给李氏那个讨厌的人,她是送什么都不乐意的,看着还在整理行李的白果她忽然有了个好主意,“送藕粉!”这种便宜大碗的东西,送过去不心疼。
这话就连白果听了都咋舌,“会不会显得太寒酸了?”
耿宁舒挑挑眉,“行宫湖里产的好东西,她还敢嫌弃不成?另外送过去之前先让府医过目,免得被人动了手脚。”
有了行宫这个来头在,李侧福晋明面上当然是不敢的,只不过背地里气得摔了一套茶碗,“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看轻我和阿哥。”就算是福晋再厌恶她,也没敢在这上面克扣她的。
翠儿赶紧劝,“主子您还在月子里,可千万别生气,免得遂了那起子小人的愿。”
田进禄也道:“那小贱人定是嫉妒您呢,她那肚子里可是个空心枕头,什么都没有。”
李侧福晋听完一群人的哄,这才好了一些,自己现在两个阿哥一个格格在手,那耿氏就是拍马都比不上。
*
看完新生儿,四爷返回了正院用餐。福晋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色,积极给他夹菜,“爷在外头辛苦了,都晒黑了不少,快吃些这个补补。”
四爷给面子地吃掉了,他想着出去几个月冷落了福晋,意思意思住一晚上,福晋自然喜不自禁。
吃完以后还不到睡觉的时候,瑞香又端了茶上来,两人相对坐着没说话,他惊觉他们二人之间除了这种明面上客套的话,竟有些无话可说。
福晋自然也发现了,她其实有非常多的事情想问,想问问他独宠耿宁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废了太子之后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是不是要行动起来。
可她全都不敢问,未免气氛过于尴尬,她让瑞香呈了一碟栗子糕上来,“庄里今年新下了许多栗子,妾身自作主张做了糕点,爷尝尝?”
四爷拣起了一块吃,栗子的香味浓郁,软糯又香甜,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竟然是——那小姑娘一定会喜欢吃。
他连忙收回心神,将栗子糕放下,端起茶碗又饮了一口。
福晋以为他不喜欢吃,有些懊恼。她明明让人去膳房打听过,爷去年还吩咐人做过栗子糕的,所以特意趁着他回来呈上的,怎的现在又不爱吃了。
还好四爷先打破了沉默,“时间不早了,安置吧。”
去梳洗的工夫,他交代苏培盛,“给耿格格那边送些新鲜的栗子去。”她在吃食上头的想法多,到时候怎么吃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