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云上
舒朗清楚刘老头儿能对他说出这些有多不容易,他是清楚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才能确定他的确被冤枉的狠了。可刘老头儿躲躲藏藏八年,亲人一个不留,至今不明白为何遭遇无妄之灾,对谁都不敢多言一句过去。
眼下只不过听到那么一句,便来找他说出这些,究竟要下多大决心。
万一他觉得刘老头儿一派胡言,将人打出去也就算了,万一他心思不正,将刘老头儿交给五公主,或者秘密把人处置了,又该如何?
舒朗将人扶起来,只说:
“此事还得等朝廷定论,您先带着孩子随我回京吧,结果如何我不敢说,保住你们祖孙三人性命我还是能办到的。”
刘老头儿颤巍巍跪下,带着两孩子,重重给舒朗磕了三个头,让舒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百姓何辜啊!
这段时日十三神龙见首不见尾,安乐侯也有很多事要处理,舒朗一个人难得闲暇,不想再去掺和那些是是非非,拒绝了张明玄的邀请,不与军中往来。
成日在云州城内晃悠,纨绔子弟那套拿出来,快速结识了几个同道中人,结伴游山玩水,出入风月场所,歌舞美姬相伴,云香鬓影,香车宝马,一掷千金间,快活似神仙。
荣二公子很快在云州城打出了名声,虽不及当初在烈火国都刻意制造出的动静热闹,也让整个云州城都因他的一番举动,少了几分之前肃杀气息带来的紧张,市井好似一夜间有了烟火气。
“也就这点用处了。”
安乐侯听下属禀报,单是讲荣二公子今日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花费银钱几何,侍从就嘴皮子不停说了两刻钟,安乐侯听的心肝儿一颤一颤,脑子里想的全是回去了怎么跟夫人解释。
当初离京,夫人柳氏再三叮嘱,叫他护好舒朗,他可是拍着胸口保证过,就差指天发誓,也不知夫人那边,得知舒朗摆出这种膏粱子弟做派,会不会算他没护好?
其实舒朗真没觉得自个儿做了什么离谱之事,也就是结实几个熟悉当地环境的闲散官宦子弟,让他们带他逛逛街,买买东西,顺道儿在各景点转转。
至于在此期间呼朋引伴,欣赏歌舞,那不是理所当然吗?他觉得自己正经极了,一点儿不好的事情都没做。左不过买的东西贵了点,花钱痛快了点,逛的地方女人多了点,所谓的朋友身份高了点罢了。
也不知话怎么传的,就荒腔走板,成了那般,舒朗知道的时候表示很冤枉。
或许整件事中,只他自个儿觉得冤枉,连近日神出鬼没,不知在忙活什么的十三,也听到风声特意回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闻云州城内好几个花魁娘子愿意为你从良,追随左右,为奴为婢。行啊荣二,你可真是干大事的料,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给我整出好些个小嫂子来!”
舒朗就差直接翻白眼儿了,摊成一张饼毫无形象的歪在靠窗小榻上,朝十三扔个柑橘,有气无力道:
“我与那些所谓花魁话都未曾说过一句,她们敢任由谣言这般传出来,后面肯定有人撑腰,这是笃定了我不在乎多几桩风流韵事,才借着我的名声给他们的花魁娘子提身价呢。
这会儿出去打听打听,那几位花魁如今指定捧着银子也见不着,非官宦子弟不能入人家眼。”
其实那些人还真猜对了,荣二公子的名声,从原身的所作所为,到舒朗在烈火国干的那些事,是真不剩下什么,也不在乎又多几桩。
十三轻哼一声,对门口的侍卫小声耳语几句,才背着手满意进屋。
既然有人要借势,他也不介意将这假的,彻底做成更假的,让人一听便知假的不能再假那种。
只让人仿照当初荣二从烈火国归来后,那一系列层出不穷的话本子去编造。
