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塔篱
她深恨繁阴,愿望便是让繁阳神教凌驾于一切之上。
如今,她选择不动繁阴的人,也与宛陵霄、孟俦等人有了明面的联系,繁阳自然把她当成叛党。
“繁阳教目前,依旧按兵不动。罢了,等我战胜了褚拓年,再为母后献利,望她会原谅我。”褚菁遥垂眸,手捏紧。
对一些投来的繁阳教信仰之人她如此说。然而,实际上,褚菁遥知道权术的游戏中绝不可讲情,她暗地里思考了一系列可以限制繁阳教行动的计划。献利归献利,那要和自身的壮大和控制谈判方并行。
褚菁遥也心知,无论她叛不叛繁阳,她只要站上人皇之位,想要自己大权在握,是和繁阳所属的神派是必定要抗衡索权的。
但她对成功度过繁阳这一关……还是不太自信。
“我先写封信,呈母后与父皇结盟之弊。望可拖住她。”褚菁遥写信。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是往糟糕的方向去了。
——
阏壅二十三年,七月初八,繁阳教派南山分坛攻向南山太女派据点之一嵊唐池,留守太女派党战败被俘,拒绝再臣服褚拓年者被剔除繁阳神教之籍,随后被集体挖心生祭,铸吞繁阴阵。尸体被挂在了教坛上。
七月初九,黄金台上极殿也发出檄文:
“皇太女菁遥位居帝储,而行垢不湔,德缺不补,鸠聚党羽以祸国,附从西国南地之奸以保富贵。大义灭亲,况降退乎!今黄金台,六地十五城,磨剑以待,举武扬威……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如律令!”(注1)
同日,南陵也发出檄文:
“吾,黄金台皇太女褚菁遥,承褚家业百年,忠君尊亲,志安社稷……然今观天下,上不听仁义,饕餮放横,下且闻伤化虐民,冤系无辜……吾仗忠仁本心,为挽将倾,愿雷动六师之众,陈兵待发!玉石俱焚,悔将何及!如律令!”(注2)
双方正式宣战。
七月十一,南山暮落山开战,雨黑所由胥影游说,改投龙女。上极殿左路先锋为龙女暗棋,临阵倒戈,大胜,太女党占暮落山。
七月十四,熊槐津与天师秘密进入上极殿南军,共谋作战,速占可通中荒的宜通关,让战场锁定于南山山区,意图成围攻南山与南陵之势。
……
七月十六,南陵。褚菁遥的据点已经从明月台转移至那棹归阵前的守东关。那是南山与南陵的交界处,各宗祠的“门”大开,可任明月台中被认定的重要之人迅速转移至此地。
现在,完成转移的人如下——也是褚菁遥如今手下势力和同盟:
朝中势力以龙阁为首,军中以原守东诸将和镇西军为表率,在野势力为行荒上下八族,同盟为南陵明月台卿家。
这股势力看似杂乱,但实际上,如今齐聚南边境,已成龙虎之势,足以威慑任何一个在世的大势力。
而她的同盟中,还有位非常特殊的人,即如今明月台卿家代掌卿禹之事宜的少长老宛陵霄,兼西岭少君主,虽然他本人谨慎地未以西岭繁阴的立场表过态,但从他和食昂城入南陵,及龙女对这个势力的接纳和安置,可看出西岭在这场战争中的站队也到了隐藏同盟的程度。
这一日,关内卿家宗祠,却是大界四起。
诸势力掌事人共入其中,只为商讨如今的战况。
也是在里面,褚菁遥先示以决战的决心:
“愿以此战,上慰此界先灵和诸将,下解众修士与百姓倒悬之急,还师振旅,封定天下……”
而后,她便对着那幻化的沙盘,说出了如今的结论和判断:
“朝中传诏,吾父阏壅,将亲征南下。吾以为,决战将启。再观如今局势,通西道已封,我方占据南山、南陵二区,此役决战,绝不可入南陵,必在南山群山的中域进行。”
她虽是柔美之相,但久居高位,不再藏拙后,话音清冷,落地有声,让人不由心生尊敬。
作者有话说:
注1参考和化用了《后汉·清河孝王庆传》中的《废太子庆立子肇诏》、《讨袁檄文》和《讨曹操檄》 的部分语句。
注2参考和化用了《讨董贼檄文》、《祭明□□陵寝文》和《讨王莽檄》。
——
第183章 大战前夕(一)
邱霭点头, 起身后,行礼道:“臣认同殿下所想,不可入南陵, 必以长生大界为最后防线, 南山中域极可能为最后决战之地。然而……愿殿下恕罪,臣不得不对其余同盟提出此地之艰险,那中域, 鹑首、鹑火、鹑尾三山并立,地势复杂, 魔兽游走, 迷阵不断,用好可攻外,若是鲁莽, 便会伤己……南鹑首山, 还有过去守南军立下的黄金剑。”
褚菁遥:“所以, 吾以为, 镇西军去毁剑。”
这也是她早思量的,镇西军为黄金台旧部,熟悉黄金剑那可监视和震慑四野的剑阵,破剑阵相对容易。
“谨遵殿下号令。”邱霭听后,行礼坐下。
“繁阳神教, 此次参战。上次偷袭, 便是施展出那叩天大阵, 其可用神赐血珠激活, 杀伤力惊人。这也需要人处理。”褚菁遥说一半, 沉吟。
龙阁钟阁主起身:“殿下, 臣可以去。”
