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 第73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清穿 女强 美食 爽文 穿越重生

敏若轻轻吸了口气,递给书芳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其实太皇太后这举动没什么稀奇的,一个笃信神佛半辈子的老太太,死前心有不安,想找一个似乎生带祥瑞的晚辈问自己死了能不能升天,就跟去庙里找和尚问这问题一样,甚至可能她心里会更信瑞初一些。

毕竟庙里的和尚修行得多好太皇太后未必清楚,但她却因瑞初生来的吉兆而笃信瑞初是有大福分的。

头一个问题则是想问瑞初会不会因为前事怪她,其实瑞初这么大的小孩本是不知道什么怪与不怪的,只是因为瑞初在她眼中有不同之处,所以为求一个心安罢了。

事情不大,只是叫敏若稍微地有些不爽。

不过谁能跟病榻上的老太太计较这个呢?

敏若只握紧了女儿的手,太皇太后今日也没多说什么,便叫众人散了。

回到永寿宫,敏若抱紧了瑞初,郑重严肃地嘱咐她:“以后再有这种问题,你就说不明白、不知道,不许回答,知道吗?”

这样的句子对瑞初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复杂,瑞初却好像听明白了似的,伸出小手去抚敏若的眉心,奶声奶气地道:“瑞初知道——额娘不愁!”

敏若将瑞初紧紧搂进怀里,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次日,太皇太后便有些昏沉不醒了,众妃、皇子女、宗室亲王惶恐聚集,太皇太后醒来时只嘱咐康熙两句陵寝之事,便有些喘息不匀。

太后忙服侍她进了参汤,太皇太后又握紧了太后的手,看看阿娜日,嘱咐:“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是。”阿娜日泣拜道:“我会好好孝顺、照顾太后的,老祖宗您放心吧。”

太皇太后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松开太后的时候,又看向康熙,康熙连忙近前,这回她似有许多想要叮嘱的话,然而气力不足,说得断断续续,康熙边听边流泪,口中不断称是,终是没能听全太皇太后的嘱咐。

其实太皇太后早已立下遗诏,诸多事情自会在她死后由苏麻喇传达与众人,她这会的叮嘱,就好似寻常人家的祖母闭眼前放心不下最疼爱的孙儿一般,康熙握着太皇太后的手不断流泪,听着她声音愈低,到最后气息断绝,身体都冰冷起来。

康熙终于忍不住哀嚎出声,殿内一众人皆垂头哭泣,敏若亦是泪如雨下,握着瑞初手腕的手却终于敢稍松一点。

宫人们忙着为太皇太后装裹,腊月里赶上大丧,这个年是注定过不消停了,太皇太后灵柩暂停宫中,皇贵妃每日率众嫔妃、公主、诰命哭灵举哀。

这日苏麻喇终于略从打击中走出一点,站出来宣读太皇太后遗诏,诏书中太皇太后自陈经历三位皇帝,送走夫、子时如何悲痛欲绝,又夸赞康熙孝顺云云,嘱咐她去后康熙不许割辫、应遵循旧制以日代月替守丧期——前朝如今正为了这事与康熙扯皮,马上就是元旦了,年后有不少重要祭祀,康熙若服大丧,则无法亲临祭祀,会耽误许多事。

康熙执意为祖母守二十七个月,便是遗诏出台也没能叫他动摇,前朝则臣子一心劝康熙以日带月,这一点想来短时间内是无法有定论的了。

除了这些,苏麻喇还宣布了太皇太后的遗产分配,她老人家历经了大清入关建国,经历三代皇帝,积攒了许多身家。

身后的东西有留给康熙的,也有留给太后和阿娜日的,包括康熙的公主们,也各都得了一箱子添妆。

但真正叫人侧目的是她在一众重孙女中,独独留给瑞初的东西最多,比其他公主们多出两箱,外人不知是什么,回到永寿宫中敏若打开来瞧,才发现瑞初除了比她的姐妹们多一箱头面摆件衣料之外,另一箱里全是佛经、念珠与各年各庙上献与太皇太后的珠串玩意。

敏若的神情一时复杂——她有时候是真猜不透这些有宗教信仰的人的想法。

瑞初倒是好淡定,歪着小脑袋看敏若:“额娘喜欢吗?都给额娘!”