当时那些关于荣二的话本子,一开始还有人觉得其中内容非常可信,可到了后来相关话本子如雨后春笋,若是全部收集起来,按照话本子所说,舒朗在烈火国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整整三年也做不了那么多事。
坊间这才一笑了之,可明知是假的,百姓茶余饭后依然爱听几句。
“估计这边的事传出去,京中百姓还会嫌弃编话本子的人拾人牙慧,毫无新意。”
十三对此很得意。
毕竟此前坊间关于荣二公子与花魁的故事,少说也有三四十本,什么一见钟情,阴差阳错,都是基础套路了。
“行吧”。
舒朗也不得不承认,他如今在一些人眼里是行走的话本子,不管多离谱的剧情,只要套在他身上,总能引起许多看客的叫座。
博人一乐,也博自个儿一乐呵,他的初衷不就是这样嘛,能痛快一日是一日,大人物的恩恩怨怨,是丁点儿不想再掺和。
第91章 尘埃落定
世情恶衰歇, 万事随转烛。
事情并非谁不想发生便不会发生,尤其舒朗本就处在旋涡中心,牵扯其中的又是他和荣舒堂的亲爹荣桥。
因此对他一路只谈风月纵情山水之举, 包括安乐侯在内一众人皆大松口气。
说实在的,就目前的复杂情况,若不是上头有十三和安乐侯顶着, 单已经查出来的东西,足以将舒朗一道儿押解回京再行定夺。
因此回京路上舒朗无事几乎不下马车, 给人方便给己方便,互不为难。
十三翘脚在马车内无聊叹气,车顶流苏晃的他眼晕, 索性翻身低声问舒朗:
“咱们可是随太子妃车架一起回京的, 回头太子哥哥大婚,我便该从东宫搬出来住了, 你说我请父皇为我在宫外赐一座宅子, 就在你家隔壁如何?”
舒朗嘴里香瓜子嗑的咔吧响, 很没好气道:
“行啊,回头陛下让人将我大哥的伯府抄了, 你刚好住进去, 咱们正好做邻居。”
荣桥那老家伙这回算是把荣舒堂给坑惨了, 即便满朝皆知荣桥与荣舒堂父子不睦, 但他犯事儿,第二个掉脑袋的就是继承他爵位的荣舒堂。
舒朗没具体参与,估摸着十三知道的内情都比他多,他不能问, 十三不能说。
但他这话十三没反驳, 舒朗便明白对方的暗示了。
此番车队浩浩荡荡, 不仅太子妃张明庭在内,还有给她送嫁的兄长张明玄,兄妹二人代表了整个云州军的脸面,十分惹人注目,因此舒朗的低调倒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安乐侯已命亲信秘密将一干人等提前押解回京,为了避嫌索性一路上都不和舒朗单独相处,待一回京城,舒朗直接安静回家,将一应事物全部留给十三和安乐侯处置。
原本想事情尘埃落定再跟老太太说的,可惜老太太心里亮堂的很,舒朗一进家门便将人唤到跟前,用“今儿中午吃豆沙包”的寻常语气问:
“那孽畜又做了什么?”
舒朗惊诧,怀疑老太太在炸他。
老太太没好气道:
“你灰溜溜回来了,你大哥十数日未曾归家,但凡不是那孽畜做了什么牵扯到你大哥,你还能纠结人手打回去,而不是这幅咬牙切齿又无奈的作态。”
舒朗无言以对。
半晌才在老太太旁边落座,缓缓道:“事情尚未明朗。”
老太太摆手,叫人带舒朗下去梳洗,她心中有数。
家中下人虽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可两位主子近日心情不佳,他们做起事来小心许多。
梨满是个有分寸的丫头,别看年纪小,越发有管家范儿,见小主子什么都不想说,便让人备了舒朗喜欢的各种玩乐玩意儿,叫院中小丫鬟玩给舒朗瞧,哄他开心。
舒朗斜倚在廊下,一头有丫鬟剥水灵灵的葡萄喂到嘴里,一头有丫鬟轻轻捏肩,一头有丫鬟仔细点香,再瞧满院踢毽子的俏皮姑娘,顿觉这才是人生。
梨满见他笑了,便说些外头听来的趣事逗他:
“之前朝廷说是要造海船,建水师,开市舶司,闹的可邪乎了,国子监里头许多监生为了某个差事书也不读了,要跟着去沿海谋前程。可不知为何,就在您去云州那会儿突然没动静了,那些人又灰溜溜回去读书呢!”
