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一声羌笛
此人力量如此骇人!原来这就是灭世之人的实力!即使是见多了各种惊人力量的易阳门人,做足了思想准备,面对能够对抗这一神器的幽王,还是惊骇到面色惨白。
他们只得按照代代口传秘诀,不断催动神器!可本该被神器收入的灭世人,始终稳稳立在下面,不过脸色苍白了几分,反而是催动神器的两人已是额头汗起,面如白纸,咬牙继续催动!
被神器耀眼光芒罩住的幽王额间陡然现了一朵蓝色睡莲,半开睡莲幽幽颤了颤,又绽开了一些,衬得光芒之中的陆湛透出震撼人心的惊艳之容。如果不是神器在上,提醒着众人这是灭世魔王,只此时陆湛模样,犹如天地间最俊美的神祇,俊美而阴郁,微微抬了抬的嘴角,流露出不屑,却带着动人心魄的力量。随着睡莲颤颤欲要再绽,上悬神器晃了晃,居然有不支之态。
易阳门师弟豆大汗珠滑下,咬牙冲师兄喊道:“开神器九重天!”对方实力太强,唯有催动神器全部力量,才能把对方困锁在神器第九重,也就是最高禁锢中。而这需要两人以全身道行为祭,启动神器全部力量。之所以是这两位弟子携带神器,也正是因为神器需要保存在至阴至阳两人之中,两人正是一个生于至阴时刻,是全阴之身,一个生于至阳时刻,是全阳之身。如此万中无一的人物,才能够修炼契合神器的功力,才能合力开启神器。
事已至此,再无退路,易阳门师兄最后看了师弟一眼,便与师弟联手开始启动神器第九重天。一旦开始,两人身体中的血液灵力便开始燃烧,直到燃烧殆尽,九重天大开,收魔伏妖。
凌霄宗掌门意识到这最后的时机,他同凌霄宗三位老祖合力发动对幽王的攻击!同时对其他宗门大能老祖嘶声喊道:“不除幽王,你们以为自己能安然离开!我们凌霄宗完蛋,紧随其后就是你们!”这句话一下子敲到了其他几位宗门老祖大能心头,这才是警醒人的话,之前什么修真界什么救世,就是说一万句都不顶眼前紧要关头这一句。
神器在上,下面的老祖大能终于克服了对魔尊几百年的恐惧,与凌霄宗掌门和大能联手,要合力绞杀幽王!
而这样紧张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呼啸不止的南山安静了下来。
顾茴大乘功成,要破关而出。
第55章
凌霄宗掌门等人合力的一击直冲正全力对抗神器的幽王陆湛而去,此时幽王再难抽身来接,眼看功成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南山呼啸的山林早已停了,这意味着南山之巅南宗宗主顾茴,破境大乘,晋阶圆满。
如同渡劫期老祖那致命一击落空一样,诸人联合发出的直冲陆湛的一击再次落空,翠色衣衫的顾茴如同从九天而下,踏风而来,落在陆湛身前,替他接下这一击,大乘期修为反噬回去,凌霄宗掌门几人骤然喷血后退,这掌门还不忘对另外几位同为大乘的大能喊道:“此女不过大乘,诸位趁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陡然瞪大了眼睛,向下看去。
碧水剑已经刺入他的胸口,掌门带着满腔对凌霄宗的忧虑,甚至来不及说出最后的嘱托,脖子一歪气尽身亡。而正该一鼓作气同凌霄宗掌门所说一样,该联手趁机拿下顾茴的其他几位大乘期大能老祖,却不约而同犹豫后退了。无他,大乘期的顾茴,她的剑却已远不止大乘。这一剑所裹挟的力量,让这些大能老祖畏惧,他们这时得出了玄剑山庄庄主曾得出的结论:眼前人剑已入化境。
何谓化境?就连这些大能们也只是听过,没有到达过。可是眼前人的剑,到了。
而挡在陆湛身前的顾茴,在几位大能间逡巡的目光,他们不久前才在幽王眼睛里见过。那是要选择下一个目标物的目光。
如果顾茴直接冲几人出手,几人反而无暇思索能联手应对。可是显然,顾茴不这样想,她先一剑毙了凌霄宗掌门的命,亮了自己的剑。接下来她要继续这种操作,用她的剑集中力量只针对一人——她在选择下一个该死的人。
与其说她是给了自己选择的时间,不如说她是给了其他人思考的时间。
