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这样的宴会,男女众多,若是穿得太引人注目了,反倒不好,因此云荞只选了一件鹅黄色绣金银花纹纱衣,底下是白色绣花绲边流仙裙,这样的酷暑天气,京城的闺秀们都这样穿,站在人堆里,压根就不扎眼。
徐氏看了一眼云荞的打扮,只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闺女故意往寻常里头打扮,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艳冠群芳的呢?
只是……一想到那样会引来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徐氏还是点了点头,又亲自从妆奁中挑了一根累丝金凤衔珠簪,簪在了云荞的发髻上。
简单的桃心髻,及腰的长发拢在身后,削肩细腰,胸口却又这样饱满,越显窈窕。
徐氏又觉得,即便女儿往朴素里穿,只要她这么个人往那里一站,自然也会引人注目起来的。
“去了那里,跟好你四姐姐就行了。”徐氏只嘱咐道。
这次宴席只邀了姑娘们和少爷们,家里的长辈都不去,因此徐氏特意多说了几句。
将云荞常用的小册子、笔、还有塞着软塞的小墨水罐放到了她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徐氏这才又开口道:“若是遇上了靖郡王,好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瞧瞧祖母。”
之前徐氏不敢说,也不敢问,可那日和萧昊焱推心置腹的说开了之后,她反倒不怕了。她知道萧昊焱是个能靠得住的男人,不会拿着一家老小的性命去冒险,再怎么样,他们总还是能有条活路的。
她心里现在唯一害怕的,反而是万一谢景元他们失败了,老人家再也见不着自己这个孙子了,那才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还有云荞,她知不知道她最喜欢的二哥哥要去做什么?若是知道了……她又会怎样呢?
看着女儿平静的笑脸,徐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低头帮她整理着裙摆。
外头丫鬟进来传话,说二房的四姑娘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们姑娘了。
云荞这才和徐氏一起出了碧落轩,往角门上去。
徐家门口,舅太太周氏也正送徐静萱出门。
一边嘱咐丫鬟好生跟着,一边细细的理了理徐静萱发髻上的珠花,周氏这才开口道:“淑妃娘娘还在坐月子,五公主今儿多半是不去的,你要是遇上了你云荞表妹,就跟着她们一起玩,省的落了单。”
徐静萱点了点头,正打算转身上车,却瞧见兄长徐文耀从角门口走了出来。
意气风发的探花郎,今日却显得有些沉郁,见自家妹妹就要上马车,只开口道:“母亲,我想陪着小妹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周氏转身,看着儿子这番失魂落魄的表情,打心眼里心疼,只开口道:“你好好在家呆着吧,等八公主满月那日,赐婚的圣旨就要下来了,你现在就算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母亲……”徐文耀咬了咬牙,只开口道:“我要亲口告诉二妹妹,我没有辜负她,我……”
“陛下金口玉言,谁能违抗,便是你不说,你二妹妹和你姑母也会明白的。”周氏只推着徐文耀往里头去,使了眼色让徐静萱快快上车去。
靖郡王府的书房中,杜雪心拿着一个小小的雕花红漆托盘,将里头所呈的东西说给了谢景元听。
“这是一枚玉扳指,对着里头的这一面有两个小洞,其中一个洞中有一根半寸长的银针,凡是有菜上来,你只悄悄的用这银针试一试,没有问题了,才能入口。”杜雪心指着那玉扳指道。
谢景元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那一枚扳指,果然见玉扳指的一面雕刻着两个极小的洞,其中一个里头插着一根极细的银针,只有所佩戴之人,才能瞧得出其中的玄秘。
第393章 赴宴(1)
见谢景元把这枚玉扳指戴在了手上,杜雪心才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年我让工匠做了这个送给你父亲,你父亲还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从小仁德,对待所有的兄弟都宽厚有爱,不相信他们会害他,直到临死的时候,他自己拿了这玉扳指里的一根银针扎了自己,银针发黑、毒入肌理,他都还不肯承认这是有人要害他。”
说起先太子,杜雪心的神情又痛苦了几分,只转身将脸上的泪痕拭去,这才又转过头来对谢景元道:“时候不早了,你去吧,一切小心。”
谢景元点了点头,神色越发凝重了几分,好在过不了多久,父亲的大仇,就可以报了。
云荞只来过一次尚春园,还是那年薛太后千秋节,她跟着母亲徐氏一起来的。
那时候尚值初春,亦是百花争艳,却不想夏日这般繁茂。放眼望去,整个尚春湖畔一片碧绿,唯有那湖中大片的荷花已经盛开,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盛景。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在成亲前出来游玩,萧玉凤兴奋中还带着几分患得患失,但很快,她就调整了心情,拉着云荞左看看,右看看,又指着那尚春园里的宝光塔开口道:“二妹妹你看见那个塔了没有,据说在塔的第九层俯瞰整个尚春湖,那才叫美景呢,只是……我来了好几次,他们都不让进,说那里只给皇家的人进去……”
云荞点了点头,指尖却轻轻的摩挲着今日带着的小册子,上面写了要对谢景元说的话,请他回国公府看看祖母。
马车很快就到了尚春园的门口,各家的闺秀们领着丫鬟下了车,车夫们跟着园中侍卫自去停车。
云荞下了车,和萧玉凤才没走几步路,就听见有人在一旁喊她道:“二妹妹,这边。”
徐静萱提着裙子跑到了云荞的跟前,三人一行往门口去。
萧玉凤便开口道:“你家大哥二哥怎么都没来啊?”
