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萧玉婵提着裙子出来，却见是老太太房里的小丫鬟春花跑过来道：“大姑娘，老太太和观礼的客人们都到了祠堂侯着了，就等姑娘你呢！”
“知道了，马上去。”萧玉婵只慌忙道：“你跟老太太说，我再理一理妆。”
春花点头告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姑娘还是快些，不能让客人久等了。”
萧玉婵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就瞧见自己房里的丫鬟柳儿从门口急匆匆的进来，等见春花走了，她才几步走到萧玉婵得跟前道：“大姑娘，表姑娘没去，崔少爷还在枕霞亭等着呢！”
萧玉婵气的就把桌上新沏的一盏茶摔到了地上，恨恨道：“梁蕴秀竟然骗我。”
吉时就快到了，徐氏那边也派了丫鬟来催，萧玉婵没办法，只好按耐住脾气，领着丫鬟往祠堂去。
萧家祠堂大门洞开，院子里站满了观礼的宾客和仆妇们，只有正宾和赞者并本家的婆媳能进去。
萧玉婵进门，就看见梁蕴秀面色平静的站在一旁，故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心里越发就堵着一股气，一时发作不得，只憋的脸颊都红了，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便看见老太太和徐氏都已经站在供桌两旁。
“婵姐儿再来迟一会儿，可要耽误吉时了。”徐氏只开口道。
崔夫人面带微笑的看着萧玉婵，她是今日的主角，又是寿星，特意打扮过了，这一袭绛红色礼制深衣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她身姿窈窕、高贵矜持，正是京城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宾主互拜、献上祭酒、解发梳头，一应的礼数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梁蕴秀端着放有给萧玉蝉插笄用的和田玉如意祥云纹玉簪的红漆雕花盘，递到了崔夫人的跟前。
柔软乌黑的长发被盘成一个发髻，玉簪轻轻插入，仪式便算是正式完成了。
众人都举起了贺酒，恭贺萧玉婵长大成人，从此可以议亲许嫁。
只有萧玉婵一人，看着萧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无端就感到几分惊惧和不安。
女眷的两桌席面摆在了如意阁，男宾们在外院用膳，席上几位夫人都交口称赞崔全。
在赛诗会拿了第三，在京城早就已经传遍了，就算这一科一时遇冷名落孙山，将来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更何况，赛诗会第三和第一的两位母亲都在场，更是热闹的说不上来。
崔氏也因此和周氏多聊了两句，便提及了周氏长子徐文耀的亲事来。
徐文耀今年十六，年纪虽不大，却也可以相看了起来了，周淑妃从小就喜欢这个侄儿，很想让他当乘龙快婿，但一来五公主尚且年幼；二来她心中已经有了别的主意。
当年千秋宴上的那一串赤金东珠手串，已让她看清了云荞的心性，这样懂隐忍、知大体的姑娘，她是打心眼里喜欢。
周氏知道徐夫人的心思，左右是想在两个孙子里挑选一个，但老二家那个念书不如徐文耀，她的胜算很大。
周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往对面的席上看了一眼，那弯着眉眼，一言不发，只静静听着众人说话的小姑娘，如今已数落的如出水芙蓉一般甜美优雅，在她看来，这满桌子漂亮的姑娘全加起来，也抵不过她一个。
云荞并不知道有人在看她，安安静静的看桌上的菜色。
徐氏的席面布置得极好，几位夫人都交口称赞，有一道西湖醋鱼她够不着，正想喊了丫鬟来帮她夹一点，就瞧见梁蕴秀夹了一筷子鱼腹上最嫩的肉，放到了她跟前的碟子里。
第256章 再次揭穿
知道周氏的心思，崔氏就也跟着往那桌上瞧了一眼，正看见今日做赞者的那个姑娘，帮国公府的二姑娘夹菜。
席上都是一些大家闺秀，平素里谁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若是在长辈跟前，这样殷勤倒也常见，但姐妹之间如此和睦亲厚，却是不多的。
况且今日萧玉婵还请了她当赞者，想来这姑娘必定是品行极佳的。
只是……光看年岁，却比他人都似年长了一些，也不该至今还未出阁呀？
崔夫人心下好奇，只转头悄悄的问周氏道：“那个穿丁香色衣裳的姑娘，是哪家的？”
“那是老太太的外孙女，襄阳伯府的大姑娘。”周氏说着，只叹了一口气道：“她也是运到不好，几年前薛太后千秋宴上，遇上了乱民，被推到了水里，当时那么多的世家子弟们都瞧见了，就因为这个……这亲事就一直耽误了下来。”
其实周氏心里也知道，若是大姑奶奶萧氏能松口，把她择婿的条件降一降，梁蕴秀也不至于剩到现在。只是……人家是伯府的嫡女，又是国公府的外孙女，心里肯定不愿意。
崔夫人心下了然，不禁摇头叹了叹，这京中虽说繁华，民风却似还不如他们地方上开化，不过就是掉到了水里，又不是真的失了身，压根就没有必要这么放在心上。
一时筵席已闭，徐氏在莲香水榭预备了戏台子，请了一班小戏子唱女儿戏。
老太太让崔夫人坐在自己的身边，又让萧玉婵坐到崔夫人的身边。