若说对这些东西最没概念的应该就是瑞初了,康熙从小就没在这些上头亏了她,太皇太后与她的那两箱子衣料头面玩器,看似都是珍贵玩意,其实在瑞初这真不算很稀罕。

倒是那些一盒一盒的佛像挂件什么的她瞧着新奇些,但也算不上喜欢。

敏若将盒子一个个盖上,屈指轻轻敲了下瑞初的额头,“我们七公主真是大方暗暗——额娘不要你的东西,一样样登记造册,给公主收好了。”

敏若吩咐瑞初身边的人。

乌妈妈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因次日还要哭灵举哀,敏若与两个孩子都早早睡下了。

太皇太后的丧事可是苦了皇贵妃,康熙日夜守在太皇太后灵柩前,悲泣不止浆米不进,皇贵妃便时刻咬牙陪伴在侧,总算撑到太皇太后的灵柩出了宫,她立刻便倒下了。

她这一倒下,景仁宫里可是被吓得个人仰马翻,敏若去探病几回,知道杜鹃吓得也有些支持不住了,景仁宫里主事的人换成了罄音,才算是又安稳了下来。

皇贵妃病了,四阿哥自然侍疾在侧,她有些不愿意耽误四阿哥的功课,又因康熙不在宫中,恐四阿哥不在身侧落下个不孝的埋怨,便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叫四阿哥每日在她身边温书学习。

六宫嫔妃都来探病,见了免不得夸四阿哥孝顺又勤勉,唯有德妃因为生了十四阿哥还在月子里,没能来探望,只听了人传出的话,抱着小儿子轻轻“哼”了一声。

也不知敏若与佟夫人是有什么鬼缘分,这日敏若来探皇贵妃的病,见佟夫人又在,皇贵妃的脸上隐有无奈,佟夫人见她到来,脸色跟见了鬼似的,青青红红半晌才消停。

敏若心里头好奇,晚上才知道原是佟夫人想叫佟家四格格茉雅奇进来给皇贵妃侍疾,话间一个不慎提及了先后在时她入宫侍疾的例子。

可她入宫侍疾的时候,先后的身子都什么样了?

敏若已习惯了佟家人这做派,一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无语。

这要是真把皇贵妃作得与佟家离了心,难道佟家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她就是很不理解佟家人的脑回路。

哪怕真压着皇贵妃同意家里别的女孩入宫了,拼着生下个皇子来,难道还能凭借其外家也是康熙外家的身份直接保送下一任皇帝吗?

倒是保送先天性疾病的几率有点大。

以佟家和康熙的亲戚关系,皇贵妃的小公主其实生下来是健康孩子的概率才比较低。

可惜这一点敏若无法与任何人说,虽然通过宫外的医者隐约向外传输了近亲成婚容易生出的孩子亦有先天疾病的观点,但近亲成婚已成旧俗,一时半日内这一点观点并不能动摇世人的想法。

佟家这种直接换皇贵妃的补药的猛人显然更不可能听进去那些。

然而皇贵妃最终还是答应了佟家小格格入宫侍疾,只是入宫的并非是四格格一人,同入紫禁城的,还有佟家的五格格黛澜。

而敏若听到消息后愣了好一会,前世这时原身的记忆对外事虽然已不甚清楚了,但还是知道并见过佟家入宫来侍疾的小格格的,正是那位未来的悫惠皇贵妃,茉雅奇格格。

也仅有佟四格格一人。

如今这位五格格,又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八章

头次见到黛澜,是皇贵妃叫人来给敏若送东西。前段日子时令水果进上,永寿宫做了些杨梅味的糖果,敏若记着四阿哥喜欢,照例叫人送了一小盒过去。

皇贵妃是人情往来的回礼,送了些花生酥糖来,景仁宫的花生酥糖做得有一手,瑞初很喜欢,大概皇贵妃也是记下了。

本来这东西应该是杜鹃或者罄音送来的,杜鹃在敏若这不得脸,罄音又刚刚上了位,由她过来的面大,皇贵妃也确实是遣了她来,可与罄音同来的却还有一位佟家五格格。

敏若是头一次见到她,少不得仔细打量一番。

这位黛澜格格与皇贵妃和她的姐姐茉雅奇格格长得都不像,虽也生得一双水杏般的眼睛,形状却略似柳叶,微有些弯而狭长,眼角微挑,天生就不是柔情似水的模子,若是严肃些,或许还会显得有些刻薄。