真正为了正义的人会一往无前,但为了利益而来的人,往往都很识时务。例如此时眼前这些人,当知道他们中暂时只会死一个的时候,很多人拼命的勇气就退缩了。因为显然,冲在最头里的那一个,一定会死在顾茴已入化境的剑下。他们都怕自己冲上去,别人不冲呢,别人冲但是故意冲慢了呢。谁也不想当最前面那个被顾茴攻击的靶子,都想当后面那个联手趁有人缠住顾茴群起攻之的人。
巧了,他们还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本该同进,一下子成了同退。
高手对决,一瞬间的迟疑,就会错过机会。
而就在对面人迟疑后退的这一瞬间,整个局势就变了。正在燃烧血液灵力催动神器的易阳门两人,陡然发现神器停滞不动了。
笼罩燃烧陆湛内府的炽热光芒一下子消失了,陆湛内府原本越燃越巨随时就有铺天盖地之势的天火一下子弱了下来,陆湛这才能够转头看向身前人。他只能看到身前翠衫的顾茴持剑指向对面人的背影,看到她乌发上垂下的碧绿丝绦,飘啊飘,仿佛能够骚动人的心尖。
陆湛苍白的面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心头一松,一口血涌上来,被他漫不经心地吞了回去,他用舌尖舔了舔口腔内留下的血的味道,腥咸的血液里有甜。
催动神器的两人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两人怀中八卦盘剧烈颤动,两人正手足无措时,八卦盘已从他们怀中飞出。
主阳的八卦盘上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指向了陆湛身前的顾茴。
易阳门师兄噗一口血吐出,单膝跪倒,捧住了八卦盘,愣愣看向指针所指向的女修——正是南宗宗主,声名响彻整个修真界的顾茴。就是他们深居浅出的易阳门人,也知道如今修真界出了这样一号人物,以从未有过的晋阶速度,震撼整个修真界。
就见另一个主阴的八卦同样剧烈转动,师弟死死握着八卦盘,可整个八卦盘都在发热往外挣脱,他一个没握住,所有人就看着易阳门预言了灭世之人的主阴八卦盘飞向了主阳八卦盘,两者合二为一。
完美契合。
做师兄的那个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才是师尊所说的,他们要等的预示,这才是局势明了之时。
灭世之人确实已出,此人控不住神魂的时候,将化作一柄毁天灭地的至邪之剑,一剑灭世。可此时,传说中的持剑人也早已应道而生。
眼前这人是持剑人,也是灭世邪剑的剑鞘。
只要这个世间有她,他就愿意对抗邪气,忍受痛楚,与世共存。
此时,九阳山上,易阳门中的卜卦人终于看清了卦象。这两人,正是剥卦中那最后一阳,是这个末法乱世的希望,至于到最后到底是五阴吞阳,整个世道彻底崩坏毁灭,还是象征着一线生机的阳,催生希望,谁也不知道。即使是易阳门人以生命为代价而卜,也永远算不出最后的结局。
易阳门的那口大钟再次被撞响,是告诫修真界,危机已在,希望也出,慎持己身,等待最后的结局。也是召唤两位特殊体质的弟子,该回了,剩下的事,已不再是他们易阳门能够干预的了。
至此,幽王是灭世之人,可幽王与顾茴也同时是这个世道的最后希望。新的预言已出,瞬间伴着凝重的钟声从九阳山传遍修真界。
也迅速传到南山脚下,易阳门师兄弟已收起神器,朝对面两人深深一揖,拖着虚弱的身体乘法器往九阳山去了。他们修道的人生已所剩不多,他们要为师门寻找新的至阴和至阳之躯,把神器传承下去。
南山脚下,只剩下南宗人和对面已经乱七八糟的讨伐南宗的联盟。联盟中人都悄悄往后挪动脚步,恨不得能够不引人注意地把自己彻底挪出南山,一下子前面空出好大一块空地,空地中躺着已经没有生息的凌霄宗掌门和凌霄宗渡劫期老祖,还有那个红色斗篷的魔君。
一直到这时,顾茴与陆湛才第一次视线相接,看向了彼此。
陆湛脸色苍白得要命,可是他看到转头看过来的顾茴,一直恹恹不耐的浅色眸子都是光芒,染血的嘴角翘了又翘。大乘期的顾茴本就精致的面容再次有了细微的变化,与他最早的记忆中的那张脸分毫不差。
那一世,她说,“我是天上的仙女,专门来帮你渡劫的。”追着他喊,“你跑什么跑,哪有看到仙女没命跑的!”
