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塔篱
而这一夜,像是分界线,胥秀衫的生命泾渭分明地划成了人间与地狱。
褚拓年不在时,她被锁在精美的院中。褚拓年在时,她被押到神庙,他让她变成那个女人的模样,然后是折磨和□□。
而褚拓年有时候心情不好,也会拿她撒气。
“知道么?今日我见到了你的老情人,孟归岚。他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说是你的故人,问你好不好。”褚拓年掐着她的脖子道,“我说,你很好。我很爱你。他身旁人问后日宫宴你去不去,我说你病了,不能去。我心疼。”
胥秀衫却感到自己疯了。她只会机械地“模仿”成那个女人,什么都不敢想。孟归岚……她也不敢想。
但在清醒的时候,胥秀衫才慢慢理清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她试图朝谷澄许求助,谷澄许却反手把她出卖,还嘲笑她。她才知道她是早就被选好的礼物。是谷澄许代褚拓年挑选的。
褚拓年喜欢的,也不是她,是一个远比她高贵……却嫁了人的女人。
胥秀衫曾被褚拓年喂药进了次宫,如泥土般跪在那高高在上、坐在皇后之座的女人脚下。
而回去后,褚拓年更是发了疯。她几日无法行走。
但一件事,却让胥秀衫有了短暂的喘息。
她怀孕了。
那日,褚拓年在婚后第一次再对她露出了温情的模样,欣喜若狂地贴上了她的肚子。
眼泪从他眼中流下。他嘴里讷讷道:“太好了,青寰,我们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
青寰,皇后才叫青寰。懿王妃叫胥秀衫。胥秀衫不敢纠正,赔笑。
十月怀胎,她的日子也好了很多。褚拓年不再为难她,只最多语言羞辱她,不再打她。胥秀衫也知道为什么,褚拓年看中每一个子嗣,希望他们之中能出天才,能够重振他这被压抑已久的褚家前嫡支。
但一切短暂的温和,都在那年的十二月初三被打破了。风雨飘摇,胥秀衫满怀希望地生出了一个女婴,企盼其出生能够让自己在王府好过。
褚拓年当时也兴冲冲地冲了进来,还带了高品修士,让他们探一番女婴的灵根和天赋。
然而,得到的结果是:“她的天赋和她母亲一般。”
“你真没用!真没用!!”褚拓年发疯了般,打了胥秀衫两个耳光,随后他开始摔东西,“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孩子,比得过那个褚竞翡!!!褚奉函,他明明成了人皇,还娶了青寰,就连孩子都比我强!!”
他当场想摔死婴儿。但被下属阻止了。对方提示可以等个十二年,像对待二王妃孩子那般对待这个孩子,那时炼出的丹更好,更有利于他突破。褚拓年同意了。
随后,他阴阳怪气地想起来给婴儿娶个名字。
“今日是金镜日。那就去个谐音,‘菁’。我盼她早日夭折,再来个‘遥’。就叫褚菁遥好了。”
褚拓年取完名,认为闹剧够了,便兴致缺缺地走了。
胥秀衫一人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却倏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和着婴儿的哭声,她倏然极其烦躁,倏然感到自己真的疯了。她感受不到一点过去曾有的情绪。
看着那婴儿,她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厌烦和抗拒。仿若她不在人世,却有人提醒她在人世。
“不准哭。”她学着丈夫扭自己般,扭了把婴儿的胳膊,婴儿哭得更猛了。
她掐得更猛,婴儿止了哭。
胥秀衫哈哈大笑起来,她倏然感到了快乐,一种疯狂的快乐。
“我总算有可以掌控的人了。”她对婴儿笑着道。
但随即她又埋头,嚎啕大哭。
阴雨冬夜,胥秀衫的院落逐渐昏暗。
幻境也被撕裂,一扇窗出现,灌入了雨。
……
“时空又变了。”宛陵霄道,“破境之地还没出来。”
孟俦却脸色惨白。
他的过去虽有不幸,但被母亲保护得很好。不曾直面这种个人惨绝人寰的经历。
慕槿倒没什么反应。
她若碰见旁人提过去之事就有反应,早活不到现在。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孟叔叔(三)
她问:“孟归岚呢?”
宛陵霄突然提醒所有人, 幻境变了。所变之地是上次的破境地。”
慕槿发现也的确如此。他们回到了孟府,主府“听寒”。正是上次破境之地,他们在这里见证了胥谷鹂和孟归岚不愉快的花烛夜。但此时, 喜幔已去, 似乎已过几年时光。那高院中却传来男女低低的交谈声。
他们似乎对什么事有分歧,但彼此情绪都极为稳定——至少比起方才他们所见的褚拓年,都是正常人。
“归岚, 你醉酒,不是我故意做的。你知道, 如果我想做, 我早可以做。”胥谷鹂正对孟归岚解释着什么。
他们也以灵态走了进去。孟俦当即喊了声“娘”,却又怔怔看向另一旁的男人。他从未见过的爹,孟归岚比十年前更为英俊, 气质也沉敛了许多。他们在争吵一件事。
再听下去, 竟然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来龙去脉是如此:这十年, 胥谷鹂在发现孟归岚和自己过去的渊源后, 就不再逼他,甚至还帮他打掩护。两人关系虽然冷,却并不像后世传得那般恶劣。但不少人还是盯着孟归岚,他一次被灌醉酒,胥谷鹂善后, 两人却一夜风流。
之后他们的关系便变得极为尴尬。
而且, 这十年里, 孟归岚还知道了一件他和胥谷鹂间曾发生的颇让他意外的事——他认识她比认识胥秀衫还早, 胥谷鹂是他多年前救过的小姑娘。因从未把她们看成一人, 这个意外让孟归岚愿意去重新审视胥谷鹂, 才发现他过去因偏见看漏了一些事, 因胥秀衫的春秋笔法也忽略了一些事——那就是,胥谷鹂曾经热心肠地帮助胥秀衫,但是因他而决裂。
孟归岚对此感受颇为复杂。而那一夜风流却如一团火骤然炸入生命,让他一时看不清路。
在此之前,他自认是用情至专的人。哪怕胥秀衫成婚,他也一直没忘记她。
所以对他和胥谷鹂的一夜,他一时无法接受。
“我要去趟黄金台。”孟归岚借公事逃走了。这几年,孟家在黄金台有不少生意和事务,他也逐渐握了家中大权。
而在去的途中,孟归岚遇到了好友曹家长子。慕槿这时打起了精神,因为她认识。而孟归岚和曹家长子是挚友,孟归岚一见到好友就喋喋不休,说起家中的诸多烦心事。
“归岚,我发现你变了。”好友说,“你十年前只提胥秀衫,但最近这两年见面,你却只提胥谷鹂,这两次更是十句有五句都不离她。你们发生了什么么?”
