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圣诞
女孩松了口气,这胖子太沉了,光凭自己根本弄不动他,还好有这个人的帮忙。不过这人又是什么人?竟然不怕晦气真的过来帮自己了,就连那些见惯死人的衙役都跑了个精光,这人还真是难得呢。
“这么多尸体都要换上寿衣吗?”
女孩答道:“腐烂严重无法辨别的就不用了,稍后会直接埋了,只换身体完好的,其他的我都换完了,就剩他一个了,多谢你的帮忙。”
司重笙推拒,“举手之劳罢了。”
“看你一点也不怕,莫不是也经常接触尸体?”
他想了想,“算是吧。”只不过不是腐烂的,通常他见到的尸体一个比一个新鲜。
“你一个女子为何要做仵作?”他有些好奇。
谁知这句话仿佛踩到了女孩的痛脚,她整个人暴躁起来,声音也一下子抬得老高,“怎么,女子就不能做仵作了?谁规定的?大舜律法里都没写女子不能做仵作呢!”
司重笙被她吵得耳朵疼,“姑娘,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
“哼!”女孩气愤的扭过身子,铃铛声也同时响起。
他这才发现在女孩的发髻上缠绕着一圈精致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声响,煞是好听。
女孩指过周围的尸身,“本姑娘虽是女子,但一手验尸的本事半点不输干了多年的老仵作,不管是什么样的尸首,只要让我验上一验,任何线索都无所遁形,不知破了多少奇案呢!”
“就拿这些人来说,不少无法确定身份的人都是靠本姑娘验出的陈年旧伤或者痼疾从而确定了身份,所以才能通知亲属把人领回去,落叶归根的!”
“本姑娘厉害着呢!不许因为我是女子瞧不起我!”
小姑娘大约是平日里被人质疑的多了,一番话如同连珠炮一般脱口而出,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司重笙听得很认真,他真诚说道:“姑娘能做到如此地步,想来从小付出了不少努力,蒙受不白之冤而死的人能遇上姑娘这么厉害的仵作,实乃大幸。”
大舜朝仵作乃贱籍,数下九流,地位极低,又因常年和尸体打交道,被世人认作不详。但凡有一点别的出路,父母都不可能让一个女儿家去做仵作。
可他却觉得不然。仵作勘验尸体,询查线索,能解死者未说之语,为枉死的人讨回公道,为冤屈之人正名,实乃是大功德的事,又为什么要被人瞧不起呢?
若论不详,只怕自己这个满手敌军鲜血性命的人才更加不详。
“在下所言没有半点虚假。”
小姑娘呆愣的看着他,面巾之下的俏脸上浮上一抹酡红。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不嫌弃她,反而夸赞她厉害的人呢。
“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叫柳小刀,刚才误会你了,对不起啊。”
司重笙摇头,“无碍,在下······”
“二弟,走了,府里派人传话小妹回府了!”
司重笙一顿,话没说完,随即冲柳小刀一抱拳,歉然道:“不好意思,家中有急事,在下得先走了。”
“等等!”柳小刀拦住他,从一旁拽出一个火盆,随后又往里倒了一大碗醋,‘刺啦’一声,浓烈的醋味弥漫开来,“你跨过这个火盆再走,可以祛除尸臭。”
“多谢姑娘!”司重笙跨过火盆和大哥一起出了门。
柳小刀看着他远去,扯下脸上的面巾,一张伶俐可爱的脸庞显露出来,她倚着门框,无不遗憾的叹气,“唉,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会说话的,唉——”
第68章 萧家断后?
