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云上
货真价实的隐形门,借着几幅山水画的掩饰,简直天衣无缝,若不是这人当着他们的面儿打开,舒朗觉得哪天正使夜里被人给摘了脑袋扬长而去,他们都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凶手的作案手法。
瞅瞅正使难看的脸色,舒朗寻思他应该已经知晓了。
嗨,谁能想到二王子你能提前留这么一手啊!
虽说这玩意儿不可能单独针对正使一个人,此前但凡住这里的小命都被二王子捏在手心,可这般想来,心更梗了。
舒朗拍拍正使肩膀,很诚心的安慰了一句:“至少二王子能此时主动向我们展露这个秘密,可见其诚心。”
说罢率先随侍从进了看不见底的门内。
说实在的,二王子若对他们不留一手,舒朗才要真的不放心。那个疯子要是不给自个儿留后路,说明他早做好了和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打算,舒朗他们才要尽早收拾包袱跑路。
借着烛火在地道内行了有一盏茶时间,从一处假山内爬出来,才再次重见天光。
院中灯火通明,廊下烛火悠悠,放眼望去,是一处装饰精致,体感并不大的宅子。
假山外早有人守候,瞧见舒朗等人,躬身行礼后,一言不发,领着人便疾步往主院而去,可见其心急程度。
终于在一处种着桂花树的院内停下,舒朗一眼瞧见站在廊下急的团团转的常卿。常卿身上笼罩一件大氅,从被夜风吹起的袍角下,能瞧见一个时辰前才见过的里衣。
对方见着舒朗双眼放光,好似瞧见了几辈子没见的亲人似的,拽着人就往屋内走。
待进了屋,舒朗被里面浓重的血腥味熏的猛眨眼睛。
这才瞧清楚被几个大夫围着包扎伤口的二王子,以及另一头被几个大夫围着,愁眉苦脸讨论什么的床铺,上面应该躺着个女子。
见状,舒朗心里有了数,随常卿的步子往床边走。
二王子也紧随其后,小声跟舒朗解释一句:
“本王趁着宫内大乱的时机,将母亲带了出来,你先给瞧瞧吧。”
无需多说,舒朗只闻着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以及他所过之处,隐约印在地上暗红色的脚印,便知此行不会多顺利,屋内没人会天真的以为,地上脚印是沾了泥巴。
此举倒是与正使跟常卿的想法不谋而合,从此舒朗免于日日进出王宫,人生安全有了保障。可前提是这两人并不晓得王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受不得丝毫移动惊扰的程度。
但舒朗是个大夫,对一切清清楚楚,且他也明白二王子同样清楚这些。能叫对方不得不将人在此时带出来,可见宫内情况一定比他们想的还要严峻。
显见屋内都是二王子心腹,几位大夫见着舒朗,赶忙让位,静静等在一旁,面上带着几分希冀。
舒朗来的匆忙,未带药箱,也不知哪个有眼力见儿的大可爱竟悄无声息的将之从使馆偷了出来,双手奉上。
不得不说,二王子手下,确实有些能人,单是这屋内站在各个角落警戒却好似没有存在感的十几人,便很不简单。目前为止,他只在太子殿下身边瞧见过这种人的出没。
这个念头仅一闪而过,舒朗手下认真为王后诊脉,搭在对方腕上片刻后,反倒是松了口气。
瞧起来二王子对王后的保护非常到位,并未叫对方受到多少惊吓,亦或者这位王后本身是个意志力非常坚定,且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并未因今夜发生的一切而受到惊吓。
身体比他想的要好一些。
舒朗在二王子紧张不安的视线中,缓缓打开药箱。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乐子上门
王后的病情得到缓解, 二王子手下那帮大夫看舒朗的眼神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敬佩,虽然话不多,办事却极有眼力见儿, 叫舒朗在此享受了一把宾至如归之感。
二王子见舒朗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在他的地盘混的如鱼得水也没说什么,自个儿一身伤浑不在意, 瞧母亲病情稳住了,还有闲心和舒朗玩笑:
“楚玉白那小子辜负了舅舅和舅母的教导与信任, 之前王宫太乱没顾得上寻他,回头落本王手里,定让他尝尝轻易背叛的滋味儿, 呵。二郎你说说, 届时你想如何折磨他,本王便代你行之, 也叫你出口恶气好了好。”
对旁人的家事, 舒朗从不随意掺和。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可依着简单的一面,舒朗能看出将军府将大公子楚玉景和三小姐楚玉珑教的很好。想想大公子极力学父亲沉稳的样子, 三小姐在宫内的敏锐样子, 一个憨厚一个聪慧, 都是心眼儿极正之人。
唯有二公子楚玉白, 心思太深了。
完全不顾楚家对他的养育之情,单纯因为知道他并非楚家亲生,且楚家当前面临的局势不好,便生出背叛之心, 与虎谋皮, 说不上是极度的清醒和自私, 还是彻头彻尾的糊涂蛋。
依着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是糊涂居多。
于王太后来讲,他不过是个一次性工具人,今日他在舒朗跟前暴露身份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说到底,不过一个并非镇国大将军府亲生的,还背叛了将军府的九岁孩子罢了,他没有他自己想的那般重要。对大将军府是这样,对王太后也是。
“所以说,人最要不得的,是自以为是。”
二王子听舒朗这般说,轻哼一声,屈指敲桌面强调道:
“这不是自以为是,是自寻死路!”