梨满声音清脆,确认为这只是一桩趣事。
殊不知陛下之前属意的水师负责人正是荣舒堂,听安乐侯讲,陛下堪堪将人推到众人跟前,大臣们还没开始为此吵出个一二三来,就发生了云州事件,此事便不了了之。
知道内情的都明白这件事沾不得,跑的越远越好。
不明所以的就跟梨满似的,可劲儿往跟前凑听八卦呢。
当然这事不需要陛下明令禁止下封口令,知道轻重的都明白不能往外传,因此坊间对此猜测纷纷。
舒朗给梨满一个脑瓜崩儿,翻个身懒洋洋闭上眼,迷迷糊糊叮嘱:
“打发个人去隔壁盯着,大哥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我。”
梨满起身去安排,心里也纳闷儿呢,大公子往常公务也忙,可即便外出也会来这边告诉老太太一声,哪像这回,连福伯也不晓得他究竟去了哪里,这段日子福伯已经派人来问过两回了,老太太只让人回去安心待着,甚多余的事都别干。
只主子不放心亲自去见了福伯一回,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福伯回去便将伯府大门紧闭,只留下采买的偏门,一府人安安静静过日子。
梨满心里有些不安。
将近一个月,隔壁府没动静,门外整条街无车马往来,就连平日偶尔路过的小贩也没了踪迹,闻铮和章明孝二人被摁在家里连国子学都不得去,只能偷偷摸摸打发人来问一声。
舒朗也只叫对方莫要做多余的事。
整个京城再次因为荣桥暗潮汹涌,荣桥本人也早在安乐侯密信送达的第一时间被带去什么地方秘密提审,一时间好似家家户户都生怕与昔日的清隽君子荣舒堂扯上关系。
到了谈荣舒堂色变的地步。
只余舒朗所在的这座忠勇亲王府邸安静无两。
怎么说呢,虽然知道他哥身上有男主光环在,但感觉还是很熬人啊。
这日傍晚,舒朗正准备陪老太太一起吃个饭,结果梨满兴冲冲跑进来,激动道:
“主子,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舒朗扔下筷子就往外跑。
荣舒堂是竖着走回来的,虽然是被人用轿子抬回来,虽然人清瘦了许多,好似风一吹就能倒,虽然人憔悴不已,但他坚持不用人搀扶,在福伯等人的陪同簇拥下,自个儿走进伯府大门。
给守在暗处的人传达了一种什么样的信号便见仁见智了。
舒朗一路奔进荣舒堂寝卧,府里大夫已经在为他诊脉了,福伯站在旁边背着人抹泪,见着舒朗赶忙将位置让出来。
荣舒堂见着他,艰难的挤出个笑,朝弟弟伸手。舒朗赶忙握住他枯瘦粗糙的手,才听他道:
“安心,没事了。”
舒朗瞧他两颊凹陷,便知近日不好过,只催促道:
“先歇息,等有精神了咱们再说。”
确实没事了,荣舒堂的回归好似一个风向标,舒朗才出了寝卧叮嘱福伯两句,十三便风似的奔进来,不耐烦等福伯行礼,摆摆手,将人拽到一边儿,噼里啪啦把近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遍。
“我被太子哥哥压着给他准备大婚事宜,整日和礼部那群老头儿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争吵,礼部东宫两头跑,但凡敢偏离一步便会被暗卫带回去在太子哥哥跟前告状,太憋屈了。”
太子是为了大家好,若放任十三由着性子往这儿跑,说不得将有些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和老太太身上,只会越来越麻烦。
总体来说,荣桥确实犯了大事儿了,掉脑袋的那种,没有回旋的余地。
荣舒堂能活着回来,说明他身上确实没问题,皇帝目前还是很信任他的。
至于荣桥究竟犯了什么事儿?
简单来讲,就是他从很早以前便与满娘那一支苗裔有牵连,那支当年不肯向五公主低头,不肯接受朝廷的招安,随后一路流亡到了塘州,在塘州烧杀抢掠站稳脚跟隐藏身份后,又慢慢渗透进泉州。
然后在那一代把控沿海渔民,大力盘剥,为其牟利,并暗中与倭人进行贸易,且有另一重身份——海寇。
说到底,近些年他们就是那边的土皇帝,地方官上任都要去给他们拜码头,若是不能让他们满意,地方官的位置可以随时换人。
势力错综复杂,背后扶持的人便是荣桥。
至于荣桥从中得利都用在了什么地方,舒朗或许能猜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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