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第二天,她专门打听了一大圈,还是通过龚小明,才知道冷梅那边出了什么事的。
是这样的,冷梅自打前年起,就一直请了假,在病休,但最近这段时间,她已经养好了曾经流产,肺结核的伤,准备回来上班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已经被部队开除军籍,虽然免于服刑,但被思想委派到外地劳改的萧文才,给冷梅写了封信来,以他妈萧婆子生病了为由,要求冷梅汇五百元给他,否则,他就会向思想委写举报信,揭发她。
从去年起,虽然北城的揭发和批评会并不猛烈,但在外地,尤其是偏远地区,因为揭发亲人就会有奖,还会被表彰,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掀起了一场猛烈的,揭发亲人运动。
据说有些夫妻,睡前还好好儿的,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去思想委相互揭发了。
总之就是,越是亲人,大家越要相互揭发,批评。
萧文才的信写的情真意切。
他是个至纯至真的大孝子,老娘生了病,他不能见死不救。
他也不想为难冷梅,或者使坏,故意去揭发她。
但是呢,曾经他们是夫妻,冷梅还给他写过很多信,信里的很多段落,都是可以断章取义,做文章的,而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五百块钱,就会把所有的信件销毁,并保证,从此不为难冷梅。
冷梅在接到信后,怕父母生气,没跟他们说,而是跟龚小明商量了一下,然后,就把自己所有的首饰卖给了龚小明,并凑了二百块,寄给了萧文才,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不过在收到二百块之后,萧文才不但没有放过冷梅,反而,一直在追讨剩下的三百元。
冷梅为了凑足三百块,于是又去找别人想办法去了。
至于找的是谁,龚小明也不知道。
而陈思雨昨晚听到的,就是冷梅在找一个男人想办法,解决钱的事。
在书里,冷梅是否和萧文才离婚了,陈思雨并不知道。
但她觉得,以萧家人的性格,既然能找到理由,就肯定会无休止,无底线的勒索冷梅。
陈思雨再努力回忆,书里提到冷副团长时,好像隐隐提到过,说她是个单身,还是个寡妇。
基于这个,她大胆推断,会不会昨晚,准备借首饰给冷梅的那个人,冷眼看着,知道萧家于冷梅是吸血鬼一般的存在,于是,为了冷梅能摆脱他们,就干脆帮她把萧文才给解决了?
当然,这只是陈思雨不负责任的推断和猜想,不足为凭。
但可以肯定的是,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准备送冷梅一套红宝石首饰。
陈思雨得赶紧打电话,告诉冷峻这个消息,看他还敢不敢怀疑她,不信任她!
第69章 举报信
这时, 陈思雨还不知道那个准备给冷梅送红宝石首饰的人到底是谁。
下了班,她正准备去邮局给冷峻打电话,却被方主任给拦住了。
且不说陈思雨所在的东城区, 放眼整个北城,之所以革命斗争远不像外地那么激烈, 陈思雨能哄的一帮小将头子团团转是其一,而其二, 就是方主任为人有智慧,工作方面有技巧,一直在尽可能的压事态的原因。
方主任对陈思雨,小时候是真烦, 真气,但后来,她慢慢变好了,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嘛,方主任也是真心的,由衷的喜欢。
而今天来,他有件事要跟陈思雨谈。
这件事,按原则来说,他是违背了纪律的。
递给陈思雨一封实名举报信,先让她自己读,待她把信读完了,方主任才说:“你看, 这个叫萧文才的, 实名举报空院一个叫吴勇的军人, 说他跟空院家属冷梅在婚内苟且, 偷情, 且因偷情而致流产,要求思想委进驻空院,夺取思想革命的大旗,撤查三军风纪,这些话,你看着,是不是心惊肉跳的。”
陈思雨看了一下,信是冷梅的前夫萧文才写的。
向思想委检举了冷梅和吴勇,说他俩私通,败坏风纪。
而在没看信之前,陈思雨并不知道那晚跟冷梅约会的人是吴勇,但看了这封信,她想起来了,跟冷梅约会的那个人有副特别独特的烟嗓,可不正是冷峻的营长吴勇。
那是个大烟枪,烟不离手的。
跟今天白天,她从龚小明那儿打听到的,萧文才勒索冷梅的事一对,陈思雨明白了,萧文才不止勒索了冷梅,而且还在私底下搞小动作,检举吴勇。
在她看来,这事并不严重,毕竟清者自清嘛。
她说:“方主任,这事是子虚乌有的,你调查冷梅和吴勇一番,并把举报信打回去,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简单。上面有个人,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她是谁,她最近提了个观点,要让思想革命进三军,进部队,鼓励小将们去部队搞思想斗争,说通俗点,也叫夺权!萧文才是一个于政策特别灵敏的人,他嗅到了风向,这是在照着风向生火,我不响应他,他还会给别人写信,而别的思想委主任,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方主任说。
陈思雨反问:“那您的意思呢,想让我怎么办?”
