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一顾 第63章

作者:起一声羌笛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渡劫期老祖不管不顾他身后的人,陆湛更是毫无收敛,他根本不在乎老祖身后那些人是死是活。这世间哪有白找事的,都找到他的门上了,能不能回去,就看各自造化吧!

  就是这样两个完全不顾及这一大片人死活的强者,让老祖身后人死伤不断,嗷嚎一片,犹如人间炼狱。

  而陆湛身后的顾家人,在结界中被护得好好的。慢慢地,结界内的顾家人由他们占了上风的激动都平静下来,平静地看着外面那哀嚎翻滚的人群。一个年轻的顾家孩子伸出了柔软稚嫩的手指着其中一个吐血到再也爬不起来的修士,声音清脆,尤带天真:“我记得他,他烧死了爷爷。”这个不大的孩子突然笑了:“他笑着烧死了爷爷,现在他也死了。”死于全身骨头尽碎,脏腑破裂,死后眼睛几乎要凸瞪出来,手指抓地,好像想逃出这片绝望之地,就好像这个孩子的爷爷想要逃出那片绝望的火。

  屠杀者,终将被人屠杀。

  在一片平静的脸庞中,顾家那个尚不大的孩子笑着,两行清泪顺着笑脸流下。

  这场对峙持续多久,后面讨伐南宗的人就承受了多久自不可测度的大能的威压剿杀,即使是那些有结界护住的弟子,在这不断升级的威压中,结界不断破裂重起,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这场让人绝望的对峙,终于结束。在顾家人一脸平静看着的时候,对面的人好像经历了一场无力还手的大战。

  大片大片的人看到他们这一方的渡劫期老祖跌落在地,喷出一口老血,他们甚至无力惊讶。而站在他们对面的黑袍幽王,震荡的黑袍落下,冷漠地看着他们,苍白的脸上是一如既往地淡淡厌倦。

  幽王身后,南山仍然在呼啸动荡,正在冲击大乘的顾茴走在功成的路上,灵力溢出。他们眼睁睁看着结界那边的顾家人纷纷坐下打坐修行,原来这面结界不仅保护顾家,还让破境大乘的宗主产生的灵力被挡在结界内。而结界这边的人只能呆呆看着充裕的灵力涌向那边的顾家人,看着他们在灵力滋养下不断恢复提升。

  两边对比着实惨烈了些,明明他们才是来讨伐坏人的,他们是正义之师,他们该是收割这一切的,可他们不仅尚未开始就伤亡一片,甚至连大乘修士外溢的灵力都沾不着.....而他们中不少人,在上次顾茴破境合体的时候,都沾到了外溢灵力的光.....可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只有身上的疼,嘴角的血,还有体内震荡的恐惧。

  他们前面倒下的渡劫期老祖站了两次才真正站起来,不是因为伤重而是——他慢慢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推测,这让几千年显少情绪波动的老祖,再次感受到喉头收紧的紧张,让他发声困难。他以为他作为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期老祖,再也不会体会那日的恐惧,可此时那种恐惧顺着他的尾椎骨往上攀爬,他嘶哑的嗓音无比艰难道:“你是——你——是——”,喉头收紧疼痛,老祖看着前面那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人,好似再次被人扼住了脖颈,让他后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陆湛这才挑起眼皮淡淡瞥了这位老祖一眼,轻嗤了声。然后在众人安静中,拿出一张半截银色面具,抬手笼在脸前又移开,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厌倦和微微的不耐烦:“两百年不见,都把本尊,忘了?”这就打到他的家门口了。

  轰——

  这是那一刻所有曾活过两百年的修士共同的反应,当幽王拿出那张面具的时候,就如同一道天雷劈下。当那张熟悉的银制面具挡住幽王半张脸的时候,所有见过这个面具和这半张脸的人脑海中都是“轰”的一声,魂飞魄散,空白一片。

  后知后觉,恐惧再慢慢攀升,扼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呼吸。

  有极个别新入门的弟子感到只一瞬间,自己周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空气好似凝滞一样。他傻傻问出:“幽王——”,在一片寂静中,有人不受控制地喃喃出口,“是魔尊。”

  是回答他,或者只是控制不住绝望出声。

  魔尊没死!比魔尊没死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大张旗鼓,喊打喊杀,找到了——魔尊头上。

  幽王就是那个曾让整个修真界噤若寒蝉两百年的——魔尊。

  直到这时候,联盟中的每一个宗门的掌门都闪过同一个念头:他们宗门——完了。两百年前这位魔尊,就凭一己之力,折了不少宗门的大能老祖,更是直接杀了青山宗一位渡劫期老祖,动摇了青山宗领先了大几百年的天下第一宗的地位。

  安静的现场,恐惧无声,静得他们甚至能听到有人控制不住吞咽唾沫的声音。

  很多人依然在空白中未走出,只是迷糊想到: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他们来干嘛.....