既然有人将脖子洗干净了往他刀下送,他怎能不成全对方?
不管是什么,都和舒朗没甚关系,懒得和二王子扯这些有的没的,方才极为耗费心神的为王后针灸后,眼下他是真的又困又累。
起身朝隔壁房间走去,真情实感抱怨道:
“您身强体健,掉二斤血还能飞檐走壁提刀砍人,伤口崩了也能面不改色,在下这小身板儿可经不住这般糟践!”
瞧着外头天色,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天该大亮了!
想想他从昨日一大早至今,都经历了些什么?再不叫他休息,别说长不高,眼皮子都黏在一起啦,谁还记得他是个身娇肉贵的脆皮少爷?甚至一年前才经历了一场死亡,至今没缓过劲儿呢!
二王子全当没听见他抱怨,瞧见床上呼吸趋于平稳,面色也比来时路上红润了许多的母亲,心情很好的叫人带舒朗去安置,连胸口又渗血了都未察觉。
大笑几声,招呼手下上前,听他们禀报眼下外头局势。
说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狠人,打从使团在路上便日夜不停的联络各方人手,安排各项事宜,回到王都后更是马不停蹄,有数不尽的人要他去见,有没完没了的麻烦的等着他去解决,好几个月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外表丝毫瞧不出。
精力旺盛的简直不像人。
舒朗睡梦中都迷迷糊糊的想,老秦家,尽出怪胎。
此时,王宫中,王太后面对咄咄逼人,甚至与她提刀相对的大王子,也产生了与舒朗想同的想法。
她不可置信是的问大王子:
“我是你祖母,一手将你扶持到如今。权势,地位,名望,甚至你见不得人的喜好,哪样没有祖母在前头为你披荆斩棘,踏平险阻?你就因着这莫须有的罪名,便想要了祖母的命?
秦知,你摸着良心想想,你说出这种话,是不是丧尽天良?!”
王太后的话掷地有声,放在朝堂上,甚至能叫满朝大臣摧眉折腰,无颜面君,可这番话在大王子耳里,激不起丝毫波澜。
他甚至舔了下嘴角的鲜血,把玩着手里还在滴血的长刀,笑的十分嘲讽道:
“祖母,话别说的这么好听,我能有今日,是出于父王的有意放纵。父王想遏止镇国大将军府的势力,想控制王后和二弟的势力,才放纵我的成长,叫我出面打压二弟。
有了父王的默许,您和许家的人才能占半壁江山,才能纵横朝堂无往不利。没有父王的暗中支持,您什么都不是!这时候您把功劳往自个儿身上揽,真当我是小九那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呢?”
王太后听他说起九王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砸碎了手边的一个茶盏,厉声道:
“若不是你将小九骗去你府中,将你那见不得人的手段用在他身上,许贵人能在此时爆发吗?若许贵人不爆发,哀家会软禁你母亲吗?
