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卷王 第116章

作者:映在月光里 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励志人生 穿越重生

  这些年来,齐佑提高了汉人兵丁比例,释放了一部分旗丁。

  旗兵不再是终身制,服役到一定年限之后,除非能靠着考核当上军官,其他的都解甲归田,退役回家。

  朝廷户部有银子,齐佑每年都有用于军需计划的开支,这笔银子专款专用,全部用于军队。

  退役回家的兵,有两种选择。朝廷安排了他们一分部转岗,去当番役捕快,或者新成立的灭火衙门去任职。另外没差使的一部分,则有一笔补偿银子。若是有伤残者,额外享受特殊伤残补贴。

  汉人兵丁亦一样,与旗人兵丁享受同样的待遇。

  旗丁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打仗,同样能过上安稳过日子。支持的旗人官员,也是看到了这点。

  任何政策,肯定不会令所有人都满意。旗丁失去了铁饭碗,当时也引来了他们抱怨,但所占比例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能平稳军改,与朝廷放开了旗人做买卖有关。旗人家中本有分到的田产,拿了补偿金,能回家种田,或者做些小买卖,日子总能过下去。

  隆科多这种老牌勋贵,是最不愿意见到改革之人。齐佑当政之后,他们处处受限制,早就心生不满了。

  他因着太激动,一下忘记了朝议的规矩。他眼神接触到齐佑,头皮瞬间一紧,那股子激动与不满,嗖地没了踪影。

  齐佑可不比先帝康熙,他监国多年,登基后更是励精图治,朝廷上下幡然一新,政令通畅,吏治清明。

  朝廷允许朝臣与百姓畅所欲言,无需担心会因言获罪。但若是违律者,严格按律处置。可不像先帝时期那样,律令只是摆设,随便罚银或训斥几句就了事。

  齐佑的帝王威严,深不可测。但最令朝臣官员心怵的还是,日渐完善,并且彻底得到执行的律法。

  除了看不见摸不着,为人为官的道德之外,律法才是戴在他们头上的紧箍咒。

  反对的官员,吵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总不能当着汉人官员的面,直言他们想高人一等。

  按照先帝时期那般,拿旗人上战场打仗,守护江山为由,这个借口如今也不成立。

  早在齐佑下令收复西疆,举大兵攻打策妄阿拉布坦,以及攻打贵州云南等地土司时,旗汉的兵已经各占了一半。

  西疆收复,云贵等地平安后,镇守当地的兵丁除了汉兵,还加上了苗土等部落的兵。如今旗兵在军营中的占比,只有以前的七成左右。

  眼下一时出不了结果,齐佑也想等他们冷静下来,再听听他们用过脑子后,真实可靠的意见。下令退朝,着令各人回去仔细商议,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老四不动声色看着朝臣们的争论,心里着实惊讶不已。

  齐佑登基之后,南书房几乎空置。老四当时也不理解,在他的想法里,只有南书房远远不够,应当扩大,加强集权。

  偏偏,齐佑不但没有加强皇权,还主动放权,让皇权处处受限制。

  可齐佑登基已经五年,大清上下真正海晏河清,朝政平稳。

  老四迷惘不已,一边是他坚持自己的想法,一边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以前出任何一项政令时,齐佑都会先与大学士以及重臣们商议。这次他却是闪电宣布,老四怀疑他早就打算要旗汉同律。

  作为旗人,老四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当然还是愿意旗人高人一等。作为觉罗氏,老四又不敢确定了。

  元朝的结局,已经是最有力的佐证。

  老四深知齐佑的做事风格,直言不讳问道:“皇上,我有件事不明白,皇上可是坚决要旗汉同律,撤销理事厅了?”

  无论旗汉,官员在齐佑面前,一律称臣,不再自称奴才。

  老四如今管着户部,算是朝臣,不用自称奴才。

  再加上兄弟这层身份,齐佑让他们私底下自称“我”即可。

  齐佑没有隐瞒,他当即承认了,清楚解释了当今旗汉的人口占比:“任何一个开明包容的朝代,都不该将百姓划分高低贵贱。”

  老四沉吟了下,还是据实说道:“大清进关时,旗人的人口更少,汉人依旧不敢反抗。”

  齐佑笑了起来,说道:“大清的威胁,从来不是汉人,而是其他国家。外面的发展迅速,从几大关口进来的商船,从西洋传来的各种讯息,便可清楚得知。以前的旗兵压着汉人不敢反抗,久而久之,汉人不是真心臣服,而是变得麻木。”

