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大龄宠妃 第152章

作者:天行有道 标签: 宫廷侯爵 种田文 爽文 穿越重生

乾隆自然无心理会她这些荒谬的念头,而是沉浸在又一位故人辞世的悲痛里。他亲到富察府祭酒,并谕示丧礼按宗室镇国公规格办理,赐谥号“文忠”,真正意义上的无冕之王。

当然,这位大人原担当得起,他为清廷效忠了大半载,战功累累,尤为难得的是始终谨言慎行,从未有半分逾越之念。与前朝那些个拥兵自重的比起来,他更像乾隆的家臣,又有一分郎舅之情,也难怪他的死会令皇帝万分伤感。

乾隆回来后便对着郁宛长叹,“早知此番竟是永诀,朕情愿当初不叫他出去。”

郁宛看出乾隆爷此时的情绪是认真的——当然也仅限于此时,过后还是否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郁宛劝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傅恒大人心系朝廷,即便万岁爷您一力劝阻,恐怕大人依旧会坚持出征,对一个武将而言,岂有比保家卫国更大的志向?”

至少富察家也算留名青史了,这项壮举,傅恒本人理应不遗憾。

乾隆沉默刹那,“朕只觉得愧对孝贤,她生前最疼爱幼弟,可朕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傅恒平安。”

这个,郁宛就不太好劝了,毕竟她对先皇后生平点滴懵然不知,换做魏佳氏兴许还能开解一二。

乾隆勉强挤出些笑意,“罢了,是朕糊涂,朕不该跟你说这些话。”

郁宛倒是不介意,她本就当惯了知心姐姐,不过生死这种事除非当事人自己想开,旁人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她谆谆道:“万岁爷若觉得有愧,就多多恩赏镇国公亲眷罢,想来总能弥补一二。”

乾隆茫然颔首,“也只能如此。”

因傅恒长子福灵安三年前已经过身,皇帝下旨命次子福隆安袭爵。福隆安既是工部尚书,又是尚了和嘉公主的额驸,如今这道恩旨下来,愈发该平步青云。

三子福康安也被擢升为一等侍卫,这位年纪虽小,论起文韬武略比起乃父已不相上下,正是前途无量。

郁宛不得不感慨,富察家确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贤才辈出,哪怕一个倒下了,也总有优秀的补上。有这样的母家当后盾,和敬公主本应该知足,舒舒服服当她的嫡公主就够了,却偏偏人心无量,愣要惹是生非,实在辜负了富察氏这一窝好苗子。

她跟魏佳氏之间的嫌隙倒是越来越深了,这不,镇国公的丧仪刚办完,和敬就撺掇皇帝快些将七公主嫁出去。

七格格的婚事是早在意料之内的,自从养在舒妃处的八公主病殁,魏佳氏已很明白,她的两个女儿必将有一个会被送去抚蒙。

年初皇帝让札萨克旗和硕亲王成衮扎布的第七子拉旺多尔济入宫觐见,当时魏佳氏便有所预兆,果不其然,未几皇帝下旨封小七为固伦和静公主——历来只有皇后之女能封固伦,那些抚蒙的除外。

她自认皇帝没有立她为继后的打算,那就只能是后一种了。

不知是和敬公主的耳边风起了作用,还是皇帝早就有此计划,总之和静公主的婚期就这么定了下来,七月二十一日于正大光明殿行初定礼。

阿木尔看着姐姐,非常依依不舍,“我倒想嫁到蒙古去呢,皇阿玛偏又不许。”

自从听郁宛讲了许多草原上的奇闻异志,阿木尔实在心驰神往,缠着乾隆说她也想抚蒙,怎料乾隆一口回绝。明明蒙古那边常有人过来求亲,她自己挑个合心合意的都不行么?这个拉旺多尔济她见过,长得还不错,颇有几分男子气概。如果可以的话,她挺想跟和静换换。

这种话听在人耳里不太好受,郁宛忙将女儿拉回来,讪讪道:“稚子口无遮拦,娘娘莫与她比较。”