“思雨,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懂,当政策下来,我们必须执行,可执行的力度是可以把握的,如果没有你,为了部队的安宁,为了部队不被小将们夺权,我会劝这位吴勇同志,从他这儿掐掉源头,把火给熄了,但这不有你嘛……”方主任叹了口气,笑容极为复杂:“你来想办法。”
要不是方主任拿来这份信,陈思雨对冷梅的遭遇,也是一头雾水。
但现在,结合书中剧情,她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书里,因为没有她,冯大钢,虞永健和聂少东三足鼎力,在整个北城搅风弄雨,好不热闹。而他们,在把别人都批评一遍后,就会盯上部队,去夺权。书里的萧文才一直在等机会,想害冷梅和吴勇,等政策下来,就会写匿名信举报,以把思想革命引入部队的方式,迫害吴勇。
最终,书里的吴勇在方主任的劝说下,应该是以自杀的形式结束了生命,把思想革命进部队这股火苗子,从源头上给扼制住了。
那套红宝石首饰,应该是他在死之前送给冷梅的。
而现在,因为有她,冯大钢和虞永健劳改了,聂少东也不搞武斗,形势比书里好得多,不过萧文才依然举报了吴勇,还勒索了冷梅。
方主任知道,目前北城短暂的安宁来自于陈思雨,所以才来找她想办法。
当然,聪明人之间,一个眼神就够了。
萧文才那种人,不止是人渣,还是败类,陈思雨真要收拾他,有的是办法。
但他远在海胶岛劳改呢,而她在北城,她鞭长莫及,不好收拾呀。
“想想办法吧,你也是部队的一分子,不想每天一上班,大家别的都不干,专门开批评会,对吧。”方主任说完,把信收回去,走了。
……
同一时间,营区。
吴勇把冷峻喊到办公室,告诉他两件事,一是,他要去海胶岛的申请已经被驳回来了,换成吴勇自己去海胶岛,再是,他有一些东西要给冷梅,让冷峻转交。
看吴勇在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冷峻问:“你很快就要出发?”
吴勇飞速收拾好桌子,拍了拍桌案,说:“以后我这张办公桌就属于你了,对不起啊,看看,给我烫的满是烟头。”
外调,按理来说应该会升职,但冷峻瞥了眼桌子上的报告文件,又愣住了,因为上面写的是:兹有营级干部吴勇,前往海胶岛报告。
冷峻手摁上纸,说:“吴营,您去了海胶岛,怎么也得升副团吧,怎么还是营级?”
