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在月光里
哪壶不开提哪壶,佟佳不吱声,心里狂骂脏话。
顺治脸上笑容更浓,说道:“我是男人,是佛门弟子,是好汉,是皇上,你要我讲律法,要礼尚往来。我就大度一回,让你还回来。”
他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塞到佟佳手里,“喏,拿好了。”头凑到佟佳面前,微微闭上双眼。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脸上,声音如同月下絮语般柔和,“让让你亲两次,你擦拭两次嘴,我保管不生气。”
佟佳:“......”
第二十章
顺治闷声笑起来,“逗你玩儿呢!”起身拍拍衣摆,悠闲踱步离去,“记得明儿个准时来上学,得脚踏实地,哪怕你是老神童,也得给我将底子打好喽。”
佟佳瞪着顺治的背影,鼻子都快气歪了。等他转身走过影壁,立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祈祷:“月亮啊,求您代表正义,早些让他驾崩吧!”
可惜月亮没有听到佟佳的祷告,第二天佟佳去书房学习,见到的顺治,难得神清气爽精神奕奕,脸上长期不散的疲惫无影无踪。
平心而论,顺治今年刚刚二十出头,正是最好的年岁。加上长得人模狗样,没有可笑的秃头辫子,一头极短的乌发。白肤,恢复了血色的薄唇,穿着宽袖大袍,只要他不开口的话,好一个清隽出尘的郎君。
一开口,佟佳就有种再要拜祭月亮,让他升天的冲动。
佟佳去到书房的时候,顺治已经在了,他背靠椅背,双手交叠在身前,长腿随意伸着,看上去既慵懒又惬意。
顺治上下打量着她,似笑非笑说道:“见过佟小格格,小格格今儿个真早啊。”
自鸣钟的指针,刚指向四点。佟佳寅时初起床,如今外面天还黑着,鸡都还没打鸣。
“皇上不去上早朝吗?”佟佳咽下怒气,福了福身说道。
“佟小格格。”顺治叫了佟佳一声,她抬眼看去,顺治嘴角上扬,浮起了她熟悉的嘲讽,“你除了认真读书之外,还得多学规矩。比如,我并非每日都得上早朝。动动你灵活又不乏愚蠢的小脑瓜子,朝臣们大多都住在京城,这么早来南苑,京城城门几时开,你可知晓?”
“不知晓。”佟佳板着脸答。好气,她不过问了一句,他就讽刺了她一大堆。
“不知道就得学,这叫不耻下问。”顺治下巴点了点椅子,大慈大悲说道:“坐吧,给你个机会赎罪,考试。你先前吹嘘字都记得住,来,认给我看,全对了,我就不计较你的张狂。”
《千字文》不过一千个字左右,后世的汉字已经达到十万字,日常使用的则有几千个字。
佟佳不敢吹嘘十万字全部认识,至少能认超过《千字文》字数的几倍。她暗自冷笑,翻开书,一口气从头念到了尾。
顺治目光沉沉盯着佟佳,笑着说道:“还真是没吹嘘,勉强算得上老神童。”
佟佳读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口清水。清水淡而无味,佟佳很想喝茶。顺治这个爷口味奇葩得很,他只喝清水,连累着佟佳也喝不上茶了。
半杯水喝下去,口渴得到了缓解,佟佳将被顺治称作老的怒气压了下去。
“瞧你喝水跟喝药似的,怎地,不喜欢喝清水?可否要给你加点糖?”顺治眉毛抬了抬,问道。
佟佳木着脸答道:“多谢皇上,喝清水就很好,不敢麻烦皇上。”
“口是心非!”顺治哼了声,扬声唤来吴良镛:“给你的佟主子上茶水。”
佟主子喝过顺治恩赐的茶,将他的嘲讽当做一股风,吹散了。
顺治指着砚台说道:“磨墨吧,我教你写字。”
佟佳拿起松烟墨,倒了清水在砚台里开始磨墨,不由得琢磨起来。
她的一笔飞白写得行云流水,一下笔,行家就能知道深浅。学着蒙童那样笨拙开笔,比她从蒙童一下变成书法大家还要难。
顺治比狐狸还要狡猾,要是被他看出不对劲,又会联系到佟佳氏一族上去。
眼下佟图赖病重,佟国纲佟国维还只是侍卫,官职实在是太低了点。以后赫赫有名的佟半朝,跟着她一样,只能在顺治时期被埋没了才华。
佟佳心情低落了几分,墨条在砚台中有一下没一下转来转去。
顺治眼神从砚台上,缓缓移到佟佳的脸上,最后在她眉间停住。
“佟小格格。”顺治突然出声唤她。
佟佳一惊回过神,抬眼看去。顺治手撑在下颚,摩挲了几下,说道:“先前我说的话,不是在逗你玩儿。”
“皇上说的什么话?”佟佳一时没能明白过来。
顺治面无表情凝视着佟佳,说道:“没什么。开始吧,松烟墨昂贵,得省着些用,别磨太多了。”
佟佳想翻白眼,一个皇帝,一条墨,至于嘛!