云荞和徐文耀的亲事没定下来,二房的人没听到过风声,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
徐静萱就开口道:“我大哥要尚公主了,母亲不让他来了,至于二哥嘛……他在国子监念书呢,哪有空过来,要是祖父知道了,他又要挨家法了。”
徐静萱说着,只偷偷的看了一眼云荞,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忽然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大哥让我告诉你,他不是故意辜负你的。”
云荞心一惊,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只缓缓的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徐静萱来说,徐文耀尚了五公主,她心里却是很高兴的,早先姨母常说要让她嫁给五皇子,她心中十分不情愿,如今既然自己的亲哥哥要尚公主了,那她肯定不会再嫁给五皇子了。
只是……看见兄长这般郁郁寡欢,徐静萱觉得,她也不能表现的太高兴了,这样不好。
她们三人还没多走几步,忽然就听见一阵吵杂声,只见离她们两三仗远的地方,一群姑娘们正围着一个人说笑呢。
云荞素来不爱看热闹,只故意找了人少的一边走,却忽然听见那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三位姑娘请留步,我家世子正等你们呢。”
人群逐渐散开,三人同时回头,便瞧见安世显只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那人穿着一件象牙白银丝暗纹圆领袍,更衬托得眸似星辰、面如冠玉、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更是让他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姐妹三人朝着安世显福了福身子,萧玉凤已经定亲,虽然对安世显的容貌也甚为欣赏,到底没有什么失态的表现,但徐静萱却已经红了脸颊,心口小鹿乱撞,久久不敢抬头。
“三位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让在下做你们的向导吧。”安世显只开口道。
这里是尚春园,是当年为薛太后贺寿做建,作为薛太后最宠爱的外孙,这里就好比是他家后花园一样熟悉,由他带着他们游玩,自是最合适的。
刚才围着安世显的一众人等都露出了羡慕的眼光,可再打量一下其中两位姑娘的身份,她们倒也没话可说。
一个是徐阁老的孙女,淑妃的外甥女,将来还是五驸马的亲妹妹;另一个则是镇国公的嫡女;这京城里头,除了公主,只怕也没有几个能比她们更尊贵的了。
徐静萱十分愿意,只激动的点了点头,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便转头看了云荞一眼,云荞正有些为难,转头就看见萧玉凤也一脸祈求的看着她,手指还偷偷的往宝光塔那边指了指。
别人不让上塔,但薛太后的亲外孙安世显,他们肯定会让他上去。
云荞原本有些抗拒的心终究是软了下来,只朝着安世显点了点头。
少女微微一点头,却似寒夜灯火,点亮了安世显的眸色,他温文尔雅的笑了笑,只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带路。
徐静萱和萧玉凤高兴的什么似的,拉着云荞的手跟上去,又回身吩咐丫鬟,让她们自己去丫鬟的下处玩去,不用随身跟着。
云荞见大家的兴致都这么高,也不好意思扫兴了,就拽着萧玉凤的掌心写道:“你想去哪里,跟他说就好了。”
萧玉凤也就不客气了,只开口道:“安世子,你能带我们去宝光塔上看看吗?”
