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在月光里
尤其是顺治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耳后,身上除了草木的气息,还多了股檀香味。
檀香?对,顺治信佛,他哭着闹着要出家,头发如今还只有青色的一茬儿呢。
佟佳脑子里灵光一现,叫了声阿弥陀佛。
顺治真被佟佳气笑了,手下用力,佟佳手上跟着吃痛,不管不顾喊道:“皇上常年信佛,当以慈悲为怀,欺负女人算什么佛门弟子!”
“还敢诡辩,拿出菩萨来压我了。”顺治手一翻,佟佳的手臂被拧在了身后。
顺治眼中寒意凛冽,在佟佳耳边一字一顿说道:“谁说信佛就要仁慈了,谁说我要是佛门弟子了?你管我是什么人!佟小格格,上次放过了你,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我看你是真想去大牢里走一遭。”顺治拖着佟佳,将她摁倒在椅子里坐好,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免得你说我欺负了你,我就给你一个狡辩的机会。你老实交待,你还藏着什么秘密?”
“我没有藏秘密啊!”佟佳懵了,顺治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吗?”顺治嘴角上扬,眼中一片冰冷,“你主动提出要学完《千字文》,还要一遍就学完,无意中显露出你的聪慧,与众不同。佟图赖,你阿玛,如今卧病在床,眼见佟佳氏就要没落了,佟佳氏一族,是不是按耐不住,太着急了些?”
佟图赖要没了?佟佳愕然,这误会大了,顺治实在是聪明得过了头!
她顶多打算在当太后时,让佟佳氏一族鸡犬升天,现在还早着呢。
“皇上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佟佳装傻,振振有词说道:“我不过是个小格格,从头到尾都谨守着规矩,再说了,我在宫中,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阿玛生了病,皇上不说,我压根儿不知晓。”
话语一停,佟佳声音哽咽,难过地说道:“我真是不孝,阿玛重病在身,我身为子女,别说在病床前侍奉尽孝,竟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我实在是太不孝了!”
佟佳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顺治死死盯着佟佳,被她哭得心中莫名慌乱不安,不由得出声呵斥道:“住嘴,不许哭!”
佟佳哭声渐小,双手在眼睛上用力按了按。估计眼睛变得红了,放下手垂下头,拿帕子胡乱抹了脸。
顺治慢慢站起身,不耐烦打量着佟佳。嘴张了张,第一次觉着,面对她说话有点儿困难。
佟佳看上去规规矩矩,却滑不溜秋。跟刺猬一样,平时将刺藏起来,趁着人不注意,冷不丁伸出来蛰你一下。那根刺,不知何时就扎下去生了根。
顺治斜向佟佳,斜了一眼,觉着不大对劲。微微皱眉,再仔细一瞧,楞在了那里。
佟佳眼角干干的,脸上也干干的,她先前的哭,感情都是假装!
一股无法形容的愤怒,在心底渐渐升腾。顺治面色平静,淡淡问道:“你不哭了?”
“皇上不允许哭,我不敢再哭。”佟佳直觉不妙,警惕答道。
“我允许你哭,你再哭一哭吧。”顺治声音平平说道。
佟佳飞快答道:“我哭不出来了,眼泪都流到了心里,悲痛无声。”
顺治上前两步,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似寒冰,嗖嗖往外冒着寒气。
佟佳不自觉一抖,身体后仰缩在了椅背上。
“好一个悲痛无声。你说对了,我是心慈手软,因我念着你是三阿哥的生母,所以对你网开一面,没有动过真格。你倒是真正聪慧,看得清清楚楚,仗着我的心慈手软得寸进尺。”
顺治头开始跳着痛,胸口闷闷的,好似下一刻就要炸开。他低下头,深深喘息。
他最恨的就是被利用,前世他对自己狠,对别人却心软。最后熬得油尽灯枯,落了个早死的下场。
这辈子,他以为一切都会不同,他已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朝堂上游刃有余,没曾想,在后宫一个小格格面前摔了个大跟头。
顺治伸出手拉起佟佳,将她往外拖,眼中满是疯狂,“你既然找不自在,我就成全你。照着你口中的规矩来,先让尚方院审吧!”