吴勇要调过去,填的是冷峻的缺,而冷峻因为是平调,所以依旧是副营长。
不过他也不是为了升职去的,也就不跟冷峻解释了,拿起调令,转身走了。
他留给冷峻的是个大纸箱子,抱起来沉甸甸的。
按理,冷峻不该打开的,但站在办公桌前默了好半天,他还是给打开了。
吴勇跟冷梅姐弟一样,也是从小就生长在战地文工团的孩子,他的母亲,也是一名战地文工团的成员,在解放后,病逝了。
因为演出需要,演职人员大多有很多首饰和衣服,而在旧社会,那些东西基本都是真东西,所以吴勇手里有很多他母亲的首饰。
其实在打开箱子之前,冷峻就在猜,如果真有人给冷梅首饰,那个人应该就是吴勇,一只只打开了盒子,还真是,有一套首饰,是红包石的,其中包括项琏,手镯和戒指,这一套,全是演出用的。
这下,就算冷峻不愿意信封建迷信,也得相信陈思雨了。
吴勇和冷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初,如果不是吴勇去了鸭绿江,不是误传了死讯,他就会跟冷梅结婚,而在他回来,发现冷梅和萧文才结婚之后,也一直没有再婚。冷梅自己或者都不知道,但作为他的下属,冷峻是最了解冷梅的,他很少打扰冷梅,但只要冷梅有事,哪怕他只能站在远处,他也会远远看着。
调任事小,可他在临走之前,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送给冷梅,这事怎么看都不正常。
冷峻抱着个大纸箱子从办公室出来,就见陈思雨在大门外面等自己。
他正准备过去,却看到原本在操场上的高大光一路小跑,朝着陈思雨跑了过去。
冷峻两道眸子在瞬间成了一竖,停在原地,冷冷看着。
高大光已经很久没见过陈思雨了,当然,她可是大队长的女朋友,他胆儿还没肥到,敢跟队长女朋友耍流氓的程度,而他专门找陈思雨,是因为陈念琴的原因。
“思雨你知道不,你姐呀,可真是个人材。”高大光说。
陈思雨一笑,问:“我姐怎么就是人材了?”
高大光先从裤兜里掏了一盒磁带出来,又左右四顾,看没人,把陈思雨拉到了一边,指着磁带说:“这是我前两天从一个新兵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里面的歌全是你姐念琴唱的,你听听就知道了,特别好听。”
其实陈念琴唱歌的功底是足够的,她的嗓音比陈思雨的甜,声线也更广阔,她最大的问题在于,抄袭。
而她唱的歌,是后来人的作品,所以陈思雨比较反感她。
“是《信天游》和《黄土高坡》吧,我听过,确实好听。”陈思雨说。
“不是那两首,是一套知青之歌,这属于违禁品,据说是她悄悄录了,全国各地悄悄传唱起来的,她现在呀,在知青队特别的火。”高大光再说。
听说是知青之歌,陈思雨起兴致了:“磁带给我吧,我晚上回去听。”
“自己想要就翻录,但不能私藏,我还要听呢。”高大光说着,怎么觉得身后凉凉的,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因为冷峻默默的,就站在他身后,目光跟想咬人的狗一样,凶巴巴的。
但他再凶,高大光也不怕,毕竟他和陈思雨可是发小呢。
“思雨再见。”他说。
陈思雨也说:“大光再见。”
俩人一路走着,冷峻其实很好奇,想知道高大光送给陈思雨的是什么东西,但他不好意思问,就只能把好奇藏在心里。
前几天,陈思雨经历了政审。
作为对象,冷峻也跟军法处的人谈了话,并当场指明了陈思雨会四国语言,以及,芭蕾无师自通,还有,把雷米封称之为是异烟阱的几大疑点。
并做了自己的判断:她很有可能是个敌特分子。
当然,他可以提质疑,军法处的人会有自己的判断。
就比如,陈思雨会四国语言,她自己供述,是胡茵教的。
她在芭蕾上下的功夫,从脚上就可以看出来。
而关于药品的疑问,刘处长专门查了一下,发现在沿海城市,其实人们从前年开始,就把雷米封称之为是异烟阱了。陈思雨自己解释,也是说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称呼的,这个问题就算通过了。
部队于敌特问题,虽然处理起来非常严肃,决不留情,但也不会像外面一样,但凡有人指着另一个人嚷嚷一声,说他是敌特,就立刻会来一群小将,不管那人是不是敌特,都要踩上一万万只脚。
部队是讲法,讲证据,讲逻辑琏的。
所以在综合多方意见后,刘处长给陈思雨的政审单签了通过二字。
而在政审期间,两人没有见过面。
此时见了,也挺尴尬的。
因为误解陈思雨是敌特了嘛,冷峻郑重说:“对不起,在敌特一事上,我不该怀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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