眼下发生这种事,你不寻罪魁祸首,不思量是谁如此巧合的放出小九且送他进宫,又是谁暗中帮扶许贵人毒杀你母妃,却提着刀来我这儿给你母妃索命,你可真哀家的好孙儿,宛宛的好儿子啊!”
大王子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鸷,偏头瞧了气急败坏的王太后一眼,幽幽道:
“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啊,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过早晚的事罢了。不是都瞧不起我身上这毛病,觉得恶心吗?没关系,等你们两眼一闭万事皆空,便再也感受不到什么恶心不恶心了!”
王太后心下一惊,眼皮子重重一跳,不可思议的看向大王子,厉声质问:
“秦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大王子哼笑一声,狠狠将刀插在王太后面前,刀柄发生嗡鸣震颤之声,惹得王太后一阵眼晕。
“装什么糊涂?坊间百姓家的孩子生了怪病,父母但凡对孩子有几分疼爱,便会带他寻医问药,最不济还去庙里驱邪避鬼求一碗黄符水喝喝,你们呢?口口声声我生病了,没关系,尽管发泄好了,甚至主动送人给我发泄。
实际上呢?十几年来,不仅将消息瞒的死紧,还从未找大夫为我瞧过一回。怎么,这是认定了我从父王身上传来的毛病无可救药了是吗?一边嫌我恶心,一边不得不讨好我的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一个二个口口声声对我多好,为我付出了多少,对我有多大功劳,叫我务必记住你们的努力,实际上,我不过是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你们有谁在乎我的感受?”
大王子笑的十分疯狂:
“不过没关系,本王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所以,你们谁都甭妄想拿这些东西来绑架本王,本王早不吃这套了!”
王太后极力稳住心神,见感情线走不通,立马转变思路,开始讲利益:
“知儿,你不能这么做,你听祖母讲,眼下当务之急是……”
半个时辰后,大王子满意的收回长刀,瞧着一夜之间仿若老了十岁的王太后,轻哼一声:
“早这么识相不就完了吗?浪费本王这番心思!”
他原也没想现在就要了祖母的命,给自个儿的前路增添无谓困难,不过是想吓唬吓唬那个老不死,叫她少在背后对他指手画脚,顺便拿回主动权罢了。
大踏步跨出王太后寝宫,大王子瞧着启明星渐渐消失的方向,轻笑一声。
天亮了,藏在夜色下的好戏却并未结束。
身后的寝宫内,王太后缓缓起身,动手整理好衣着,招呼宫人进前,垂着眼皮吩咐:
“夜里去使馆寻美颜丹之人可有消息了?”
宫人心下一惊,琢磨发生了此等大事,主子怎的还有心思惦记那劳什子美颜丹?方才大王子可险些要了主子的命,这命要是没了,要美颜丹有何用?
王太后心下烦躁,强压着脾气跟宫人解释清楚:
“若是能在使馆中找着美颜丹的下落,便能确定琅树和来使的确有关。如此一来,陛下那毛病便有救了。”
若是儿子能健健康康的待在王位上二十年,不会动不动便发疯,发起疯来不管不顾任意妄为,她何苦扶持一个不听话的狼崽子上位?
陛下还年轻,她有的是时间再挑选一个听话的小崽子扶持,总能找到合她心意的小家伙。
王太后缓缓抚上胸口位置,语气冷酷道:
“三十年来,从未有人与本宫如此态度说过话,本宫会叫他付出代价的。”
先帝不行,国王不行,大王子更不行!
宫人眼皮子疯狂跳动,不敢多言,躬身准备退下:
“是,奴婢这就安排人去使馆那边守着,且叫人盯紧二王子和大将军府的动静,一旦出现王后的消息,立即向您禀报。”
此时宫人也想明白了,许贵人用来毒杀宛贵妃的毒药,十有七八便是从琅树大夫那儿得来的。
宛贵妃多谨慎的一人,能被许贵人得手,可见那毒药之精密,从而也更能瞧出琅树大夫的医术高超。
说不得陛下病情,还真有救了呢?
王太后又似想起什么,缓缓道:
“罢了,此事免不得投石问路,就叫玉白那孩子来一趟,可怜见的,不能就这般送他回家与父母团聚,可惜了的。”
有人觉得可惜,便有人觉得满足,世上千人千面,即便是神,也无法叫一张张皮囊下的心思都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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