尚方院是处置宫里犯错之人的地方,沿用于明朝。佟佳没见过,但她看过明朝东西厂的用刑手段。
送进曾让明朝所有官员都要抖一抖的厂卫,还不如把她送进大理寺刑部大牢。佟佳打死都不要去那里,她拼命挣扎着,急中生智,重重跺在了顺治的左脚上。
顺治痛得闷哼一声,手上一松,佟佳顿时朝后摔了下去。顺治脸色微变,不假思索伸手出去拉佟佳。脚上的痛使得顺治站立不稳,被佟佳带着摔了下去。
佟佳刚天旋地转中,眼前一黑,被顺治压了上来。他温软的唇,落在了她的眉心。
第十九章
寅时初,佟佳习惯性睁开了眼睛,不过很快就闭上了,赖在床上养神。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林姑姑压低嗓音的嘱咐声。细竹门帘撩开,发出些微的沙沙响动,林姑姑的脚步声已到了床边,床钩极轻叮当。佟佳听到林姑姑轻柔的嗓音在喊:“佟格格,寅时到了,起吧。”
佟佳昨晚在床上滚了许久才睡着,早上的起床气就更大了些,干脆将头埋进了被褥里,顺势往里一滚。
林姑姑的脾气极好,含笑说道:“奴婢不喊了,佟格格再眯一阵。吴总管差了人来吩咐,说皇上今日朝政繁忙,佟格格无需去念书。”
佟佳缓缓将头从被褥里抬了起来,复课不到一天就做了失学儿童。能不用见到顺治那张可恶的脸,免了彼此见面尴尬,佟佳长长舒了口气。
只是,昨日的那一幕,在佟佳眼前不断闪现,一股莫名的怒气,在胸腔内乱窜。
顺治嘴唇不小心印在了佟佳眉间,她只感到一片温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顺治跟见了鬼般撑着跳起来,抬起手抹了嘴。
不管佟佳对顺治有多嫌弃,他的动作,让她像是没穿衣衫被拉去游街。
伤害太大,太过羞辱人,一辈子都好不了。
哪怕最后顺治没有把她送进厂卫受刑,只默默走开了,佟佳还是把他记在了小本本上。等到他驾崩的时候,她一定要暗戳戳在孝衣里面偷偷穿红衣庆贺。
无所事事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玄烨用完饭来给佟佳请安了。
佟佳好久没见到玄烨,暂时将对顺治的仇恨抛到了脑后。她拉着玄烨在身前打量,揉着他的胖脸蛋,笑盈盈说道:“哎哟,一段时日不见,好似长高了点,这脸蛋又圆了一圈。”
玄烨咯咯笑着躲,“额涅,我长大了,已经上学堂啦,不能再揉脸了。”
佟佳白了他一眼,小屁孩叛逆期来得还挺早。不过倒是,玄烨自从尚学堂之后,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眉毛上扬,与头上的小揪揪一样,精神得都快飞了出去。
“你每日都学些什么呀?”佟佳关心起了玄烨的学习。
玄烨掰着手指头答道:“早上寅时起床,洗漱之后喝碗牛乳,吃些点心就开始温习功课。温习上半个时辰,就去学堂找先生上课。要学满文,蒙文,汉文,拉弓骑射。”
佟佳拉过玄烨还带着肉窝窝的手,摊开一看,掌心起了好几个水泡,她看得心疼不已,问道:“疼不疼,怎么没有抹药?”
玄烨收回手,忙安慰佟佳道:“额涅,我一点都不疼,先前汗阿玛已经让我抹过药啦,用饭的时候洗掉了,等到晚上睡的时候再抹上一遍。我是骑马的时候,不会拉缰绳磨出了泡,现在我有了手笼,再骑马时就不会受伤了。汗阿玛说,他三四岁的时候跟着汗玛法去蒙古部落,那时候他比我还小呢,都是自己骑马,可厉害了。”
佟佳心道你听他吹,她压根不想听到顺治。念着玄烨每天上学辛苦,总得要劳逸结合,便牵着他出去散步,找些玩乐项目,享受难得的亲子时光。
现在能玩的东西少,佟佳问了林姑姑,玩具倒不少,比如有木剑泥娃娃这些,玄烨早就过了玩这个的年纪,最后佟佳选了陀螺。主要是她没玩过,还挺好奇。
玄烨也没玩过陀螺,母子俩定了规矩,在院子中画了个圈,一人抽一次。谁把陀螺抽出了圈外,就得换下一个人来玩。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不大会玩。鞭子卷在陀螺上,还没抽起来,陀螺就跟那喝多了酒的醉汉,敷衍转悠几下就哑了火。
试着抽了几次,玄烨比佟佳上手快,一鞭子抽到陀螺上,陀螺在圈子中央转得呼呼的。
佟佳很是眼红,小心眼在旁边喊道:“倒,倒,转出来,转出来!”
玄烨咯咯笑着,一鞭抽下去,陀螺依旧稳稳转着,他不依笑道:“额涅,您别喊啦,要输得起。”
佟佳蹲在那里耍赖,试图用手去拨陀螺,玄烨大叫:“额涅,别动,当心等下鞭子抽到您手上。”
“你知道,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吗?”佟佳悻悻收回手,瞪着玄烨说道:“都成你的个人专属了,我还玩什么呀?”