“不。”褚菁遥却摇头, “龙阁常年与天师台切磋,龙阁主力去对付天师及其属下即可。”
她又看向宛陵霄,“宛少君,您与龙阁二分阁、食昂城封家的大人们去对付繁阳教可好?击壤、叩苍穹互制,望您阻止那繁阳的叩天阵,制住几位护教。”
宛陵霄眯眼,他也正在盘算这处,“好。”
褚菁遥点头。
而她之所以选择宛陵霄,也是因为他如今实力最稳。其他人可能无法打过如此多高阶护教还全身而退。
“尽量活俘。”褚菁遥又强调,“多谢。”
“好。”
最后,则是卿家大长老和行荒军。
卿大长老:“卿家将留守明月台,挪动长生大界,大界之下,凡盟军,皆会得守护之效。此外,卿家长老会将共施‘献长生’,将‘门’置于战场各处,供各方联通和高手游走。”
褚菁遥认为这很合适,点头。
影女:“臣和孟将军将带领行荒军两翼夹击,并寻找苍鳌台踪迹。行荒军十日内已备下上万‘秀木’陷阱,可缓毒瘴,反逼毒瘴。若遇见大将,臣也会与之决斗击杀。”
孟俦也对褚菁遥作揖:“殿下,放心。”
“胥大人,孟将军,多谢了。”
各方安排结束,褚菁遥最终道:“我将观大局,施展‘定众生’护各方,也与其余军士会吾父主力,与之一战……此战必艰,望我等战后拨乱云,克复中土,再现长春。”
此关沉入静谧,隐隐可听苍雷惊弦之声。
战事蓄势待发。
——
“宛长老,大公子他……寻你。”
宛陵霄方出宗祠,便见到了长风苑一位弟子寻来。
他蹙眉颦锁,目光却落到了远方。
褚菁遥正被女官抚上乘舆,回首望向他的方向。但似乎是注意到了动静,她挥了挥手,在一位女官耳边留了几句话,留下了她,就走了。
宛陵霄:“……”
他这才看去卿澜兮。
只见远处,卿澜兮坐在“木牛流马”上,被人推到了一棵雪木下。因不可视物,他脸色苍白地“看”向宛陵霄的方向。
宛陵霄一番犹疑,但思及即将到来的生死未卜的大战,他终走向了卿澜兮,等着看他要说什么。
听到他的动静,卿澜兮嘴唇发白,脸上一阵复杂的惊愕。
“对不住。”他仰头,“宛陵霄。”
宛陵霄:“……”
卿澜兮过去说得扭扭捏捏的话,总算被他直接说出来了。
宛陵霄凝眉。
他一时也不知再说什么,转身欲走。
“但见卿澜兮倏然垂头,颤声道:“我知你如今不愿见我,也不愿收任何东西。但有一物,我定要与你……”他的手握成拳,“给宛长老吧。”
宛陵霄本想推拒。但当他发现卿澜兮到底与他什么,他怔住了。
——“献长生”第九重悟,不同于成品心法,这是修士自己对某功法重数理解的只言片语。
卿澜兮罩下界。
“我在千神塔悟法时,隐约窥见第九重悟。也曾入过千神塔顶,万般推演,瞥见残破天道,‘献长生’第九重,隐约可见与越未来之时有关。”卿澜兮道,“这两日,回忆当时心悟,以神识写下,望其于战场助你。若你在战场中能悟法成功,必可逆转战场生死。”
宛陵霄蹙眉,沉默了。若是其他的东西,他不会收。但此物……的确如卿澜兮所言,太重要了。
若能成功,一定某种程度上,能扭转战局。
“你金丹已破,却强用神识写下。”宛陵霄沉默了会儿,缓缓抬眸,冷笑一声,“你不要命了么,卿澜兮?”
“……”卿澜兮闭了闭眼,“金丹已破”,是他如今之哀,更是面对宛陵霄的痛。
但对于过去之事,他的傲气难让他做下下跪道歉这般行径,于是他改用耗尽神识写第九重悟法的心得,但心中仍倍感煎熬,未有丝毫好转。
“你……可愿收下?”虽然未跪,卿澜兮的声音中,已多了那堪比下跪悲哀的哀求。
宛陵霄眯眼,沉默了会儿,把功法收下了。
“……”卿澜兮听到动静,浑身一颤,低声道,“此战,你一定要回来。我二人介时相谈。”
宛陵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走了,但走时,有长风苑弟子见他隐晦地点了点头,告知了卿澜兮。卿澜兮惊喜地抓住树。
而那褚菁遥留下的女官,却是把宛陵霄拦住了:“宛少君,殿下请您今夜过去。”
“嗯……”宛陵霄望了眼褚菁遥离去的方向,抿唇,却又道,“转告她,本君将去处理一件要事,再去寻她。”
——
此夜,却不止是卿澜兮与宛陵霄的告别之夜,也不止是褚菁遥与宛陵霄的相会之夜。
这是宁静的一夜,紧张的一夜,也是温柔的一夜。
明月出,宁静的关内,人声浅浅漫起。
众人皆知,这或许,是大战前最后的平静。
而堡垒的角落中,烛火摇摇,胥影在与胥姑姑叙话。
将士们与同袍在对家人写信,说起对家人的思念。
而孟俦,也在和一人告别。
“扁伯,我要去战场了,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死了也罢,我便去见我爹娘了。但,但我真舍不得您。”
孟俦手持玉觥,饮下酒,半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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