尚春湖规制颇大,沿湖而建,除了亭台楼阁、轩馆水榭之外,还建有庙宇道观,这宝光塔便是宝相寺中的一处建筑,宝相寺只供皇室御用,因此闲杂人等,几乎没有上塔赏景机会。
“可以。”安世显只点了点头,此时时辰尚早,等他们从塔上下来,万福万寿楼的宴席大概才会开始。
谢景元的马车是在巳时二刻到的尚春园,他是薛太后的贵客,进园之后,便有薛太后身边的小太监迎了过来,请他去了太后下榻的寿仁宫。
薛太后正在摆弄花架上一盆盛开的墨兰,这墨兰冬春才会开花,像这样大夏天能开出花来的,整个大魏,只怕就那么一盆。
田嬷嬷便笑着道:“还是薛世子孝顺,知道太后娘娘您喜欢什么。”
第394章 寺中相遇
薛太后面上笑笑,放下了修剪枝叶的小剪子,只缓缓开口道:“这一盆花可不容易得,酷暑难当,他要养出这一盆花来,先要找一个四面通风的花房,又要用窖冰冰着,控制花房的温度,让这兰花误以为现在是冬天,这一盆小小的兰花,弄出来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心思和银子。”
田嬷嬷就笑道:“只要太后娘娘喜欢,花再多的心思和银子也是值当的。”
薛太后便不再说什么了,这些年她已经养尊处优惯了,懒得理会这些,只要薛家不再给她闯出什么大祸来,她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倒是皇帝越来越不喜欢永宁侯的做派,反倒把怀远侯抬举了起来,永宁侯几次在她跟前提起这件事情来,总是义愤填膺。
但怀远侯成不了大气候,只要他们把谢景元制住,怀远侯不过就是皇帝对付永宁侯的一把剑而已。
“回太后娘娘,靖郡王特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大殿外,小太监只开口回道。
宫女服侍薛太后净了手,那人才点头让太监引了谢景元进来。
薛太后不止一次见过谢景元,昔年他曾是镇国公世子的时候,她就见过他几次,那时候只觉得他颇为面熟,但那些毕竟是死了十来年的故人,她一时也联想不到。
直到三年多年前,谢景元恢复了身份,在皇帝的万寿节上第一次以郡王的身份向她行礼,她才终于明白,有些人是杀不死的,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如同死灰一样,回复燃。
然而死灰复燃,是长久不了的,皇帝不肯彻查东宫的失火案,又把他远远的打发去了蜀地,便可见一斑。
皇帝不傻,只是不够狠心而已,既然他不够狠心,那么自己这个当娘的,就应该再帮他一把。
“给太后娘娘请安。”谢景元单膝跪地,只朝着薛太后行礼。
薛太后已年迈,昔日杀伐决断的模样老了之后,倒显出几分慈爱来,只缓缓道:“郡王快起来吧,算起来,你还应该叫哀家一声皇祖母。”
谢景元却在心中冷笑,先帝只有一位皇后,早年就已薨逝,便是他的亲祖母贤妃还活着,也不敢妄称是自己的皇祖母吧……
“微臣惶恐,愧不敢当。”谢景元只垂眸道。
瞧见谢景元低垂的头颅,薛太后也不动怒,只继续道:“行吧,既然来了,那就痛快玩一玩,倘若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也跟哀家说一声,哀家便不是你亲祖母,却也得了你皇祖父的恩惠,自然不能看着他的皇孙,就这样做个孤家寡人。”
“多谢太后美意。”谢景元依旧没有抬头,只深深的跪拜之后,又开口道:“微臣告退。”
“去吧。”薛太后不紧不慢开口,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从寿仁宫出来,这两年一直跟着谢景元的小太监福安便迎了上来。福安是皇帝身边大太监荣喜的干儿子,很是聪明伶俐。
“殿下,宴席还没开,殿下要不要四处走走?”谢景元点了点头,他在国公府的暗卫已经向他汇报,说云荞今日也来参加宴会了。
她真的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她能说会道的时候,也不怎么爱这种热闹的聚会。
如今反倒比从前开朗了几分。
心里想着要见她,可这么大的园子,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谢景元想了想,只指了指那宝光塔开口道:“去那边走走。”
站得高看得远,说不定他能在那塔上看见云荞也未可知了。
方才因见薛太后的几分阴郁也散去了,谢景元只开口道:“福安,你帮我问问,看哪里能找到千里望。”
宝相寺庄严肃穆,因是园中小庙,所以只有三间大殿、几处禅房和一间钟楼,往后山上去,便是众人远远都能望得见的宝光塔。
大殿前的青铜三足象鼻香炉中供奉着香火,香烟缭绕、烛火跳动、幽静绵长;黄墙灰瓦之中,这里是整个园中少有的僻静之处。
云荞感念其宝相庄严,只双手合十,轻轻的阖上了眸子,心中默念道:“阿弥陀佛。”
她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望,或许愿望太大,佛祖反而会怪罪了,于是只敢便一遍遍的在心中默念着佛号。
少女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颔首蹙眉,一脸的虔诚,也不知道她是许下了什么心愿,如此诚心的祈愿,佛祖就该满足她一切的心愿才是。
安世显看着云荞的侧影,微微有些愣怔,眼底却似已沁满了化不开的温柔。
过了良久,他才稍稍的偏过头去,将握拳的手藏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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