玄烨嘻嘻笑,敷衍地说道:“就最后一鞭子了啊,抽完就让额涅您玩儿。”
佟佳听玄烨这句话已经说了三次,她骂了句小混账,转头去唤林姑姑,准备让她再拿个陀螺来时,一下愣在了那里。
顺治不知何时来了,闲闲倚靠在廊柱上,看着他们在庭院中间玩。
“见过皇上,皇上怎么来了?”佟佳心情瞬间起了万千变化,尴尬恼怒嫌弃各种情绪交织,最后不情不愿福了福身。玄烨一听,赶紧停了下来,跑上前跟着请安。
“就这么走着来了。”顺治凉凉答,走上前捡起陀螺拿在手中仔细打量,对玄烨说道:“你再玩一次我瞧瞧。”
玄烨响亮应了是,用鞭子卷号陀螺,稳稳抽了起来。顺治看了会,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你该回去歇息了。”
玄烨还没玩够呢,他不敢反抗,依依不舍告退。佟佳将玄烨送到了院子外,摸着他的胖脸颊说道:“等明儿晚上我们再玩。”
“好,额涅,白日我一定努力学习,晚上我就来陪您玩。”玄烨挺直小胸脯答道。
“你可不许玩那么好,不然我不跟你玩了。”佟佳理不直气也壮说道。
玄烨笑个不停,一步三回头,跟着张润回了正院。
佟佳等着玄烨走得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偏院。她几乎是一步步挪着走,没了玄烨这个缓冲,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顺治。
转过影壁,佟佳看到眼前的情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顺治把玄烨赶了回去,他却拿着陀螺玩得正起劲。
站了一会,佟佳放轻脚步,悄悄绕过庭院,打算走回廊进屋。
“我以为你把玄烨送回京城了呢,磨蹭这么久,又准备躲哪儿去?”顺治像是头上长满了眼睛,懒洋洋说道。
佟佳只得绕回去,站在台阶边,看着顺治玩陀螺。
顺治专心致志玩了很久,佟佳站得腿都快断了,不时瞄向他的左脚。
昨天还是踩得轻了些,他的伤好得忒快了点,这么晚了还在蹦跶。
在佟佳快打呵欠时,顺治总算收起了陀螺,走过来随意在台阶上一坐。他往后一仰,双手撑在后一级的石阶上,长腿伸直,比在龙椅上坐得还要坦然惬意,下巴点了点,“坐。”
佟佳谢了恩,紧贴着石阶边的栏杆,在顺治左手边坐了。
顺治斜了她一眼,收起左手臂,望着远处天空的明月,问道:“你不会玩?小时候没玩过吗?”
“没有。”佟佳决定少说话,言简意赅回答。
“我也没玩过,还真好玩,等空了我还要玩。”顺治微笑着说道。
佟佳尽职尽责扮哑巴,坚决不出声。
顺治静默片刻,说道:“盛京皇宫地方太小了,五座主宫,清明平安宫居中,住着国君大福晋。其他依次下来,东面是和谐有礼宫大福晋,西面是根本仁爱宫大福晋,东侧欢乐宫东侧福晋,西侧面有福宫西侧福晋。”
他抬起手比划了个圈,“其实就是五座不大的屋子围在一起,跟你这里的主屋差不多大小,彼此呼吸相闻。每座宫殿就两间大屋,中间用墙隔开,门口进去是烧炕的地方,上面放着一口锅。西侧宫里,伺候的奴才,低等嫔妃一字排开,晚上睡在万字炕上,我挤在里面长到了六岁。汗阿玛主宫殿在清明平安宫,那时候他基本上只在那里用饭,晚上歇在和谐有礼宫。来回倒也方便,抬脚就到了,若是下雨下雪,连伞都不用撑。”
月色太柔,顺治的声音不疾不徐,神色平静回忆着从前。
佟佳觉着自己跟顺治相处久了之后,受了他的传染,她也快变成了神经病。
她情愿彼此剑拔弩张的关系,好过眼前的温情。
有负美丽的月色。
顺治笑起来,笑容怅然,“我第一次去到蒙古草原时,觉着天地真广阔啊。海东青都能飞得更高,我很不情愿回盛京。”
天气渐凉,太后即将从南苑启程回宫。佟佳住在景仁宫偏殿,她也不想回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顺治突然问道。
佟佳沉吟了下,谨慎答道:“我怕说多错多。”
顺治盯着佟佳片刻,蓦地绽开了笑容:“我以为,你还在为我先前擦拭嘴的动作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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