其实她倒不觉得皇帝是疼爱阿木尔才不叫她抚蒙,主要阿木尔身上就流着一半蒙古的血,这种联姻就没多大作用了——乾隆办事,自然是要利益最大化的。

魏佳氏沉静道:“我明白。”

她抚了抚阿木尔的脸颊,轻叹道:“贵妃,你不必为我难过,万岁爷要走了我一个孩子,可他会从其他方面予以补偿,这世道是公平的。”

牺牲了小七,至少她的小九可以留在京里,还有永琰永璘,万岁爷也会因为愧疚对他们多多垂怜——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不会跟万岁爷争,因为争也没用。

而她还得提起精神,亲自给和静操办远行的事宜,以免皇帝以为她心有怨愤。魏佳氏疲倦地笑了笑,“贵妃你瞧,我就是这种人。”

郁宛望着她沉重而瘦削的身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第208章 兄弟

庆贵妃对魏佳氏的表现很不满意, 竟连和静公主的出嫁礼都不参加了。

可她是七公主的养母,她不露面怎么能行?

郁宛这位当惯了和事佬的,少不得又得帮忙劝说, 等她去往启祥宫时,只见老朋友半卧在床上, 翘着二郎腿, 膝上搭着薄绒毯,正气呼呼地啃着一只梨, 仿佛非如此不足以发泄心中不快——连装病都是敷衍的。

郁宛就笑道:“姐姐好歹是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 怎的却这般邋遢?被人瞧见岂不笑话。”

庆贵妃将啃得干干净净的梨核向纸篓中一抛, 哼声道:“随便她们怎么想,我算是看明白了, 这宫里个个都是冷心冷肺的。”

牛头不对马嘴。郁宛将手绢递过去,庆贵妃也没多问, 只胡乱在指缝里揉搓成一团, 怔怔道:“小七好歹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呀,她怎能这样狠心?她平时不管不顾就罢了,蒙古山长水远,这一去不是让小七送死么?”

郁宛坦诚道:“那你希望她怎么做?抚蒙乃旧制,又是万岁爷下的旨意,难道她哭闹一番就能收回成命么?”

庆贵妃愤愤道:“若试了不成也就罢了,可她连试都不试,当初万岁爷要送和敬公主抚蒙时, 她只是个嫔位, 倒还帮着劝了两句呢。”

郁宛叹道:“你也知道当时她是嫔位, 又无子嗣, 自然勿需担忧, 可如今她是皇贵妃了,身后牵连着多少人,又有两位公主两位阿哥,自然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半步。”

地位越高责任越重,便是魏佳氏恐怕也不能毫无顾虑,何况明知道无力回天——孝贤皇后尚能用旧情换得和敬长居京城,魏佳氏又有什么值得做筹码的?

何况和敬公主的婚事也不似想象中那般美满,额驸几经废黜,又被夺爵,如今竟全仗她养活。和敬心高气傲,怕是也拉不下脸去富察家打秋风的。

庆贵妃知道她所言有理,可就是见不得魏佳氏这样冷静地面对女儿远嫁,“不管怎么说,小七跟她相处的时间最多,她撇下谁都不该舍出小七去。”

郁宛顺嘴接道:“那姐姐的意思是该牺牲我的阿木尔了?”

庆贵妃生怕她误会,忙道:“你明知我不是说你。”

旋见郁宛脸上笑盈盈的,方知她故意打岔,庆贵妃没好气道:“当娘的一个个倒是心宽,我这般无儿无女,白为你们操心。”

郁宛软硬兼施,“自然知晓姐姐是最会疼人,这不才指望您多陪陪七公主么?好歹临别时唠点家常,这一去不知几时能再见了。”

看庆贵妃面露怅惘,郁宛劝道:“其实这回的婚事,七公主自己也是乐意的,往好处想,兴许她跟拉旺多尔济伉俪情深,比在京中还更自由。到底固伦公主的嫁妆比和硕公主丰富多了。”