戏唱得热闹，话也聊得投机，崔夫人说到口干舌燥，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她一口茶还没喝完，就见有个府上的小丫鬟从不远处过来，走到她身旁道：“崔夫人，崔少爷在外院的等您，说有事要找您商量。”
崔夫人心下好奇，儿子怎么会这个时候找她？有什么事情，难道是不能回家再商量的吗？她心中虽疑惑，但还是跟老太太说了一声，领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往外院来。
刚从抄手游廊上出来，崔夫人就看见崔全神色淡淡的站在不远处的夹道上，身上穿着石青色如意纹长袍，越发显得高大英武。脸大有什么不好，算命的说了，这是高官厚禄的福相，她就觉得自己儿子好看。
如今他又要求娶国公女了，将来也一定可以和他祖父一样，做二品大员。
崔夫人一想到这些，脸上忍不住就又多了几分笑意，走到崔全跟前的时候，却板着个面孔道：“你这时候找我做什么？等听完了这一场戏，我们也该告辞了。”
“母亲，我不想和大表妹定亲了。”崔全忽然就这样开门见山的说道。
“什么？”崔夫人吓了一跳，惊得差点儿捂住自己的嘴，好不容易定下神来道：“你胡说什么？我都已经给你父亲去了信，等秋闱放榜之后，就要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的！”
“萧家表妹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强人所难。”崔全淡淡的舒了一口气，见她母亲从未有这样惊讶过的表情，只继续道：“如果母亲实在想让我和国公府联姻的话，那就向梁家表妹提亲吧，她与我岁数相当，又是伯府的嫡女，也是国公府的外孙女，身份上也不比大表妹差多少。”
“你昏了头了！”崔夫人简直不敢相信，一向仁厚守礼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一席话来，若不是在国公府，她恨不得一巴掌就甩过去了。
“国公府的闺女，是你说想娶就娶，说想不娶就不娶的吗？”崔夫人咬牙切齿道：“我今日才做了她的正宾，替她插了笄，这就等同于我们两家已经心照不宣的定下了。”
崔全依旧面无表情，见崔夫人这样激动，这才开口道：“要不是看在她是国公爷的庶女，还要给国公爷和老太太留几分颜面，我也不会等母亲替她插了笄，才来说此事。”崔全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道：“是她先要悔婚的！”
“你……你说什么！”崔夫人再次大惊。
萧玉婵听了半场戏，已没了耐心，见崔夫人也离席了，便也悄悄的起身出来，命自己的小丫鬟柳儿把梁蕴秀叫出来。
梁蕴秀才剥了两个橘子，一个给了云荞，一个给了徐氏，就听见小丫鬟说萧玉婵喊她出去。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只跟着那丫鬟出去，心里也知道萧玉婵找她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情。
但之前云荞说的话她已经听了进去，萧玉婵这么做，确实不太妥当，她就算靠着这个法子能嫁进崔家，只怕以后的路也不好走。
那个崔夫人她也瞧见了，大世家的当家主母，气派作风都是一等一，和京中的命妇们比都没得差的，有这样的一个婆婆，要是还有错处捏在她的手中，下半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过日子了。
她想到这里，心中早已经有了决断。
萧玉婵正在枕霞亭等着梁蕴秀，瞧见她过来，便几步迎了上去，生生压住自己的怒气，只开口道：“表姐怎么没有按我们说好的去做？”
梁蕴秀便低下头来道：“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太好，如果你当真不喜欢崔表哥，不如对外祖母实话实说……”
“你让我怎么说！”萧玉婵气怒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我说了，便是我的不是……”
她这话才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又软下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想伤了崔表哥的体面，又是真心实意的想帮表姐你……”
萧玉婵说着，只拉住了梁蕴秀的双手，一双眼睛满含着情谊道：“表姐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你肯定喜欢崔表哥……”
梁蕴秀被她缠得没法子，心中一时又想起那日在雅集上，崔全温文有礼的模样，心里到底有几分意动，但还是咬着牙道：“不行的……倘若真的这么做，于我名声有损，就是对崔表哥，终究也不公平。”
“表姐你还有什么名声，你都是嫁不出的老姑娘了！”萧玉婵只气急道。
她这里一句话才刚说出口，却忽然听见有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道：“她嫁不嫁得出去，不是你说了算的！”
第257章 亲事黄了
崔夫人气的胸口发闷，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只冷冷的盯着亭中的两人。
若不是方才回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内急，让丫鬟带着去假山后的茅房一趟，她还真是要错过了这一场好戏了。
