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刀
“小一点的,就那个。”
“行。”王小二切着西瓜,一转头就发现正快步过来的李长贵,他打了声招呼,“长贵叔,您来啊。”
李长贵说:“西瓜卖的挺好的啊。”
“嘿嘿,拖你们家饭馆的福。”
李长贵挺起背脊,长期被忙碌的活计和生活的苦难压弯的背脊挺了起来,他点点头,随之快步进入饭馆。
吴桂芳见他进来了,蹙眉:“你咋才来?”
“身上都是泥巴,我回去换了身干净衣服。”
“快过来帮忙。”
夕阳西下,暮色笼罩下来,一直到九点,店里还有客人。本来饭馆九点钟就打烊的,但见还有客人,为了多赚点钱,袁如珠就没打烊,继续接单。
九点半,最后一位客人离去,袁如珠呼出一口气,“幺姨,幺姨爹,你们今天都辛苦了。”
“我们还好,你累着了吧,赶紧歇歇吧,剩下的我们来收拾。”
袁如珠摇摇头,她取出鸡蛋,说:“我炒个面,等会儿吃夜宵。”
开火烧油,油温适度时,袁如珠将洗干净的绿豆芽炒进去,豆芽炒到断生后,盛出来放到一旁备用。
再烧油炒鸡蛋,黏黏糊糊的蛋液炒进油锅里,鸡蛋独有的鲜香迅速散发出来,这时候,将之前准备好的葱末、红辣椒末以及切好的番茄同鸡蛋一起翻炒。
金黄的鸡蛋、翠绿的葱、红艳艳的辣椒和番茄在锅里翻滚。
待番茄鸡蛋炒香,袁如珠放了一把小青菜进去,翻炒均匀。接着把面条和豆芽炒进去。
她只放了少量盐,生抽,老抽和孜然粉调味,其他佐料什么也没加。
调好味,手执锅柄,在橙红的火苗中快速颠锅,锅铲乒乒乓乓,炒面浓香四溢。
炒面炒好出锅,袁如珠喊道:“幺姨,幺姨爹,吃炒面了!”
刚出锅的炒面黄红绿相间,油润地泛着光泽,吸溜嗦一口,香滑的面夹着鲜软的鸡蛋,爽辣的辣椒,以及带着果香的番茄齐齐入口。一瞬间,面的清香,辣椒的辣,鸡蛋的鲜,葱末的葱香,番茄的酸甜,各种滋味在舌尖绽放开来,如万花筒一般斑斓多彩。
香软鲜美,酸甜爽辣,一口面下去,浑身都在叫着“好吃”这两个字。
在食欲不振的夏日,这样一碗香鲜爽辣的炒面,极其开胃。
李长贵吸溜吸溜嗦着面,转身去切了个西瓜。冰冰凉凉的西瓜和香鲜爽辣的炒面一同下肚,十分惬意爽快。
吴桂芳嗦着面,说道:“小夏小秋肯定爱吃这炒面。”
“明天我炒了给他们吃。”袁如珠搭腔。小夏明天要上学,早早入了睡,小秋觉多,也早早就睡了。所以她没准备他俩的炒面。
第二天,袁如珠锻炼结束,快步跑回家。打开院子的篱笆门时,小鸡小鸭围了过来。袁如珠摸了一把肥嘟嘟的小鸡小鸭,洗干净手后去往灶屋。
早上不宜吃太辣的东西,所以炒面她没放多少辣椒,只有微微一点辣。不过味道同样很不错。
小夏小秋开开心心地吃着炒面,小夏吃了两碗,小秋吃了一碗,两人的肚子都胀得圆鼓鼓的。
小夏摸着圆圆的肚子,“还想再吃。”
“再吃肚皮都要撑破了。”袁如珠戳戳他的肩膀,“快点去学校,别迟到了。”
小夏擦擦嘴就要去拿书包,袁如珠突然叫住他,“等一下。”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钱,递给他,“换条新的红领巾吧,你这条都已经掉色了。”
小夏挠挠后脑勺,“还能用的。”
“换条质量好的,就买那个五块的吧,剩下的钱你拿去买零食。”袁如珠把钱塞到他手里。
吴桂芳连忙走过来,说:“他这条红领巾还能用,用不着再买一条。”
袁如珠坚持道:“颜色都快掉没了,还怎么用,幺姨,咱现在有钱,不用像以前那么省。”
看着小夏脖子上磨地掉色的红领巾,吴桂芳默了默,“你快把钱收回去,我给他钱。”
“都是一家人,不用分得这么开。”
“这咋能行,我们已经占了你很多便宜了。”
自从饭馆开起来后,他们一家人跟着珠珠天天吃好的喝好的,珠珠还要给他们饭馆的分红,他们这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本来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听到吴桂芳的话,袁如珠说:“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你要是这样见外,我可不高兴了。”
她挽住吴桂芳的小臂,“好啦,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
吴桂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而后道:“那你别给他这么多钱,给个五块买条红领巾就行了。”
袁如珠:“给小夏一点零花钱吧,让他买点自己喜欢吃的零食。”
从前因为家里拮据,小夏从未有过零花钱。
吴桂芳默然,随后道:“那也要不了这么多,给个五毛一块就行了。”
“哎呀,”袁如珠笑,“幺姨,我们现在赚的钱不少呢,就昨天一天就赚了一千多块,不缺这点钱。”
最后小夏进捏着钱,去了学校。在学校门口买了五块钱的红领巾,戴上后,他美滋滋地摸着新红领巾,然后揣着五块钱的巨款,进入教室。
王小图发现他换了新红领巾,说:“你买的校门口最贵的红领巾呀?”
