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吴小婉刚才特别紧张,可听陈思雨这样说,面容却又缓和了,后退两步,一声冷笑,她说:“那你去举报我,贴我大字报吧,随便你。”
说完,她踩着真皮皮鞋,挎着坤包,扭着屁股,扬长而去。
陈思雨缓了片刻,也跟上了吴小婉。
从胡同出去以后,吴小婉站在路边等着,不一会儿,就有辆黑色的斯蒂庞克悄悄驶了来,待吴小婉上车后,走了。
按理,吴小婉刚刚到思想部上班,论级别,她不可能越过梅霜的,梅霜都没有配车,她却有,这一看就不正常。
还有,车不在思想部的大门口接人,却在路边悄悄接吴小婉,这也不正常。
这些异常的情况,梅霜都没有跟陈思雨提过。
而且她似乎经常被金部长拉出去,四处开会,这证明金部长是在拿她当刀使呢,梅霜自己似乎也没有醒悟,没有意识到。
一路追着小汽车跑,陈思雨有点生气,因为梅霜作为一个卧底,却连思想部最基本的情况都没摸透,实在太拉胯了一点。
但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
梅霜是个阳春白雪的艺术家,本来就是个不染尘埃的性子,能让她低头去一个自己极度厌烦的地方当内奸,已经很为难她了,有很多事,是她做不到的,就好比,陈思雨一路追着,妄图追上那辆斯蒂庞克,但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轮子,追了一会儿,她也只得停下,坐公交车回家。
本来,陈思雨计划明天再去思想部蹲守,跟踪吴小婉的。
结果刚下公交走了不远,就见吴小婉提着两条明光鲜亮的冻带鱼,一刀子五花肉和两包点心从国营饭店出来了,她显然心情很愉悦,提着东西,一路到了12中的家属楼门口,还跟门房大爷聊了两句,扭着屁股上楼了。
轩昂读书的12中,曾经是吴小婉的母亲白云任教的地方。
如今的各个单位,虽然会下放人员,但基本上不会收回房子,吴小婉自己在市团没有分到房子,看来回来之后,就住回她妈的房子里了。
既然知道吴小婉住在哪儿,事情就好办了。
跑了一整天,陈思雨本想去趟空院,跟梅霜交流一下情况的,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梅霜那个直剌剌的性格,藏不住事的,万一打草惊蛇可就不好了。
而在陈思雨看来,吴小婉这个宝藏,只要深挖下去,应该跟金部长藏赃一样具有轰动性。
回到家,轩昂比她回来的早,已经在厨房里鼓捣饭了。
一起生活了两年,轩昂已经练出来了,虽然复杂的饭不会烧,但是炒个青菜,鸡蛋西红柿茄子啥的,已经做的像模像样了。
青菜炒的脆生生的,西红柿里的鸡蛋炒的很嫩,就是米饭掌握不住火候,总是烧糊,但陈思雨已经很累了,糊饭也行,随便扒拉两口,洗完澡就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洗涮完,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奔单位。
现在,《天鹅湖》已经结束了,而新的任务,是接待法蓝西文艺团的到访,并进行联昧演出。
舞蹈队的小姑娘们还没见过外国人,正好今儿报纸出了公告,说要来的是法蓝西皇家艺术团的人,而且,公告上还配了图片,配的正是路易.奈非斯和他的团队。
路易.奈非斯不但是导演,而且是皇家芭蕾舞团的白马王子,虽然他傲慢,狂妄,自大,但一张脸生的特别标致,是一个标准的西方帅哥,四十多岁的西方男人,光看身材长相,就很迷人,小姑娘们捧着报纸看了半天,因为陈思雨去过法蓝西嘛,看她来了,就想问她一些路易.奈非斯的情况。
不过陈思雨忙着刨吴小婉的大瓜,顾不上她们,随便糊弄了几句,就把舞蹈队的姑娘们给打发了。
看曲团来上班了,迎上前,她说:“曲团,我想请个假,请一周,可以吗?”