顺治从笔架上选了只毛笔递给佟佳,说道:“你学着我的样子拿笔。”
佟佳看向顺治的手,依样画葫芦握住了笔。顺治唔了声,“还不错。能否写好字,三分天赋七分辛苦,你先从最基本的描红学起。”
顺治起身站在佟佳身后,认真教授起来,指点着佟佳蘸墨,提笔。
佟佳学得苦不堪言,她写习惯了飞白,总不由自主留白。顺治纠正了一会,眉头皱起来,干脆俯身下去,握住了她的手。
佟佳手一抖,在纸上画了一道黑线。顺治脸跟墨一样黑了,哗啦翻过被毁掉的纸,呵斥道:“认真些,你乱动什么!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顺治年轻火气盛,佟佳好像被火炉包围了,他温热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将她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带着她写了个“人”字。
“来,你学着我先前那样,再写一次。”顺治放开佟佳的手,缓缓站起身,走到侧边望着她。
压力消失,佟佳松了口气,暗暗警告自己,一定要写出蒙童的水平。她下笔极为谨慎,以龟爬的速度写了个“人”字。
顺治目光从佟佳侧脸上,瞄向她写下的字,愣了下,脸上浮起了些许的笑意,说道:“写得不错,居然已经有了隐约的笔锋。看来,你还是有几分天赋。继续练吧,说不定有朝一日,你真能成为书法名家。”
佟佳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要是再被顺治握着手教写字,这般亲密的接触,她得真疯。
顺治走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始批阅起折子。佟佳在对面专心写字,她越写内心越平和。果然,练字能使人成佛。
顺治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难得岁月静好。
佟佳重新复学,顺治狗归狗,却是难得的严师,每天都要检查她的功课。而且他极为敏锐,她背书的时候,他在忙自己的事情,却能一心两用,听出她的错处与敷衍。
所幸,佟佳没有挨板子,顺治说道:“一并存着,等积攒多了,攒够了投入大牢的罪,到时候算总账。”
佟佳马上老实了,半点都不敢展现出老神童的端倪,重新回到了辛苦上学的时光。
同时,佟佳还失去了晚饭后与玄烨的亲子互动,顺治取代了她。除了陀螺之外,他还找来了其他的玩具,比如木口风琴,金钱棍等。
木口风情顾名思义就是口风琴,奈何顺治的音乐素养基本等于零,每次他一吹,玄烨就夹紧短腿,尴尬地请求要去方便。
顺治一气之下不吹了,陪玩佟佳免受了魔音绕耳的折磨。
折磨还没完,金钱棍就是在竹节中嵌进去铜钱,敲起来哗啦啦响。顺治与玄烨一人手持一根,两人在庭院里兴致勃勃对打。
叮里咣当的响声,加上玄烨笑得没了形的声音,佟佳耳朵脑子都嗡嗡响。她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很是怀疑人生。
难道男人真至死是少年?