“嗯。”
王小图有些羡慕地摸着他质感细腻的红领巾,“果然五块钱的要比一两块的要好。”
早自习下课后,小夏揣着五元巨款去买了巧克力,他分给了王小图一小块。王小图舔着手指,羡慕道:“我一周才有一块钱零花钱呢,你一天就有五块!”
小夏吃着巧克力,“我姐姐给我的。”
“你姐姐真好,能做很好吃很好吃的东西,还给你零花钱。”王小图舔舔嘴巴,“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姐姐。”
小夏咧嘴,视线落在斜前方的空座上,“鸿光没来学校吗?”
“他受伤了。”
“受伤了?”
“嗯,昨天他和他妈妈去山上砍柴,不小心摔了,腿上划了一道伤,不过还好不严重。”
“放学了我们去看看他。”小夏说。
“好。”
村东一处老屋里,老王婶蹲在屋檐下熬中药。浓浓的中药味在空气里乱窜,她用扇子扇了下,把浓重的药味扇开。
老母鸡在前方咕咕叫,她寻声望去。
昨天鸿光和她一起上山砍时,不小心摔了,右腿被划伤,流了好多血,后来还发了高烧。去村里的医生那里处理了伤口,打了一晚上点滴,今天早上母子俩才回来。等会儿还得去打点滴。
鸿光没医疗保险,买药和输液要花不少钱,思及家里微薄的存款,老王婶叹气,她盯着着老母鸡,打算把老母鸡卖了。
失神地盯着老母鸡,老王婶愁容满面,再过一年,鸿光就要上初中,初中学费、住宿费以及生活费,加起来很大一笔钱,这钱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攒得出来。
她蹲在地上,药罐子里飘出来的白雾将她布满劳苦痕迹的面孔氤氲得一片模糊灰暗。
下午放学,小夏背着书包快速冲往如珠饭馆。
后厨里,袁如珠给小夏夹菜,说:“慢点吃,别这么急吼吼的。”
吴桂芳:“就是,又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
小夏腮帮里包着饭,“我得快点吃,吃完了要去看鸿光,鸿光昨天受伤了。”
“鸿光受伤了?怎么回事?”袁如珠立即问。
“砍柴的时候摔了,腿上划了一道伤。”
小夏快速扒拉完饭,起身就要去老王婶家,袁如珠递给他一个大西瓜,“把西瓜送过去。”
西瓜是王小二送的,今天王小二又送了他们两个大西瓜。
小夏抱着大西瓜,奔往老王婶家。
袁如珠还没吃完饭,店里一下子进来了很大一群人,应该是组团来的。她塞了几口饭,重新卷袖,系上围裙。
一整个晚上,袁如珠和吴桂芳李长贵都忙活着,几乎没有空闲。
打烊后,袁如珠松了口气。今天来吃饭的人比昨天还多,幺姨爹一整天都在饭馆里帮忙,没去地里忙农活,所以饭馆还算应付得过来。
是时候招个工人来帮忙了。袁如珠吃着还是炒面的夜宵,说:“店里得请个洗碗工了,不然忙不过来。”
吴桂芳嗯了一声,“是得请人来帮忙。”她刚说完,视线往前一送,“老王婶儿?”
门外,老王婶背着柴,打着电筒,正缓步往前走。
袁如珠走到门边,“老王婶儿?这么晚还去山上砍柴了?”
“多砍点柴多卖点。”老王婶额头上全是汗。
“对了,鸿光怎么样了?”
“他没事,再输两天液就好了。”
“那就好。”目光滑过老王婶汗湿的衣服,袁如珠说,“老王婶,你先进来喝口茶歇歇吧。”
大约的确是渴极,老王婶没客气,放下柴就进了饭馆。
喝下一杯凉茶后,小王婶缓缓气,“谢谢啊。”
袁如珠端了一碗炒面出来,“婶儿,您饿了吗,要不要吃碗炒面?”
老王婶连连推拒,“不饿,不饿。”
“炒面我炒多了,你帮我吃点吧,过夜了就不好吃了。”
听袁如珠这么说,老王婶踟蹰几下,她看向香鲜味辣的炒面,嗓子动了动。
袁如珠把炒面推过去,“吃吧。”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老王婶拿起筷子,挑起一柱面。
香滑的面条溜进嘴里,老王婶吸气,又继续嗦面条。
香滑鲜软,汁浓味美的炒面仿佛将她过度劳累的疲惫碾碎,仿佛将她的愁绪拔走,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全身心里便只有这鲜香味美的炒面了。
“如珠,你这炒面炒的真好吃。”
“好吃您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吴桂芳走过来,给老王婶添了一杯凉茶,她说:“老王婶,天黑了山上不安全,你以后砍柴别砍到这么晚才回来。”
闻言老王婶长叹气,“这不是想着多砍点柴多赚点钱,孩子下一年就要上初中了,我得多攒点钱。”
老王婶抬着脸,灯光映照着她晒得黝黑粗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