她那样宝贝的儿子，竟差点儿就要着了别人的道了！若是让她们算计成功，那可真是要呕死了！
梁蕴秀吓得脸都绿了，只急忙就跪了下来，一旁的萧玉婵却还愣着，被梁蕴秀轻轻的扯了扯，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失了颜色，只急忙上前几步，拉住崔夫人的袖子道：“舅母……我不是故意的，舅母……你听我说……”
崔夫人如今看见她都觉得恶心，哪里会听她说什么，只一把就将她甩开了道：“你有什么话，去跟老太太说，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她说着，只冷冷的扫了一眼跪在亭中的梁蕴秀，头也不回的走了。
戏台上还唱着咿咿呀呀的戏，云荞本来就不喜欢听戏，瞧见梁蕴秀走了之后，就越发没有心思再听了。
云荞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打算吃一片橘子把自己酸精神一些，忽然就瞧见李妈妈正神色慌张的从外头走来，在老太太耳边低低耳语了几句。
老人家的面色顿时就变了，云荞正觉得疑惑，李妈妈已经从老太太那边走了过来，只凑到徐氏的耳边道：“三太太随我去一趟同福堂吧，崔夫人还在那边等着。”
徐氏心下疑惑，只忙放下了手中的橘子，起身跟着李妈妈离去。
老太太的步子都比寻常走的快了几分，徐氏心中讶异，一时也猜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老太太只追问李妈妈道。
“老奴也不清楚，就瞧见崔夫人似乎十分生气，大姑娘和表姑娘两个人噤若寒蝉，崔夫人一进同福堂就让我来请老太太和三太太了，具体什么事情，也没有明说。”李妈妈只蹙眉道。
徐氏见老太太一脸担忧，只稍稍劝慰了几句道：“母亲先别着急，等过去问问便知道了。”
老太太只点了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梁蕴秀和萧玉婵都在庑廊下跪着，瞧见老太太和徐氏进门，梁蕴秀的头低得更下了，她原本就因为嫁不出去屡遭人笑话，如今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她这辈子也别想嫁了。
一想到这些，梁蕴秀委屈的想哭。
一旁的萧玉婵倒是看上去比她还淡定几分，但看见两人进来还是有些害怕，只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崔夫人都懒得看她们一眼，见老太太和徐氏走了进来，只几步就迎了上去，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连寒暄都省了，只开口道：“表姨母，两家的亲事就作罢吧，是我家全儿配不上大姑娘。”崔夫人说着，眼眶微微泛红，似是有几分忍气吞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太太一脸茫然，转头看了眼跪在廊下的两个孙女，只开口问道：“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萧玉婵跪在那里，一言不发，梁蕴秀咬着唇瓣低声呜咽，说不出话来。
崔夫人叹了一口气，想着萧玉婵毕竟是国公爷的女儿，终究是选择了息事宁人，只冷冷道：“老太太也不用再问了，横竖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在亲事也尚且没有定下，于两家面上也没什么损失，终究是把这一节揭过去也就算了。”
“那怎么行。”
老太太见崔夫人这般模样，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只开口道：“倘若这两个孩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一定狠狠的教训她们，让她们向你赔罪。”
“赔罪是当不起的。”
崔夫人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道：“梁姑娘没有什么错，老太太不必责罚她，至于大姑娘……”
萧玉婵听见崔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来，这才生出了几分恐惧来，姑娘家若是被人曝出德行有亏，那是会被闺学退学的……想起这个，萧玉婵冷不防就打了一个寒战，身子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崔夫人忍着恶心扫了萧玉婵一眼，见她那副筛糠似的模样，心中越发鄙夷，只淡淡道：“至于大姑娘……我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崔夫人一边悔恨自己识人不明，一边又暗暗庆幸这件事情终究是被自己发现了，要不然这样的龌蹉腌臜玩意儿进了他们崔家大门，那才是家门不幸呢！
见崔夫人终究没把今天的事情说出来，萧玉婵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她到底是国公府的闺女，打狗也要看主人，崔夫人自然还是要给老太太和国公爷的面子的。
戏还没唱完，崔夫人就带着崔全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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