  幽王深居简出,幽王让人畏惧,但幽王最多就是杀了敢去幽王殿瞎打探的大能。他们尽管畏惧,但不至于怕到想死,至少,很少听到幽王在幽都以外杀人。甚至坊间还有人敢写幽王的话本子,还有女修敢暗暗对幽王心动。而这些,放在魔尊身上都是想也不敢想的——,因为,那可是魔尊。

  先是屠了西江村,整个修真界喊打喊杀要去除魔,后来莫名其妙就没人敢再说除魔的话了。你说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别说魔尊的话本子,别说仰慕魔尊的女修,一度有修真界提出美人计,愣是找不到能派进魔域的女修。问就是,那可是——魔尊,是很多时候提起来都只敢称“那位”的人。

  谁能想到幽王就是魔尊呢!幽王他,太低调了,他还心平气和参与过他们修真界不少活动,例如青山宗大比,例如凌霄宗争夺上古秘境名额,听说还住宿了呢,欣赏凌霄宗的东西明明可以白拿,他还留下了两倍的灵石.....这么讲道理的人,能多厉害.....

  这种种,再加上幽王那张苍白俊秀的脸,都给了他们一种错觉。也许,幽王没那么可怕。也许,那个遍布灵植的幽都,也不是不能——捏上一捏?

  尤其是随着好多宗门的老祖大能出关,连渡劫期老祖都出关了,他们能不信心满满而来?他们从未想过,幽王就是那位魔尊,为他们此行保驾护航的大能老祖们,此时都成为被宗门放上砧板的菜.....

  谁能想到呢?魔尊没死,却容当时险些害死他的青山宗活着?魔尊没死,却放任魔域那些魔君到处蹦跶?甚至那些跟魔尊交过手的老祖们都想不到,这人没死,居然放任给他泼了一桶又一桶脏水的各大宗门大能老祖继续活着?要知道西江村屠村事件、魔尊的凶残无状,在魔尊活着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深入人心,最初的围剿过后再也没人敢了。可等魔尊一死,他们可就掌握了全部的解释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魔尊已经成为整个修真界最冷血残酷的魔头!还丑恶不堪,不光是指心灵,是面容也丑陋不堪,要不然他怎么总是戴着面具呢!如果他活着,他居然放任这些污蔑!

  谁能想到呢!

  魔尊没死!而且这两百年就活在他们中间,就看着他们蹦跶.....

  凌霄宗掌门已是两股战战,他两眼无神看着自己宗门那位老祖,他已经预感到凌霄宗就是下一个青山宗,也许,比青山宗跌得更狠,他要想法子,他要想法子.....

  这场讨伐开始,凌霄宗老祖选中了顾耀祖,杀了祭旗。毕竟,总要祭旗的。

  此时陆湛目光巡视全场,全场人都血液好似一下子被冻住,一动不能动,也不敢动,明明那人目光是那样云淡风轻不以为然扫过,可他们就是好似被凶狠的兽盯住,没有人敢动,因为一旦动,可能就直接入虎口。

  他们都知道陆湛在选第一个该死的人。

  随着陆湛目光从人群中扫过,被扫过又没被选中的人,就感觉自己的血液再次能够流动,他们短暂的安全了。

  然后人群中一身红色斗篷的魔君柴郡被来自幽王的无形力量提了出去,摔在众人面前。

  摔在地上的柴郡都没彻底爬起来,就咚咚咚磕头。他真的没有想到这场直指南宗和顾茴的阴谋最后对上的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畏惧的人。魔尊陨落那日,柴郡在魔域自己的宫殿大庆七日,然后是一场狂杀滥砍掠夺的狂欢,不能滥杀不能掠夺还算什么魔。可魔尊厌恶这些,愣是把一个魔域变成了规规矩矩的修真界。

  魔域里的人高兴了,但像柴郡这样的魔君却感觉好像凭空被人捆住了手脚,再也自在不起来了。随着魔尊陨落,他重新舒展开来,做着一统魔域、将来一统修真界的美梦,此时看到魔尊,他就知道他的梦碎了。他的佯装被捕、栽赃南宗的计划,一下子走到了尽头,佯装成真,落在魔尊手里只有个死。