陆湛忍不住又笑了,动了动脖颈,只觉得松弛安静。她看向自己的这一瞬间,陆湛觉得脑中嘈杂都成了没有意义的背景,好像这整个世间就剩下她与他。
可那些跳动的人心欲望却愈发吵了,陆湛只得转开目光,看向了前面人群。
安静如鹌鹑的人群,瑟瑟缩缩,感受到来自前方魔尊也是幽王看过来的厌倦的目光。他们惊恐看到,幽王再次抬起了他染血的左手。
苍白的手上刺目的鲜血,都是死亡的预言。
此时不少人都目光切切求助一样看向陆湛身边那个恍若天人的顾茴,这可是预言中的救世人,可是克制邪恶的正道之光,是名声赫赫的正道天骄。此时他们似乎已经忘了,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努力要把南宗宗主顾茴打成十恶不赦掏心修魔功的女魔头,现在却拼命要把顾茴抬得高高的,抬到道德的神坛之上——那道德至高之地。
唯有这位能够约束幽王。她有了尽善的机会,她该顺着众人期待走上至高之地,拦下幽王,让世人在她的尽美之外,记住她的尽善。谁有这个机会不这样做呢?谁不想被歌颂?哪怕真有得罪死自己的,也该背后处理,此时也该是为众生拦幽王呢。
可是被他们寄予全部希望的顾茴,看起来是那么纯真美好,站在高大的黑衣幽王身边,显得那么轻盈娇小,该是心软的,该是能被眼前哀哀的众人打动的。但顾茴别说开口阻拦,她眼皮都没动一下,静静看着陆湛抬手杀人。从凌霄宗的大能开始,然后到下一个宗门的大能,再下一个.....
而这整个过程中,这个作为正道之光的女修,唯一动的时候就是帮幽王挡住要跑的大能。在其他修真界人眼中,幽王是血腥残杀,可落在对面顾茴眼中,她似乎没有看到血,没有看到杀人,眸光始终平静,毫无所动。好像不是看一场各宗门大能的陨落,而不过是看一场花落。
花落常有,有什么稀奇的。
直到幽王杀完人,垂落的左手血顺着苍白修长的手指滴落,其他静默的联盟人看到南宗宗主顾茴再次动了,她扬起手——使出了清洁术。
为陆湛清理了染血的手。
然后睁着惊恐眼睛缩在一起的人,就看到前一刻还冷脸屠杀的幽王,突然笑了一声。
陆湛笑得甚至有些开怀。可笑那些挤作一团的人居然还想从他的夭夭脸上看到一个善良女修该有的不忍。他们居然有人认定,就是演,一个刚刚被确认为是救世者的正道女修也该演出面对屠杀的犹疑和拦阻,也该在众人面前挺身而出慷慨激昂一番,最少最少也该背身不忍看。无论怎样的表现,都不该是他的夭夭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关心的第一件事是为他冲去手上的血迹。
可惜让那些人失望了,他们期待的可能是任何一个女修,唯独不会是他的夭夭。夭夭没有亲自上手斩杀,唯一的原因也不过是她信得过他。
杀人偿命;杀了我的人,我就要狠狠打回去。这才是神女的信条。
这场席卷半个修真界的闹剧就这样以十宗大能的陨落落下了帷幕,从此这十大宗门都如失去根基的浮萍,唯一的选择就是缩起尾巴做人,修真界的格局再次因为今天这一场讨伐南宗的行动,彻底改变了。
本想血洗南宗的人,反而上层大能被血洗了个彻底。
接替青山宗领头地位的凌霄宗一日之内彻底衰落,玄剑山庄因为根基未损站在了修真界的前列,而本来只是二流宗门的合欢宗,在那些噼里啪啦往下掉的宗门里犹如一枝独秀,崭露头角,同南宗和玄剑山庄一样站稳了第一梯队。早先衰落形势岌岌可危的青山宗一下子稳住了不断往下落的形势,虽然掉出了第一梯队,但好歹在第二梯队里站稳了,不用再担心来自其他宗门的围剿针对。
先前还互相争得跟乌眼鸡一样的修真界,一小子消停下来。谁也不敢乱动了,仅有的余力也都老老实实用在约束宗门,修养生息。几百年来,修真界再次规矩了下来,连一向猖獗的杀人夺宝都少了很多。
毕竟谁都看出来,领头的南宗从宗主开始就不在乎人人在乎的好听的名声,他们只在乎规则。越界者,只有死。至于幽都,谁也不敢再轻易提起幽都。那可是魔尊的幽都。