魏佳氏在两个女儿身上虽没用多少心力,但七公主的性子却分外早熟,也很懂事,她自然知晓这桩婚事意味着什么,但,她愿意用自身幸福来交换弟妹们的光明前程——人性的光辉,有时候就在短短一闪念。

郁宛自己当然是不具备奉献精神的,她也不会将阿木尔朝这方面培养,但,七公主的所作所为依然令她敬佩。这个孩子身上倒是很好的继承了富察氏的品质,不知是否魏佳氏潜移默化的缘故——她那样缅怀先皇后的一举一动,想必没少对儿女们讲起。

庆贵妃到底还是被郁宛说服了,叫来侍女更衣,风风光光前去送嫁,又对郁宛道,她名下的体己,原打算均分给三个义女,可既然小七要抚蒙,那这边就多补偿些,剩下的小九跟小十,各自只占四分之一罢。

郁宛讶道:“原来姐姐还准备了嫁妆呀?真是意想不到。”

庆贵妃哼道:“谁都跟你一样泼皮破落户儿似的,吃了上顿不管下顿,如今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我自然要为她们打算万全。”

郁宛便欣然笑纳,虽然庆贵妃的身家还不及她自个儿丰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要白不要嘛。

庆贵妃拧了拧她的脸,“贪心鬼,你最好老实帮阿木尔攒着,别自个儿偷拿去使了。”

二人笑闹一阵,庆贵妃自去梳妆不提,这厢郁宛沉吟片刻,又让新燕去请了七公主过来。

她跟和静虽不相熟,可毕竟长了许多年岁,郁宛自认为还是有几句箴言能告知的。其实抚蒙的公主也未见得个个都过得不好,关键还得看个人态度,若是意气消沉、自暴自弃,那身边的人自然也会觉得她软弱可欺;可若如海蚌公主那般意志坚强,拿得定主意,旁人反而得仰她鼻息。

到底抚蒙与旧时的和亲不同,清廷跟蒙古各部向来关系平等,而随着康雍乾统治愈发稳固,而今的蒙古也不像清初那般具有话语权,和静更不必对远嫁感到畏惧,她代表的是清廷,是她威仪赫赫的皇阿玛,谁要是敢瞧不起她,便是公然与乾隆作对。

当然,毕竟鞭长莫及,强龙又难压地头蛇,和静公主过得幸与不幸,取决于各自气势的此消彼长,郁宛能指点她的,便是如何在有限的环境发挥最大的主观能动性。

奈何她口沫横飞说了半天,七公主也只是木讷地答上一句,“是,儿臣知道了。”

郁宛唯有扶额,性格决定命运,从小就没人教她如何利用权力,自然也只会沦为权力的俘虏。

她只能祈祷拉旺多尔济是个足够温存体贴的男人,如此,至少和静还能在他的庇护下安然度过余生。

公主抚蒙,向来得由宗室送嫁,奈何这些硕果仅存的兄弟里头,四阿哥六阿哥都被出继,五阿哥八阿哥又有腿伤,十一阿哥迂腐木讷不堪大用,十二阿哥刚新婚完不合适,下剩的十五十七又还太小,乾隆思来想去,只得又请来和亲王出山,辛苦他为侄女儿跑一趟,也算做叔叔的慈悲为怀了。

弘昼噜噜苏苏道,有好事不见寻他,坏事总少不了他的分,他也快六旬的人了,一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呢!

奈何皇兄有命,岂敢不尊?弘昼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接了诏书,率领仪仗出发,瞧他雄赳赳的气势,竟像要挂帅出征。

乾隆对郁宛笑道:“这个老五,还是这么爱摆架子,等他回来朕必得好好说说他。”

郁宛也莞尔,“臣妾觉得和亲王挺有意思的。”

让她想起老顽童周伯通,如出一辙的令人捧腹,皇帝虽然嘴上总嫌他跟自己抬杠,但心里其实也挺喜欢吧?不然回回出游都少不了他。

何况和亲王的忠心也没得说,皇帝罚了他三年的俸禄都不见埋怨,依旧兢兢业业办他的差事,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兄友弟恭了。

弘昼这趟送嫁一直到深秋才回,进京却没立刻进宫向皇帝复命,而是先回了家中,又过了数天,便传来和亲王病殁的噩耗。

乾隆对郁宛皱眉,“这个老五,又来跟朕胡闹了!”