但她的眼神很淡,不是严肃冷厉,是好似无牵无挂的清清冷冷,波澜不惊,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得竟叫敏若莫名联想到瑞初,没有放肆打量周围的轻浮目光,目光清正、端冷持重。

时在季春,天气其实已经很暖和了,但她还在旗装外披着一件斗篷,素锦裁成,很素淡的颜色,穿着身量有些不合,敏若便知道佟家对这位五格格恐怕并不算看重。

可既然不看重,怎么还送了她入宫来呢?

敏若心里微微有些疑惑,她这个人在事不关己的时候是很爱热闹的,从前拿“好奇心害死猫”的法则压着自己的本性,如今处境安全,看热闹的心自然就又起来了。

她暂将这一点疑问压下记在心里,又仔细打量黛澜的打扮,也不知是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丧期未过的缘故,黛澜发间只一支玉钗为饰,简单素净,玉钗的质地不错,但雕工简单,也算不上珍贵。

……至少以敏若对皇贵妃与她那出身佟家的弟妹的了解来看,佟家的女儿应该看不上这样品质的玉钗,黛澜却在宫内将这钗戴在头上并仅此一支,其实可见看重。

敏若心内愈是好奇,黛澜已微微垂首入了内殿,这本是宫内的规矩,这宫里低头的人多了,但她低下头是清瘦的肩背还是挺拔的,倒像是风中一竿劲竹,看似被风吹得一时低头,其实竹根坚定,从未动摇过。

再直俯身一拜,此时动作才真有了几分恭敬,眼中也有真挚之意,她行礼的动作与敏若见过的她的四姐茉雅奇不一样,拜就是干干脆脆直挺挺地跪下再拜,行举清爽干脆,看上去与“袅娜娉婷”四字毫无干系,自然也算不上赏心悦目,但敏若莫名地喜欢。

黛澜恭谨诚挚地拜道:“女黛澜拜见贵妃,愿贵妃长命千秋、安乐无忧。”

这一套祝词宫里不常见,称呼也不算很和规矩礼仪。敏若瞥见她身后跟来的嬷嬷脸明显一沉,微微一扬眉,却笑吟吟地夸道:“这祝词听着新鲜,我喜欢。不过在宫里,总有些多事的人喜欢你盯着你的一举一行、一言一语斤斤计较,为少些事端,这话最好别再说了。……你若是愿意,可以对我自称‘我’,或者名字也可以。”

她不知黛澜是不是厌恶“臣女”里的那个“臣”字所代表的一切或者“奴才”这个自称,但都没关系,左右这两个自称她其实也都不是太喜欢。

对她胃口。

所以这真是个坏透了的时代,容不得人有自己的不愿与不喜欢,她希望眼前这个人能在永寿宫里维持这一份简单的骄傲,但出了这个门,以黛澜的身份就必须要合群。

在没有掌控自己生命的能力之前,就要学会伪装与融合。

这是敏若用十几年学到的教训,她由衷地希望眼前这个姑娘日后学会的是前者而非后者。

黛澜看着她,眼睛仍旧很清澈,所以敏若未曾反感其中隐隐的炙热。

只是有些疑惑……佟家这小姑娘,看她的眼神怎么不对劲呢?在她看来,佟家女看她的眼神一般应该分类为两种,一种是看知道的陌生人的,有好奇、有探究,但在没有真正构成联结关系之前又会避而远之,恭敬退让;一种就应该是被家里洗脑了的,看她会很厌烦,当然目前为止她还没在皇贵妃这几个妹妹身上看到那种眼神,不过这种推测很合乎逻辑,敏若如果想印证,多召见一些佟家近支尚且年幼的小格格应该就会成功。