  可谁想死啊,所以死到临头他也得求上一求。毕竟,他知道,魔尊跟旁人不同。如果是旁人,像他这样主子一死就大肆庆祝的,早被碾死了。可魔尊,柴郡隐隐觉得,还真不一定在意。在魔域共处的那两百年,柴郡常常觉得,魔尊其实什么都不在意。让别人红了眼的财富权力力量,好像每一个能让魔尊放在眼里,他明明都有,他们下面人却也从未见过魔尊开怀。

  他抬抬手就给了可够整个魔域享用的灵脉,但他甚至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的感恩戴德。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别烦他。魔域中的魔尊,终日斜靠在那个黑沉沉的魔殿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王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探听。

  柴郡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一线生机,既然魔尊不在乎,他做了什么,诬陷了谁又有什么要紧,抬抬手放他一条活路,也是可能的吧。死到临头,柴郡还心存侥幸。

  昔日魔尊今日幽王,甚至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抬手搜魂,然后把人一杀,其他人看到这个敢跟修真界谈条件的魔君柴郡,在幽王面前好似一个不值得对方多问一句的小角色,转眼间已经彻底委顿下去,再无生息。

  本就安静的人群更是一下子好似整个被冻住,痛得龇牙咧嘴的修士都死死咬住嘴巴,生怕自己□□出声。

  陆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这才抬手把从柴郡神魂中提取到的影像往外一放。于是所有打着为鹤顶山下375口无辜村民伸冤旗号、讨伐南宗的修士都看到了这从头到尾都只是魔域以柴郡为首的三个魔君的阴谋,他们之所以把所有脏水都泼到顾茴身上,似乎是受到一个来自修真界的修士的要求。

  只是从始至终都看不到这个修士的影子,甚至连提到这个修士的地方都是消音的。

  陆湛扫了一眼抽取的影像,撇了撇嘴,如果不是顾茴身后拖着巫山和南宗这么多人,如果不是她在乎这些人,他早直接把那个叫白什么的给捏死了。他且看南方帝君能耐他何?就是顾茴,他也保得下来。如今反而要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忍受着这么一只臭虫一样的东西蹦跶,真是让人厌烦。

  这会儿能抗住搜魂影像,这是半神血脉开启了。

  不过陆湛只一转念,对白瑶的那点杀心一下子就彻底灭了。陆湛垂了垂眸,姓白的死了,那人可就落单了.....他轻轻咬了咬舌尖,这两人还是该成双成对的好.....

  随着影像到最后,这场以正道天骄掏心为引的流言开始,以鹤顶山下375口一夜枉死到顶点,以半个修真界对南宗顾家又打又抢又杀发展开来,最后一直到今天以凌霄宗为首席卷半个修真界的讨伐南宗、除魔卫道的行动,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荒唐笑话。

  这次现场的安静,不止因为畏惧,还因为这样的真相。他们虽已七歪八倒,但他们讨伐南宗的旗还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写满了“正义”。

  南山脚下顾家大门前这片广阔场地上汇集的如此众多的以正义自诩的修士,面对这样的真相,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不敢说,亦无法说。

  结界内的顾家人已经起身,缠绕着白色麻带的顾家人看向前面一个又一个人,那么多人,掀起一场围剿屠杀顾家人的行动。此时他们中有人幡然悔悟,有人无声痛悔,也有人只是瑟瑟发抖。有那显然是被蒙蔽的,此时无声的面容中已是一片泪痕,他们终于再次看到了顾家人身后那一口口整齐排列的棺材,不少人朝着棺木跪了下来。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的亲人,死了。那个顾家的孩子,看着前面越来越多的人情真意切地对着棺木无声忏悔,他第一次觉得,这人、这世道,荒唐可笑。打杀是他们,忏悔还是他们。这个孩子还不知道,这就是人类的历史。罪恶是他们,良善也是他们,只要一息尚存,永远有人以正义之名围剿他人,也永远有人为了冤曲者、为牺牲者、为弱者,泪流满面。

  此时结界消失。

  对面场地上的人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隔离他们与顾家的距离消失了,他们感受到了对面顾家人的气息。顾家人看向他们的眼睛平静中带着悲怆,也带着,杀气。

  明明两边人离得那么远,另一边那些曾经挥舞过屠刀的人,还是忍不住缩了脖子,打了寒颤,忏悔的泪流得更凶。他打不过对面那些心怀仇恨的南宗人,可是他身边这些同来者也都打不过,他甚至知道自己的泪不会被顾家人接受,可只要他哭得比旁边的人更真诚,他就可能是活下来的那一个。他求自己不死的法子,就是希望死的是身边的人,毕竟他身边那么多人。他不用真诚,他只需比旁边的人看起来真诚。