  西洋各国打来打去,如今的英吉利发展势头越来越越越猛,前往大清的商船逐渐增多。老四管户部,对西洋,东瀛等国的发展,比其他官员更加了解,听得频频点头。

  齐佑肃然道:“什么最可怕,麻木僵化最可怕。那样的大清,如同失去活力的死水。朝廷江山是稳了,这种模样的稳固,有何意义呢?我想要的,是具有活力,具有血性的江山。他们才是对外敌,最强有力的震慑。”

  老四愣了楞,很快就心悦诚服,说道:“倒是我眼皮子浅,未曾看得更远些。只是皇上,此次好些旗人官员都反对,想要改,着实难呐!”

  齐佑微笑,老神在在说道:“不怕,他们回去之后,总得顾虑些亲朋们的脸面,不能得罪狠了。”

  自从放开旗汉通婚以后,旗人与汉人频频联姻,谁家中没个汉人亲家。要坚持反对,也得考虑下家中夫人、儿媳妇,或者女儿们的想法。

  以前女人们都在后宅,在家中说不上话。从荷叶她们这批姑娘开始做事以来,加上格格们都在学堂读书,女人能出来做事,日渐变得厉害。

  光老四知道的,好几个叫得最大声反对的旗人官员,在家里可是夫人说了算。

  老四将此事放在了一边,考虑再三,还是问了积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皇上,当初为何您不保留南书房?”

  齐佑沉默了会,怅然,自嘲闪过,最终淡淡说道:“权利与欲望,是一把双刃剑。人一旦尝到了无上权利的甜头,就很难再放下。与之滋生的,是膨胀,昏瞎昏庸。我是人,绝不敢称自己能抵挡得住诱惑。撤销南书房,是为了提醒与限制自己,也是为了警醒后人。”

  老四心里的滋味,顿时复杂至极。动容,又佩服。

  面对着天底下最大的诱惑,嘴上说放弃容易,做起来却太难太难。为了那把龙椅,他们兄弟曾经私底下斗死斗活。

  老四想起齐佑在登基大典上,说过几句让所有人疑惑不解的话:“朕是君主,又不是君主。我只是在为你们,为大清天下服务。”

  时至今日,老四终于彻底理解,齐佑当时话中的含义。

  齐佑成了最后的赢家,却没有变成真正的帝王。

第115章 全文完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京城冬日少雨,立春后方多了起来。连续几天阴雨绵绵,给清明时节平添了几分凄凉。

  林徵从西洋刚回大清,尚未调整好时差,睡得晚,起得更晚。

  春风苦雨愁煞人,他在天快亮时才合上眼。一觉醒来,已到午后,欣喜发现外面天已放晴,阳光明媚。

  “麦穗。”林徵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喊了一声。

  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麦穗打起门帘探进头,喊了声少爷。

  林徽微微仰起头,手指熟练扣着衣领,在透进来的光线下,随着他的说话,他上唇的伤疤尤为清晰:“你去看看老太太可得空,我等会去陪她说话。”

  麦穗来府里做事不算久,她神色如常,并未将林徵的裂唇当做回事,口齿伶俐答道:“老太太用过午饭之后,就出去了。说是要去看看老伙伴们。”

  林徵手微顿,哦了声,“去厨房拿些简单饭菜,什么方便上什么。”

  麦穗应下去忙碌,林徵手上动作加快,洗漱之后出去,桌上摆了碗鸡汤面,上面窝着个荷包蛋。

  林徵心里一暖,老太太还记得他的喜好,忙起来时最喜欢吃鸡汤面加个荷包蛋,估计早就吩咐厨房备着了。几口吃完面,独自出了门。

  一出太阳,京城仿佛瞬间就真正入了春。小草嫩绿,雪白的李花缀满枝头,粉色的杏花随风轻摆,春意盎然。

  林徵走得快了些,额头已经微微冒汗。近了山脚,往上望去,山顶是葱茏的树木。到了山腰处,偶有零星的花,在山脚的地方,已是繁花盛开。

  在繁花丛中,嘉立着一块块墓碑。墓碑的形状非常有意思,围成了个不规则的圆。

  其中有块在圆心的墓碑,碑上无字,一片空白。其他的墓碑,仿佛都簇拥着它,以其为首。

  一个满头银发,娇小消瘦的老太太,如坐在家中炕几上般,盘腿坐在蒲团上,往铜盆里扔着元宝纸钱。

  青烟升腾,纸钱带着清灰,在半空中打着卷。

  老太太抬头望着回旋的灰,笑得眼睛的皱纹聚在了一起,原本的圆眼,成了弯月。

  林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随着老太太的动作,怔望了一会,黯然伤神。

  一阵风吹来,带来花与祭奠的气息。他回过神,脸上浮起笑意,快步上前,扬声叫了声:“老太太。”