老实下来的修真界各宗,不管是元气大伤的宗门还是安然无恙的宗门,都面对着同样的问题,灵力枯竭,灵植丹药短缺。将要开启的上古秘境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上古秘境中灵力充裕,遍布灵植,是所有宗门能够获得补给的最好机会,甚至可能是唯一机会。经过这一轮动荡,空出好多名额,尤其是大能占据的名额一旦空出,更多人能够得以进入。毕竟秘境承受一个大能的容量,足以容纳多得多的普通修士。如今几乎所有要进秘境的大能名额都空出来,进秘境的机会一下子多了起来。
这次连争夺这些机会,都体面安静了起来。
而南宗犹如游离在修真界外,南宗人继续着他们的修炼。那些失去家人的顾家偏房,启程重归故里,但他们也都有机会留下自己家中有出息的子弟,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南宗人。
南山之上,燧木之下,陆湛任由充裕灵力冲洗着自己受损的身体和神识,他靠着燧木长长出了口气。没有人知道,面对着乌泱泱那一片满怀欲望而来的人,让他多么厌倦乃至厌恶。无论人群变了多少遭,那些千篇一律的欲望永远不变,同样不变的是他们拉扯的遮羞布,永远是千篇一律证明自己对,证明对方错。
这让陆湛厌烦极了,不就是想要,想夺?偏偏扯上那样多,代代年年,永远如此,可笑那些人永远都像第一批人一样,慷慨激昂,以为自己是前无古人。他们哪里知道,不说他们转动的心思,就连他们说话的语气语调,他都在他们前人的身上见过无数次。
他厌恶这一切,他只想待在一个只有夭夭的世界。
就是眼下。
只有他与他的夭夭。
看,他的夭夭来了。
顾茴踏入燧木境,一眼就看到缤纷燧木下的陆湛,一身黑衣,靠着树干看过来。一个宗门崛起的过程中必然遇到的围剿,南宗算是迈过去了。依靠的不是自证清白,而是挥舞大棒。因为重点本来就不在于南宗和顾茴是否清白,而只在他们是否能够守住利益。
如今整个修真界都看得清清楚楚,南宗有最好的灵脉,南宗也有守护最好灵脉的实力。即使以后匮乏再次催生人的贪欲,他们撕咬的目标也绝不会再是南宗。
顾茴看着灵力流过陆湛,却甚少能够为他所吸收,非常奇怪,论理今日陆湛灵力消耗颇大,怎不见他吸收恢复。顾茴只迟疑了一下,就对陆湛道:“我给你看看内府吧。”
陆湛不过略愣了愣就点了头,瞬间内府洞开。
对于修真人来说内府是每个人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地方,洞开内府放另一个人的神识进入就相当于大开自己命门要害,相当于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对方手中。
顾茴开口的时候只是想帮助陆湛修复损失,毕竟还有谁会比她更了解神器对一个人的内府可能造成的伤害,而她的巫山灵力,是来自山林草木的力量,主生机。她也是直到陆湛内府入口处,才突然回神,她这可是站到了修真界最强者的内府处。
感知到顾茴在入口处的停留,靠着燧木树干的陆湛懒懒闭眼,两条长腿一伸一屈起,整个身体呈现异常放松的状态。他不想吓着顾茴,可他内府之中被神火烧得极痛。而大约世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夭夭对一个人内府的修复能力,她行过之处,生机恢复。是的,陆湛知道,因为这其实并不是顾茴第一次进入他的内府,那一次,他是整个修真界人人喊打的魔。不是魔尊,就是单纯的魔,血脉最低级为人不屑的那种魔。
而那一世,天降的神女,是那个修真界人人羡慕的纯血修士。
陆湛靠着树干,感受着着难得的安静。从顾茴神识进入的瞬间,所有的人声欲念都停止了,彻彻底底的安静再临。他能感觉到他跳痛的神经,已经被方才那些一波波涌来的私心杂念摩擦□□,跳痛到似乎发热。而这时折磨着陆湛裸露于人间欲望中的神经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只余下安静的痛楚,或许可以叫余痛。而这余痛,也随着安静慢慢冷却下来。
陆湛闭目,舒服地叹了口气,他能听到不远处落叶飘落的声音。
此时的顾茴进入了陆湛内府,一踏入她就惊了惊。脚下是一片片焦土,显然是为神器灼烧所致,可是远处草木都是枯干的,那是神火并没有烧到的地方。
极目看过去,更远更远的地方,是一片云遮雾绕的山林,再往后就被混沌的云雾彻底遮住,看不到那片山林的样子。