为何顺治要与玄烨在偏院玩?
莫非顺治爱上了她?
最后的想法一冒出来,晚上天气虽然转凉了,却还没有到冷的地步,佟佳依旧抖了几抖。
董鄂氏伤心欲绝的模样,深深刻在佟佳的脑海中。山无棱天地合,她有那通天大胆与顺治相爱。
顺治余光瞄到坐在廊檐下的佟佳,收起金钱棍,对玄烨说道:“好了,回去歇息吧,明晚再玩。”
玄烨笑着嗯了声,蹬蹬蹬跑到佟佳面前道别:“额涅,我回院子去啦,明晚我再来给您请安。”
佟佳站起身,笑着说道:“我送你出去。”
顺治伸手拉住了她手臂,“这么几步路,有奴才在旁边伺候着,哪须得你送。”
佟佳只得停下脚步,不动声色抽回手,揉了下玄烨的胖脸蛋,温声说道:“仔细看路,别摔着了。”
玄烨乖巧答了,蹦蹦跳跳往外走去。顺治斜睨着佟佳,走过去往她先前坐的躺椅上一躺,双手交叠在脑后,长腿搭在矮案上,舒了口气,说道:“你还挺会享受。”
佟佳立在一旁,说道:“夜里凉,皇上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不凉,赐座。”顺治抬头,朝宫女坐着烧水的小杌子点了点,“不耐烦了,想赶我走?”
“不敢。”佟佳答了句,只得坐在了小杌子上。
“不是不想,是不敢。”顺治没放过佟佳话里的漏洞,手从脑后拿下来,坐起身,手斜撑在腿上,探身打量着佟佳,冷冰冰说道:“佟小格格,你别忘记了,这是我的地盘。”
“是。”佟佳从善如流赔了不是,“都是我的错,请皇上见谅。”
顺治打量着佟佳,半晌后笑了起来,闲闲问道:“不会是我与玄烨一起玩,你醋了吧?若是你想与我一起玩儿,你可以讲出来,我不会怪你僭越。”
啊呸!
真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佟佳想抓破顺治笑得跟花一样的脸。
顺治笑完,正色说道:“我让福全跟着玄烨一起开蒙读书了,玄烨如今在学堂里也有了个伴。你若是心疼他读书辛苦,平时就勤快些,早晨早些起床,去陪他用饭。唔,听说你早上起床都要哭,实在是难为了你,这样吧,晚饭的时候,特意准你来陪我与玄烨一起用饭。”
佟佳真要哭了,她宁愿早上痛苦起床,也不要与顺治一起吃饭。
“就当是补偿你。”顺治忽地一笑。
佟佳莫名其妙,补偿她什么?
顺治指了指她的眉心。
佟佳要抓狂了,他还提!
再也忍不住,佟佳板着脸说道:“皇上真是说笑了,不过是嘴唇不小心碰了下而已。皇上不说,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皇上还是请收回成命吧,晚上我自己用饭就好,万万不敢接受皇上这般大的恩赐。”
顺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蹭地起身,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灌溉打赏。
祝大家中秋团圆,学业事业感情家人都顺顺利利。
第二十一章
佟佳再次失学。
如果顺治正常,佟佳会以为他吃醋了。因为他的疯,佟佳认定他是疯病复发。
天气一天凉过一天,秋意渐浓。路径边野菊花零星开放,荷塘里的荷叶,浓绿得几欲滴水。只需一阵风,一场雨,绿意散去,叶片枯萎,逐渐凋零成秋。
南苑的秋,好似来得更猛烈些,待太阳西斜时,空气中的热意就没了,需要加一件外衫。佟佳最喜欢这样的季节,天地万物艳丽得不像话。秋再深一些,会感到冷,浅一些,会闷热出汗。
不用上学,无需见到顺治,不用前去请安,再加上令人沉醉的秋,这是佟佳穿来后,最惬意的时光。
加之晚上的时候,玄烨照常来请安。佟佳带着他散步玩乐,给惬意的日子增加了些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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