  老太太转头看来,朝林徵摆了摆手,说道:“你怎地跟来了?”

  林徵走过去,照顾老太太的老仆,拿了个藤编蒲团在她旁边放下,无声退到了一边。他颔首道谢之后,随意坐了下来,佯装抱怨说道:“您出门也不叫上我。”

  老太太斜睨过去,虽然上了年纪,但眼眸依旧明亮,说话也一如既往地犀利:“你起得来么?”

  林徽讪笑,摸摸鼻子,显得很不好意思。

  老太太补了句:“无妨,老人觉少,你过几年也睡不着了。”

  林徽今年刚二十五岁,闻言怪叫起来:“老太太,您这就不地道了,三天两头说我老。”

  老太太不紧不慢往铜盆里扔元宝,笑眯眯地道:“老了倒没事,关键老了无甚成就,本事,这方是最可怕的。从西洋回来了好些天,你还不出去做正事,成天赖在我这个老太太身边,真是烦得很。”

  林徽被噎了下,嘟囔着道:“过几天我就去京城了,就想多陪您几天。反正无论您说什么,我这些天都不会走。”

  老太太呵呵笑,嗔怪地道:“你呀!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没事儿。都跟你说了,一时半会儿的还走不了,总得跟老朋友们打个招呼。”

  今年老太太已经是九十三岁的高龄,她看得很开,从不避讳生死。

  林徽经常听老太太说:“我们哭哭啼啼来,欢欢喜喜离开,才不枉此生。我不要你守着,我自己就会笑着走。”

  林徵与老太太一起笑,看到她不时颤抖几下的双手,垂下眼眸,掩去了眼里的不舍与哀伤。

  老太没听到林微的回答,转头看来,一脸了然,虚指了下他:“你呀!家里就你心思最细腻,在西洋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来。”

  林徽努力想笑,他实在笑不出来,最终放弃了,难过地道:“老太太,我真舍不得您。”

  子孙后代,总有不争气的。他们家不算败落,却再不复当年的荣光。

  老太太神情温和了几分,难得安慰他道:“我知道。你肯定会难过啊。可你瞧,我的朋友们都在这里,你也有自己的朋友,他们会陪着你的。分合合乃是必然,不必太在意。”

  林徽轻轻咽了声,他有自己的朋友。他曾笙歌艳舞,在人潮拥挤中,无限寂寞。

  老太太道:“其实,他们不一定能听见,我就是个念想,想到这里来看看。我们以前经常从这里上山,那时候我还很小,第一次我很怕。”

  林徽顺着老太太的指点看去,上山的路铺了石阶,蜿蜒曲折,直到山林深处。

  老太太神色难得怅然若失,“我在身后,看到先帝撑着腿,走得很吃力,但是很稳。然后我就不怕了。”

  林徽跟着老太太来过这里无数次,第一次听她说起此事,不禁听得入了迷。

  老太太从荷包里,摸出两颗松子糖,递了一颗给林徽,另外一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抿了抿糖,脸上一片满足,“我喜欢吃糖,蜜饯。他说吃太多糖不好,我听话得很,就变老了再吃。我活够了,不怕死,到死都甜滋滋的。”

  甜味在林徽嘴里蔓延开,他也喜欢吃糖,学着老太太那样抿,笑眯了眼,将不舍压在了心底。

  归国刚见到老太太时,林徵就差点没大哭一场。

  比起离开时所见,在梦里所见,老太太明显苍老,矮小了许多。

  这些天林徵陪在她身边,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总是眯着眼睛打瞌睡。

  那时候的他,生怕她会一睡不醒。颤巍巍贴着她如苍老的枯树根般,却始终温暖干燥的手,他方能回过魂来。

  林徵是大清派去西洋游学的学生,开始他学的是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