曲团一笑:“请一周,那么长,你是不是要不去订婚啦,梅霜老师怎么也没提过呀,你们订婚,得通知我的,我可是你的娘家人。”
这一连串,搞的陈思雨都没法回答了,她说:“不是订婚,我有点私事。”
因为团里不忙,曲团倒也很爽快,只说:“别忘了练基本功。”
“好的。”陈思雨说。
从单位出来,陈思雨就又到12中的家属楼下了。不一会儿,就见吴小婉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下楼来了,这回她是挤的公交车,去思想部上班了。
陈思雨一路跟着,等吴小婉进单位之后,就在外面找个地儿蹲着,蹲守。
到了晚上,吴小婉下班了,是跟白山一起出来的,俩人一路坐着公交车,回了粮食局,回了白山父母的家。
这天晚上,吴小婉呆在粮食局,一直没有出来。
虽然明知道她和白山这属于非法同居,一旦报警,公安就会处理他们。
但陈思雨要盯的,并不是吴小婉和白山,所以这一整天就算白过了。
而到了第二天,吴小婉一整天都没有下楼。
开始,陈思雨以为是吴小婉起得早,走的太早,自己没跟上。
她又专门转到家属楼后面的小巷子里,踮脚看了半天,看到吴小婉在阳台上用黄瓜给自己做面膜,这才敢确定,她今天确实是不出门。
盯人是个特别累的活儿,而12中的家属楼虽然是独幢楼,可它是临街的,街上人多,虽然都是流动人口,但一个人经常呆在某一个地方,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而这年头,一旦有个人表现的很不对劲,是会被怀疑为特务分子的。
为了不被人觉得怪异,陈思雨换了套旧衣裳,背了个破书包,还给自己包了个烂头巾,然后提了个扫把,就围着几个垃圾桶转悠。
她的形象,乍一看,就是个被罚扫街的黑五类。
黑五类是群众最讨厌,最反感的一类人,没有人会格外关注他们。
义务扫街,还帮忙收拾垃圾,这是个很累的活儿,再加上最近是四月,正是飘柳絮的季节,站在外面,从白天到黑夜,陈思雨脚站肿了,腿站麻了,还因为柳絮,脸都红肿了。
她就跟孙悟空一样,一会儿抓脸,一会儿挠腮的。
就这样,她连着盯了四天,在周四的傍晚,正当她绝望了,准备撤时,就看到那辆斯蒂庞克悄无声息的,停在了马路的尽头。
过了许久,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了。
那人越走越近,陈思雨也是死死的盯着,她心里知道答案,但是,她得亲眼确定,看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
再说另一边,自西南战区前往北城的运输机上,一帮飞行员正在七嘴八舌的聊天。
高大光在问何新松:“何队,你就没给女朋友备啥东西?”
何新松鼻哼:“咱出去一年两个月了,我又不像你和冷峻,女朋友都在文工团,还能见一面,我那女朋友,说不定已经给别人生娃娃了,带啥带?”
高大光神秘一笑,说:“我给我女朋友带的东西,保证她一看就喜欢。”
何新松于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说了句:“无聊!”
一直没说话的冷峻倒是接了茬:“大光,你给女朋友带的什么东西?”
高大光就等冷峻这句呢,摊手说:“冷队你要感兴趣就来搜呗,搜着了,我就送你。”
王八蛋,想抢就来呀,高大光这回给女朋友准备的礼物,是冷峻抢不走的。
冷峻当然不可能搜下属的包,还是耐着性子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高大光上回被冷峻给坑了,今天就是他的复仇之日,他不但不说,还故意说:“反正呀,我的东西只要送出去,我女朋友肯定会特别开心,天天跟我约会,我准备带她去爬山,逛公园,看电影,跳舞。”
冷峻听的两眼放光,却又无可奈何。
邓振国却是一嗤:“一帮小童子鸡,总共也就半个月的休假,天天四处野逛,哪有时间跟女人相处呀你们。”
高大光说:“约会不就是相处嘛,我觉得挺好的呀。”
邓振国说:“跟你们这些生瓜蛋子说不清,男人女人,那得结了婚才有意思。”
何新松是个大嘴巴,说话还不经脑子,他说:“他妈的,我听说男女之间谈恋爱没意思,得那种事才有意思,但那种事吧,弄不得,一弄就上瘾了,弄了还想弄,一辈子都戒不掉。老邓,聊一下呗,那事儿真他妈有那么爽?”