  这时候除了这些真的是浑水摸鱼、为非作歹的,也有好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为什么,就是认准了顾家人个个都是掏心练邪功的魔鬼。此时再想起来,面对顾家人哀求哭喊的声音,他们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邪魔控制了,他们什么都听不见,对就是——说不定就是魔域那些人,用什么魔功控制了他们.....要知道,他们平时在宗门里可都是会仗义执言、帮助他人的好人呐。

  也许面对这场伴随屠刀的错误,面对真正屠杀无辜的自己,他们宁愿相信自己是魔障了,都不会相信是他们内心黑暗的欲望,是他们不如意的修道人生,是他们对幸运者潜伏的嫉妒,是他们想要掠夺的渴望,推动了这场席卷半个修真界的屠杀和讨伐。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懊悔的抽泣,有人喃喃道:他们是被人骗了。

  他们之所以对前面躺在棺材里的一百多口顾家人做出这些事,只是因为,他们被人骗了,他们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他们好懊悔呀!有时候,人心黑暗到,我们自己都不敢面对最真实的原因。

  此时紧张到如同一个快要绷断的弦的凌霄宗掌门,在渐渐而起的嘈杂的啜泣和忏悔中,他的头脑突然冷静下来,他无比清楚地看清一个事实:如果今天幽王不死,他们凌霄宗就彻底完了。凌霄宗渡劫老祖和另外三位老祖都出关参与了这场讨伐,这是他们凌霄宗的根基,在这个修真界,一旦在众人面前被折断根基,那么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转头那些平日对凌霄宗唯唯诺诺的宗门,立即就会掀起对凌霄宗的讨伐和瓜分。就像不久前他们要瓜分青山宗的灵脉,就像这次他们本来是计划彻底瓜分掉迅速崛起的南宗。凌霄宗掌门甚至理由都替他身后那些此时唯唯诺诺终将虎视眈眈的宗门想好了,什么理由,扯着大义的旗子,他们尽可以为所欲为。匮乏,让人早已经不要什么体面,没有更多人性了。

  凌霄宗掌门要为宗门拼死一搏!他可以死,但凌霄宗要活下去!

  他看向了此时正满脸不耐烦揉着太阳穴的幽王,然后看向了易阳门。在这之前,凌霄宗已经接替青山宗,成为正道领头大哥,而他这个掌门作为正道魁首,负责接待了此次下山的易阳门。也只有他知道,易阳门此次下山,带的镇宗之宝可不止一对八卦盘!

  凌霄宗掌门狠狠吞咽了口唾沫,远远的跟前边嘴角带血的老祖视线一接,他们彼此都明白今日别想南宗的灵脉了,但幽王,决不能放任他活着!

  他们不敢动这昔日魔尊今日幽王,但六道轮回中,谁也不是真正的无法无天!天道之中,再强大的人都是要受到天道克制的!易阳门作为一个远离一切是非、只做出重大卜卦和预言的宗门,他们的两件镇宗神器,世人只知其一。却不知道第二件,是上古神祇留在易阳门中的法器,就是留给后来者,专门克制灭世之人的!

  眼看这场讨伐南宗的行动就是一场彻底的荒唐和失败,突然就见这场行动的组织者凌霄宗掌门此时居然敢在幽王面前站出来,他的话是对所有人的,可是他的意图却只对人群中那两个易阳门师兄弟:

  “咱们的错误待事了之后,我不惮以死向南宗谢罪!”凌霄宗掌门这一声一出,下面人再次安静下来。

  “本尊可以死,只是修真界要长存,如今灭世之人已出,所有人都看到其具有的灭世力量,连渡劫期老祖都不堪其一击,在下想问诸位,此人欲要灭世,谁人可挡?”

  凌霄宗掌门感觉到身后幽王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好似死神把手落在他的头顶,可到此时他敢站出来,就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要凌霄宗长存不衰!

  “诸位,还等什么!真要等到整个修真界都在一人掌中,凭一人喜怒,生灵涂炭的时候,才是诛杀魔头的时候吗?!”凌霄宗掌门这话依然是对着所有人说,他很知道任凭他说什么,他都打动不了任何人。这时候凌霄宗掌门几乎有些想笑了,他之所以如此清楚,恰恰是因为他清楚他这支讨伐南宗的队伍集结的是什么样的人,是修真界中最利欲熏心的一群人。多数都是为利而来,图谋利益者,比谁都畏死。而那些真正能被他这番话打动的人,恰恰都不在今天这个队伍里。可是,他本来也不指望打动那些人,他这话其实是只对两位易阳门人说的。

  只有真正为苍生正义而来的人,才悍不畏死。

  他的话就是对这样的人说的,就是携镇宗之宝下山的易阳门人!