以前闹着玩玩就罢了,还真办丧事办成了瘾?

郁宛劝道:“万岁爷别跟他怄气,点到即止就是了。”

乾隆哼声,“朕自然得给他一个教训。”

说完就让李玉摆驾,气势汹汹杀到和亲王府上去。

郁宛踌躇半天,还是决定去向裕贵太妃提个醒儿,必要的话让和亲王服个软,意思意思便罢了——他还不了解他皇兄的性子么?

裕贵太妃并未如往常一般召集姐妹打叶子牌,而是罕见地跪在蒲团上念佛,见郁宛过来,方笑着起身,又请她就坐。

郁宛顺手搀了一把,“今儿也不是佛诞日,您怎么讲究起这个来了?”

裕贵太妃叹道:“不知怎的,近来心里总是不安。”

按说弘昼老大不小的了,很不必她来操心,可儿行千里母担忧,叫她怎能不牵挂?

郁宛笑道:“和亲王不是已经平安从蒙古回来了么?您也该松口气,再说,和亲王一向体壮如牛,要他生病怕是比登天还难呢。”

这点许是遗传了母亲的好体质,正如乾隆遗传钮祜禄氏的一样。

裕贵太妃被她逗乐了,“说的也是,这孩子以前有个头疼脑热都得跟我撒娇,不见得出了事倒瞒着。”

她本就没把弘昼往懂事体贴方面培养,故意纵容得他这副脾性,也不知是好是坏。

两人说了会子话,到午膳时分还不见乾隆回来,郁宛就怀疑和亲王这回是否做得太过分了,该不会动起家法了吧?

待要跟过去劝劝,却见小桂子满面惶惑地进来,郁宛心知不妙,本想私下问话,裕贵太妃却已急不可耐地道:“弘昼怎么样了?万岁爷可有罚他?”

小桂子垂首,“和亲王这回并非做戏……当真故去了。”

郁宛不知作何感想,下意识一阵轻微的揪疼,再看裕贵太妃,愣怔片刻,却轻轻笑道:“原来如此,他倒聪明了一回,连我都被他骗过了。”

说完,便平静地起身回内殿去,“贵妃,恕我不能招待,你自便罢。”

看不见的地方,两行眼泪倏然落下。

第209章 侍女

和亲王的离世对乾隆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不同于早早被出继的弘曕,弘昼与他年岁相仿,从小一起长大, 竟可说形影不离,有时候他都觉得弘昼是另一重身份的他, 无非一个在宫里, 一个宫外,可那份血缘的纽带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

故而这些兄弟之间虽屡有口角, 可乾隆待他还是颇多优容, 无论弘昼如何胡闹、如何玩世不恭, 乾隆顶多也就是嘴上训斥两句,至多再罚点月俸, 从未想过要严格制裁。

就连这回以为他又故意举办葬礼,乾隆想的也无非是夺爵吓唬吓唬他, 怎料弘昼却并未骗他呢?

“朕的身边人一个个离朕而去, 如今连唯有的兄弟也不在了,真真成了孤家寡人。”乾隆自失地一笑,面前酒盏空了大半。

他其实已过了能纵性酗酒的岁数,但郁宛也劝不动他,人在心里难过的时候,除了借酒浇愁又能作甚?

早知和亲王不能陪他到始终,不知他会否后悔没对和亲王好点——当然比起其他的宗室已经算不错了,可乾隆还是有意地防着他, 否则弘昼也犯不着故作疯癫, 表示自个儿绝非帝王之才, 从无贰心。

如今可好, 死亡让兄弟俩之间不必再有隔阂, 倒是能彻底相亲相爱了。

郁宛望着皇帝醉眼朦胧的面容,仿佛能切身感受到他的恐惧,比起亲人辞世的痛快,乾隆更怕的还是他会步这些人的后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