萧侯府,书房。
下人大气都不敢喘地站在一旁。
自从侯爷被陛下禁足,府里对外界的消息便不甚敏感,所以侯爷特意吩咐他这段时间一直查探着司家的动向,前几天司家的事在外面吵得沸沸扬扬,他便立马把消息告知给侯爷,侯爷当时很高兴,赏了他五十两银子,还交代他在外面多散播司家有意谋反的假消息,最好把事情闹大。
他照做了。
可是一连几天,都不见陛下有什么动作,司家的人照常行动,半点被处罚的意思都没有,流言也就慢慢消失了。
还是他使了些手段和银两,才从别家大人府里的小厮嘴里探听到那日朝堂上的事,立即把事情汇报给侯爷。
侯爷当场勃然大怒。
“啪!”茶杯在他旁边地板上狠狠碎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他身子害怕一抖,呼吸放得更轻。
萧直存扶着桌沿,胸口剧烈喘息。
“皇上怎能如此偏心,我们父子分明被人陷害,却被关在府里反省,他司昊天带兵攻打城门却能安然无恙,就因为他有用处,而本侯没有么!”
“还有朝堂之上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本侯送出去那么多礼想让他们在皇上面前替本侯美言几句,可他们一个个呢,看着司家正得盛宠,没人敢得罪,就视本侯如瘟疫恶疾一般唯恐避之不及,他们就不怕本侯哪日东山再起,挨个找他们算账吗!”
下人战战兢兢地听着。
萧恒之被人搀扶着走进来。
萧直存赶忙上前接过儿子,把人安置在椅子上坐好,担忧地问:“恒儿,你怎么过来了?”
萧恒之面色苍白,看上去依旧虚弱,呼吸十分费力的样子,只是那双眼中的不甘之意异常浓烈,“父亲,难道我们就真的拿司家没办法了吗?”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司家把自己害到如此境地,自己竟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那他难道就白白被他们陷害了吗!
当日醒来,青楼里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重映,他被迫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自己丑态,任他用尽手段都不能忘记。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扯下妓子的衣裳,又是怎样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那种苟且之事。他甚至能回想起周围人厌恶的目光和嘲弄的指指点点!
那些记忆如同魔咒一般日夜折磨着他,他根本无法睡一个好觉,只要一想到外面的人对自己的议论和嘲讽,他就恨不得死了算了,也好过沦为别人的笑料!
因此本就损耗极大的身体日益亏损,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就连站立都要靠人搀扶。
萧直存不忍看儿子如此模样,干脆将自己当日的猜想尽数告诉了他。
果然,一听自己可能是被人暗害才做下那般荒唐事,萧恒之立马振作了几分,把对自我的厌恶尽数转移到司家和司重明身上。
不是司重明上门退亲他就不会被父亲打,不被父亲打他就不会出去喝酒,不去喝酒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根本不关心事实到底是什么,他实在太痛苦了,急需一个可以憎恨的对象转移自己的怒火,好让他可以心安理得的跟自己说,对,就是这样,不是他的错,那些事不是出自他的本心,他只是被人算计了!
次数多了,他就彻底相信了,从心底坚信就是司家人陷害了他,把他长久以来建立的好名声全都毁于一旦!
如今听见父亲也拿司家没有办法,从心底深处涌出的不甘心如同海浪一般将他淹没,让他无法呼吸。
萧直存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心里的不甘比起他来只多不少,看着儿子无力的双腿,心里的痛苦却不能对任何人说。
他堂堂的侯爵之身,被一个莽夫压制的毫无办法,唯一的儿子被坑害成这副模样自己却不能讨回一个公道!
何其羞辱!
“父亲,您再想想办法,一定要为儿子出了这口恶气啊!”萧恒之恶狠狠地说。
萧侯爷安抚儿子,“你放心,为父定然不会放过害你的人,终有一天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有什么用!”萧恒之双目泛红,表情狰狞,“终有一天又是哪天?难道要让我眼看着他们享尽荣华富贵之后吗?不行!哪怕他们在这个世上存在一日,我就浑身不舒服!爹,难道您忍心看儿子一直如此吗?”
他使劲拍打自己的双腿,“爹你看看,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这两条腿还是没有力气,儿子是不是再也不能独立行走了?我是不是以后就是个废人了?这一切都是司重明害的,爹,您要给我报仇啊!”
“爹给你报仇!爹给你报仇!”萧直存拦着他自残的手,紧紧抱住他,“恒儿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大夫说了你再养些时日就能好了,你放心,爹一定会尽快给你报仇!”