孟归岚愣住,否认:“没有啊。”
“当个明智的男人,归岚。”
“……”
慕槿从他们交谈中,也知道了孟归岚另一个神奇的变化。那就是孟归岚曾在胥秀衫刚出嫁时想办法暗追去黄金台,前两年无法见到她时他非常颓丧。但最近几年,却不再那般痛苦,感觉淡了很多。
但说到胥秀衫,孟归岚也再次和好友说起了他感觉到的不对。他发现几乎无行荒非胥二房的人见过婚后的胥秀衫,这不太对。大多数她的经历直从谷家人嘴里出。孟归岚不喜欢谷家人,因为觉得他们过于钻营和冷漠。
曹姓好友表示同意,说他对孟归岚的疑问有办法。
他也有的确有办法。
他家有一位谷家的亲戚,只黄金台有低调的门路。好友提出,可以让孟归岚伪装成他家的外支少爷参加宫宴。这样可以免于孟归岚的身份惹来的麻烦——毕竟,黄金台多少应该查到了他和胥秀衫的事。
孟归岚同意了。
而他在那年晚夏如愿看到了胥秀衫。她与丈夫同出宫宴,柔弱美丽,如同精美的瓷器,眉眼却多了过去没有的凌厉。而她身边是蹦蹦跳跳的八岁女儿。
他们一家看上去言笑晏晏,极为幸福。有古怪的氛围把他们笼在一处,是旁人进不去的。
孟归岚过去本以为自己看见必定会心碎万分。但现下,他竟没有生出当年看胥秀衫出嫁时的痛心,反而想起了自己的家庭。
孟归岚是个迟钝的人,但也不是很迟钝。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所想,也想通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想通后,他摘了一支入眼最青绿的杨柳,意为思家,让人先带回溪成郡,给胥谷鹂。
孟归岚:“告诉少夫人,我此行是为告别。现下告别结束,我将归。”
孟归岚也的确不打算拖延,当时便打算回去。
然而天有不测,黄金台不夜城下起了暴雨。
而孟归岚当时没想到,这场雨彻底改了两个家庭的命运。
孟归岚打算等雨停驻足。而想通一切后,他感到特别舒服,看到路边的乞子,心中慈悲和正义生。他如圣父般让人救助,还让人抱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回行荒。
然而,当他登上灵兽车,却倏然发觉不对。他一把从角落中拽出一个人,却吃惊地发现是一个女孩, 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进来的。
“叔叔,我刚刚看您带走了乞丐。多带我一个走,可以吗?我很听话。”她缩成一团,像一只落水的小狗,不敢出来,满脸泪痕地求他。
但孟归岚很吃惊。因为女孩虽然身上衣衫褴褛,但皮肤干净,五官秀丽,他一眼根据她的脸认出了她。褚菁遥。懿王和胥秀衫的女儿。
孟归岚一时懵了。
他有千言万语想问,但灵兽车倏然被闯。谷澄许带官兵出现了,看到女孩便无奈地说“世女又调皮了”,和他问了声好,问他是不是曹家外支后,便命人把褚菁遥带走了。
女孩尖叫连连,被拖走了。他的父亲挽着母亲的手,在远处等她。她似乎想说什么,被拍晕了。
孟归岚虽果敢,但也不是完全鲁莽,他没插手。但那声音让他心有余悸,也愈发察觉了不对。
而孟归岚开始没急着决策,只是在思考。
而他思考过的结果是:
“先不走了。我们留在黄金台。”他对身边人说,“你们先走。”
的确,如果此时直接走了,他就不是孟归岚了。
但这件事似乎也完全不是由他决定的。
三日后,本该载着他的曹家马车在归程滚落悬崖,车马粉碎,无人生还。
孟归岚听到这个消息,倏然觉得从未想过森冷的影从头到脚地覆住了他。他似乎碰到了什么常人不敢碰的东西。
而他决定,要查明,懿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关键是,为什么那世女褚菁遥会那般尖叫。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孟叔叔(四)(加了一大段)
孟归岚先是收买了一个黄金台的内侍, 试图弄明白懿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位卑却有门路,告知了他一些隐晦的传闻,如过去懿王府王妃或和离、或离奇死亡, 随后旁敲侧击地建议他不要趟这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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