陆湛的内府,无边无际,却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下,鲜少生机,除了此次神火所伤,很多地方都有旧日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随着神女踏入,烧焦的土地慢慢恢复。陆湛内府无限深广,可以容纳顾茴无比强大磅礴的神识。顾茴脱离□□限制,完全利用神识,抬手行云布雨,犹如旧时在巫山。无边细雨落下,枯干的土地和草木吸收着甘霖,土地重新恢复了生机,而草木开始抽芽、转绿。就连远处被厚重云雾遮盖的群山,笼罩在无边雨幕下,似乎都动了动,顾茴侧耳能听到其中有泥土吸收水分的声音,有林木抽芽生长的声音。
阴郁之下,土地复苏,草木生发。雨后有风,风拂过土地,上面有刚刚冒出的柔软的绿草,随风轻轻摆动。顾茴俯身,轻轻抚摸了一下地面才冒出的柔软细草,又起身飞过这片土地,抚过她目之所及能看到的那些正在生长的树木。她是巫山的神女,拥有无限生机,她与生机于这片土地。
燧木下的陆湛,只觉得一阵细雨抚过,他那些灼痛的神经好似被温柔包裹,被柔和治愈。那些终日伴随他的神经灼烧刺痛感也都消失了。
陆湛睁开眼,目光中有微微的茫然。
已经快一万年了,他伴随着这些神经痛楚,只能依靠至寒的冰水,短暂镇痛,短暂地让那些愈演愈烈没有止境的痛楚静止下来。
他已经忘了不会痛是什么感觉。
陆湛修长苍白的手无措地捏了捏身上黑袍,此时这种完全安静无痛的感觉,让他陌生。他能感觉到他的内府和神经都在被她治愈,都在恢复重生。而不是像他以前做的,粗暴地冰冻麻木它们以得到片刻喘息。
他的夭夭在为他治愈,在与他生机,这无比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陆湛眼皮半遮眼睛愣愣看着,此时清风是清风,草木是草木,他能感受到清风拂面的感觉,能看到草木的绿意,这些细微的感受被他忽略了一万年。
他轻轻抬手,最后落在心口处,那里连跳动都温柔。他一下子清楚记起久远极了的事情,就是在那一世轮回中,疲于奔逃伤痕累累的自己,遇到了从天而降的神女。她伸手要抓自己的手,那一世的自己当即躲开了,那时他害怕每一个碰触他的人。
他趁她挡住那些人,拼命往山林里跑。他根本没看清救他的人,也顾不上看,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得跑,拼命跑。那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被人捉住,他就完了!
想到这里陆湛微微笑了,那时的自己哪里知道,论跑,这个世上没有人能跑得过夭夭。
所以他明明已经跑出那么远,还是被身后的女子扑上来按住的时候,他是又怕又慌又震惊。尤其是,夭夭下手可真狠呀,把他半张脸都快按到土里去了.....明明自称仙女,但说话可凶了,让他看仔细了,问他哪个坏人长成她这样.....
平静和舒适的感觉让陆湛想起前尘,想起那一世仙魔山之上,暖阁大雪百合香。他一次次在窗前练剑给她看,明明早已知道如何突破最后那一点,越过那一点就是剑道圆融,可他就是不往那一点看。急得神女天天到处翻书,拼命研究怎么才能帮他跨越最后的那一点。他拖得了三年,最后却也只能放手,人留不住仙。
内府中的顾茴却在奔赴那片遥远且被云雾遮盖的山林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阻碍,她当即驻足,举起手,小声道“不让进就不进”,“我不去看就是了”,然后转身继续行云布雨,看着愈发绿意盎然的一切,神女满意地拍了拍手,回收神识,出了陆湛内府。
燧木树下的陆湛看到再次现身的顾茴,好像最早,她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混沌的轮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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