“呜呜···呜呜···”萧恒之搂着父亲嚎啕大哭。
萧直存心如刀绞。
他不能告诉恒儿,在他醒来之后,自己曾经请了太医来给他复诊,太医告诉他,此次受损太过严重,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日后生儿育女。
他不敢相信,在他再三追问之下,太医才把话说了个明白。
虽然在恒儿体内没有发现中毒的痕迹,可是恒儿此次异常的身体亏损绝不是正常的酒后失德导致的,因为亏损的实在太厉害了,已经伤到了根本,而且是不可逆的,纵然吃再多的补品和汤药也恢复不了,只怕从今往后恒儿再也不能重振男人的雄风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险些将他炸晕。
他可就这一个儿子啊!恒儿还没成亲,如此一来他萧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司昊天!司重明!你们好毒的心思!为了解除婚约,竟然用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断他萧家的香火!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他萧直存就与你们司家不死不休,誓要杀光司家所有人来报此不共戴天之仇!
眼下萧家虽然式微,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拿司昊天一点办法没有。南诏使团不是马上就要到圣都了吗?看来要想惩治司家,办法还要应在他们身上。
萧直存暗自在心里盘算。
第69章 宋家嫡孙宋仲素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乌头山上的惨案在圣都乃至整个大舜朝都激起了轩然大波,大街上几乎到处都在谈论此事,为死者和遭遇不幸的女子们哀悼,怒骂山匪毫无人性,丧尽天良。
只是毕竟是与自己不相关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也逐渐淡出百姓的议论声中。
因为宋渺失踪之事被宋家捂得极严,再加上从头到尾宋渺都没露过面,因此外界并不知道她险些出事,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宋太傅一家就是在这之后登上了司家的门。
司重明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司家离圣都最近的庄子上,听下人来报立刻骑马赶回,一路小跑着跨进正厅。
正厅上,宋太傅和司老太爷同坐首位,宋大老爷携妻女和司家父子分坐两旁,双方正相谈甚欢,她一进去,众人齐齐停了话头向她看来。
她赶忙整理好衣衫,恭敬行礼,“重明拜见祖父,宋太傅,见过宋大人,宋夫人。”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宋远亲切地招呼她,“来,到老夫这边来。”
司重明依言上前。
宋远捋着胡须,感激地看着她,“这次多亏了你,渺儿才能平安脱险,老夫代宋家谢谢你了。”说着竟要对着她弯腰行礼!
宋家其他人也跟着起身。
司重明哪里能受,立马急声制止,“太傅折煞晚辈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换做任何人重明都会去救的,当不得您一声谢!”
一旁的司老太爷对宋太傅这一出很是不满,出言道:“你个老狐狸,八成是成心的吧,打量着自己年纪大了,老夫的孙女受不了你的礼,才整这出虚头八脑的,老夫看啊,你就不是来真心道谢的。”
宋大老爷夫妻两个被司老太爷说得十分不好意思,以为他老人家生气了,不安地看向父亲。而宋太傅和司老太爷几十年的朋友,又岂会不知这位老友的脾性,当下说道:“老蛮牛,那你说怎么样才算真心道谢?”
司老太爷故作沉思了一会,“依老夫看啊,不如你这礼冲老夫行吧,老夫受的起啊。”
“哈哈哈哈,”宋太傅仰头大笑,“你这老蛮牛,想趁机占老夫的便宜,想得美!”
宋家夫妇惊讶的看着自己父亲,他们还没见过这副样子的宋太傅呢。作为宋家这艘巨轮的掌舵人,宋太傅一直是众人心中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睿智、博学、高瞻远瞩,只有这样才能把握好宋家前进的方向。
可是眼前的父亲,看起来更像个‘人’了,身上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威压,而是充满烟火气的普通老人。
或许父亲也只会在司老太爷面前这样了。
司重明无奈摇头,上首两个老人闹得正欢,也无人顾及她,她干脆回了自己的座位,对面正好是多日不见的宋渺。
她的状态恢复的不错,看来这几日被照顾的很好。
她冲宋渺一点头,“近来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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