但她显然没那么无聊。

黛澜此时的眼神是这两种以外的第三种,有些炙热的……喜欢或者向往?总归是好的方面,敏若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此时黛澜看她的目光与辛盼和张兰英她们有些相似,她不太擅长应对人的这种情感,但她对人的情绪感知一向敏锐,所以也略放下了对黛澜的警惕与防备,这个超出她掌控的变数,目前姑且可以算作无害。

所以她笑吟吟地夸了一句:“萧萧肃肃,有如松下之风,我想到该送你什么做见面礼了。”

她这句夸得其实不大合宜,萧萧肃肃形容人潇洒脱俗清静凝定,一向是世人用来形容男子的,而夸赞女子世人也更喜欢以“林下风致”即举止娴雅、端庄大方,而非敏若随口说的那句“松下之风”。

松下风原出自肃肃如松下风,前人用来夸赞嵇康,后面还有一句高而徐引,形容其人似松间风声,高远而舒缓悠长。

总归不是世人所推崇的女子风范。

跟黛澜的那位佟家来的嬷嬷大抵是知道些文字的,此时脸色更是难看,敏若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扫而过,罄音便已察觉出一样,转头目带警告之意地冷冷看了那嬷嬷一眼,嬷嬷神情顿时一肃,忙低下头。

敏若扬扬眉,语调轻缓懒散,放到后世的宫斗剧里就是绝对的反派典型,“皇贵妃的宫里的人,几时也这么不规矩了?”

“原是府中派来跟随照顾两位格格,上不得台面的,头次面见贵妃风仪,一时震撼,请贵妃莫怪。”罄音笑着道。

敏若瞥她一眼,“你这么说,我可信了。”

罄音笑道:“奴才一向是个老实人,娘娘您当然信得过奴才。”

这可是皇贵妃宫里最不老实的人了。

想起这些年源源不断传到永寿宫里的、来自景仁宫的消息,敏若冲罄音轻笑一声,转头命人将一样东西取来。

“我原是头次见五格格,这份表礼格格收着吧。”檀木匣没有上实行的洋漆,也没有镶嵌螺钿明珠,看起来十分普通,但只要细看一样匣子上栩栩如生的兰花,就知道匣子的前主人在它的雕刻打造上下了大本钱。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颜色清润的青玉,质地细腻,被精心雕琢打磨成一块雕刻兰花的玉牌,整块玉牌通体只有三处青玉上常见的黑点,并且聚拢在牌面上,使工匠可以从中入手,借玉上天然生成的颜色雕刻出三朵风骨清绝的墨兰。

好像上天也在成全这块玉牌,除了这三朵墨兰之外,这块青玉干干净净,是清润深沉的青色,没有半点多余杂色。

黛澜的名字中正有一个“黛”字,与墨兰正相称。

敏若是偶然间得了这块玉牌,自己戴着不对味,送人也没碰到谁合适,今日总算送出手去,不至于叫这块玉牌长在她的箱子深处落灰了。

黛澜的面色依旧平静,但眼中雀跃激动之色难掩,恭敬地伸出双手接过木匣,郑重地向敏若一礼,“黛澜多谢您的恩赏厚爱。”

敏若又看了她一眼,心道佟国维那老瘪犊子还能生出这好笋来?

不是从哪家偷来的吧。

而且黛澜这名字放在她姊妹中也奇怪。

大清建国,佟家被编在汉军旗,直到本月初才上奏请归满洲。在这之前的几十年里,他家虽在汉军旗,却一直以满洲血脉自傲,也时刻保持着满洲旧贵的矜持高傲,家中女孩儿均起满名,据敏若知道的,自皇贵妃的长姐到茉雅奇都无人例外,唯独黛澜,却取了一个汉名。

她未曾多留黛澜,哪怕黛澜的眼睛从头到尾都在向她释放着干净的善意。

她只笑着问了几句皇贵妃的身体,又客套几句场面话,最后才道:“哪日得了空,黛澜你便过来坐坐,我宫里的点心做得很不错,宫里的孩子们都喜欢。”

黛澜恭敬应下“是”,才与罄音几人一齐离去。

殿门掩上,敏若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才转头看向兰杜,目光无声地示意她有些事情需要她去办。

兰杜会意,轻轻点头,“下午便向宫外传讯,最迟三日,就会有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