  他早就不止一次跟他们说到如何面对灭世之人,可两位易阳门门人始终咬定他们师尊说前路不明,还得等待更清晰的卜算和来自天道的指示。但凌霄宗掌门深谙人心,他早就在跟这两个易阳门人的接触中,感受到易阳门的犹豫,他们作为通过五行八卦沟通天地的人,作为天道在人间的沟通者代言人,在如何对待灭世之人上,易阳门内部是持有不同态度的。

  而两个易阳门人中那个师弟,恰恰是更支持他们易阳门该代天行道、该救民水火的那一个。年轻热血,非黑即白,充满正义感,为苍生不畏难,不惧死。凌霄宗掌门的话,与其说是对这对易阳门师兄弟说的,不如说是对这个师弟说的。

  渡劫老祖看到来自凌霄宗掌门视死如归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幽王在,他已经再无活路。既然他没有活路,他也该把幽王的活路给堵死,他该以身殉凌霄宗,他该慷慨激昂宣称为修真界诛杀灭世人,然后让那两个易阳门人看看,一个渡劫期的老祖如何不堪一击死在魔尊手中。

  让他们知道不趁机拿下这人,整个修真界都危如累卵。

  可是渡劫期老祖却迟迟没有说出他该说的话,他明明活得比在场谁都长,可临到他该献身的时候,他却突然意识到——他怕死。这些蝼蚁都有活下来的可能,为什么非得是他死?只要活下来,他就有登仙羽化长生的机会,那可是仙人,那可是长生!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要这样白白死了?

  凌霄宗掌门见老祖迟迟未动,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再次嘶声高喊道:“世要长存,灭世之人就不得存!我凌霄宗老祖誓为修真界诛杀灭世人!”

  渡劫期老祖简直想把自己下面这个不肖孽徒给碾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寒毛倒竖,他听到了那人冷淡却让人寒到骨髓的声音:“你要来?”

  于是凌霄宗掌门眼看着自己宗门这位渡劫期老祖居然摇了头,对魔尊露出了求生的笑。

  好在,结果还是一样的。

  渡劫期老祖显然表面虚应,却想趁机拿住人质逃出升天,可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的确定,如果魔尊想,哪怕他是渡劫期的老祖在这人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魔尊没有给他任何拿人的机会,再次扼住了他的咽喉。

  死前这位老祖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听到了那熟悉的两个字:“蝼蚁。”可惜他没命听到后面的一句话,来自幽王的淡淡的声音:

  “明明这么弱,想要的,却那么多。”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只是,未免太没有悬念一些。

  所有人目睹了修真界的最高成就者,一个渡劫期的老祖,就那样死在幽王手中。而幽王,甚至依然只是透着淡淡的倦怠。

  “还等什么呢!”凌霄宗掌门这句话是直接冲着易阳门人喊出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修真界怎能容这样一个杀渡劫如碾杀蝼蚁的灭世之人存在,易阳门作为天道的代言人,神在人间的使者,这时还等什么!

  易阳门人中那位师弟率先启动了作为镇宗之宝的另一件神器,他不能看着此人大开杀戒却无动于衷,其中那位师兄还想阻拦,“师尊说局势未明。”

  “师兄,你就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死?”这还只是开始。

  “师尊为何让我们携法器下山?师尊的后一句话你难道忘了?”

  当时他们问师尊,如此到底是否要擒拿灭世之人。易阳门掌门看着东南天空,回首对两人道,此次下山,始终未明的局势将明,到时候你们自然就会知道是否该动用神器。

  神器出现,需要这两人合力才能真正启动。

  师弟催促道:“如今眼见此人抬手诛杀一位渡劫期老祖,这难道不就是师尊所说局势已明的时候。我们当启动法器!”

  可这位师兄总觉不是,他没有感觉到扑朔迷离的局势真的明朗,明朗到让他清楚知道该动用神器,还是该携带神器回山,重新封存神器。

  但神器已现,师弟已经暴露在灭世之人面前,他纵是再觉时候未到,此时也只能同师弟一起打开神器。

  神器启动。

  被神器笼罩的陆湛只觉刺目光亮直接照进其内府之中,仿佛往他内府燃烧了一把火。这种火烧火燎的感觉,真是熟悉啊!每每冒犯神界规矩,遭到反噬,都是这般!陆湛常年痛楚的内府,一时间燎原火起。

  陆湛抬手,与神器对抗。

  易阳门两弟子惊恐看到神器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