“注意你的言辞,你一个军人,怎么能把男女关系说的那么粗俗?”邓振国踹了何新松一脚。
何新松也回踹:“你不粗俗,不粗俗你闺女咋生出来的?”
高大光准备了一样特别的礼物给苏爱党,也是想好了一回去就求婚,并结婚的。
此时听何新松这样说,那无比粗俗的语言,引起了他无比的刺激,他那张紫红色的大脸一下就胀红了。
鬼鬼祟祟的,他再看冷峻,倒是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激动。
高大光心想,像冷峻这种人,虽然飞行技术好,但一点人味儿都没有的人,怕是不会像他一样龌龊,总想那些下流的东西吧。
不过不管他想不想,这回,高大光肯定会比他先结婚的,嘿嘿。
冷峻的心思,其实比高大光更加龌龊,而且陈思雨可是明确说过的,一回去就结婚的。
他当然想结婚,疯了一样想结婚,而何新松粗俗的语言,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刺激。
毕竟他是个男人,正值壮年的年青男人,荷尔蒙会叫他冲动。
但理智告诉他,他只是想跟陈思雨组成家庭,只是想每天都见到她。
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上瘾,毕竟他跟别人不同,他是个有着强大意志力的,男人。
高大光这边,显然已经取不到经了,眼看飞机落地,冷峻押后一步,问邓振国:“老邓,男同志銥嬅要送什么东西,女同志才会喜欢。”
“这你可问对人了,女同志喜欢啥,你看看别的女同志们,她们喜欢啥,你的女朋友就也喜欢啥,照着女孩子们喜欢买的东西来买就对了,什么糖啦果子啦花儿啦的,零嘴儿,女同志们最喜欢了。”邓振国说完,又凑近点:“想跟女同志更近一步,零嘴儿最管用。”
冷峻后退一步:“不不,我没有那种想法。”
虽然他的内心也很邪恶,但他有意志力,他会控制自己的。
邓振国欲言又止,他家在江南,还得转趟飞机,急匆匆的走了。
冷峻掏出小笔记本,把邓振国刚才说的话,一笔一画,记到了纸上。
……
已经整整四天了,陈思雨把这条大街扫的明光可鉴。
每天晚上,她都要盯到九点半,轩昂下晚自习的时候才会回去。
她已经累的直不起腰了,也绝望了,觉得自己怕是盯不到人了。
结果就在此刻,夕阳西下时分,她看到金部长了。
这老头背有点佝偻,戴了一副茶叶镜,走的慢吞吞的,时不时还左右四顾一下,看到街上没啥人注意自己,一闪身,进了家属楼。
吴小婉家在二楼,202室。
扔掉扫把,陈思雨蹑手蹑脚跟上,进了单元楼,在一楼悄悄看上面,就见金部长才上楼,吴小婉立刻推开了房门,只在一闪之间,金部长已经进去了。
蹑手蹑脚再上楼,跟只壁虎似的趴到门上,她隐隐听到金部长猥琐的笑声:“一周没见面了,想我了吧?”
紧接着,是吴小婉的娇哼声。
而在这一刻,连着盯了四天的梢,累到筋疲力竭的陈思雨险些瘫倒在地。
本来只是猜测,但现在,她有了确凿的证据了!
梅霜只是发现金部长在私藏大黄鱼,但她本身是个非常正派的人,看人的时候,也习惯于把人看的很正派,再加上金部长已经快六十岁了,在很多人看来,他那么正派一个人,是不会乱搞男女关系的。
但陈思雨不是,她经历了太多脏肮的事情,也见过太多险恶的人心。
而在她看来,男人,除非挂在墙上,否则,垂死病中惊坐起,他想的,还是女人!
在第一次,听说吴小婉,一个因为风纪问题而被下放的人来跟她抢角时,她就隐隐推测,吴小婉应该是傍上什么大人物了。
而现在,她找到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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