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低垂的眼眸中,早已经蓄满了泪光,虞九渊气的脸颊都涨红了,只一个劲摇晃着他的肩膀道:“你倒是说话啊,镇国公回来了没有!”
那将士哽咽了一声,终究把眸中的泪意憋了回去,只咬牙道:“野狼谷里一直没有信号,属下就联系了之前国公爷安插在瓦剌军中的细作……那人说……那人说……”
“那人说什么……?”虞九渊看着他,话虽问了出来,眸中的惊恐却越甚,他甚至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才听那将士继续道:“那人说……国公爷射杀莫日根之后,已和冯老将军一起……坠崖身亡了。”
虞九渊堪堪就跌坐在了地上,眸中的期盼早已化作了泪水,无声的落了下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好片刻,忽然就站了起来道:“我要去找三叔!我要去找三叔!”
可他还没有冲出去,身体就被两个将士牢牢抱住。
侯成早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他清了清嗓子,哑然道:“虞小将军,国公爷有令,若三日内收不到他的信号,就让小将军率军返回青州。”
第568章 忽闻噩耗
益州郡王府。
这几日府中并没有什么大事,虎蹲炮也已经在运往雁门关的路上了,谢景元闲来无事,便常留在春晖堂陪着云荞和朗哥。
两人各坐在小几的一旁,一个看书、一个绣花,日子过的十分悠闲。
云荞还是第一次绣山川景致的花样。
这样的绣花样子在绣品中本就不多见,因此她琢磨了好几天,绣坏了两三片尺头,直到这一遍,才绣的让自己满意了起来。
那日云顶山的景象一直在脑海中盘旋。
云海、红日、山峦、碧树,一想到这样的大好河山是大魏的疆土,云荞心中竟还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谢景元正好看完了一本书,抬头的时候,就瞧见云荞微微勾起的唇瓣,她笑的时候很好看,眼睛是弯的、嘴角也是弯的,即便看不见她那水润的眸子,也能感觉到她温柔的笑意。
“终于舍得给我做东西了?”谢景元便也笑着开口。
自从有了朗哥,谢景元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打从云荞手底下做出来的活计,十样有八九样都是朗哥的,他这有媳妇的人,过得就跟没媳妇一样。
云荞忍不住就扑哧笑了起来,只抬眸睨着谢景元道:“哪有做爹的吃儿子醋的?”
云荞一边说着,手里的活计却没有慢下来。
谢景元就探了半边身子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她绣的花样,只开口道:“我看你忙了好几天了,绣的什么花样?”
云荞便把已经快绣好的图样递到了他的跟前,笑着道:“我把那天我们在云顶山看见的风景绣了下来。”
谢景元把绣样接到了手中,他对这些针线活也看不出个什么好坏,但只要是云荞做出来的,在他眼里一定就是最好的。
他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绣花片子又递给了云荞,说道:“这一轮红日倒是让我想到了一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说着,只笑了笑道:“等父亲平定了雁门关之乱,收复了嘉峪关,我带你去关外走走,那里的风景苍凉浩渺,和益州的山水比起来,是另一番景象。”
云荞听了很是兴奋,但她很快就收回了脸上向往的表情,日子过的太悠闲了,总会让她忘记,他们现在是分封在益州的藩王,没有皇帝的传召,别说是去关外,哪怕只是离开这益州城半步,都是要被治罪的。
但见谢景元说的这么一本正经,云荞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忽然就有丫鬟进来传话,说叶副将在春晖堂外有要事求见。
谢景元很快就从炕上站了起来,自从他和云荞成亲,长胜便鲜少会亲自来春晖堂求见,除非是有什么急事。
云荞见他神色肃然,只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才从廊下出来,就瞧见长胜正站在门外,面上表情急切,正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垂花门口走来走去。
那人一个抬头,看见谢景元已走出来,竟顾不上礼数,直接就闯进了春晖堂,开口道:“王爷,青州传了密信回来……”他顿了顿,脸上的神色竟已石化,只机械道:“是侯副将的亲笔信。”
谢景元微微一愣,从长胜无措的眼神中,他似乎已猜到了什么,但心里却又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道:绝对不可能……父亲绝对不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信呢?”过了好片刻,谢景元才开口说出这两个字来,就瞧见长胜已然颤颤巍巍的,将那封已经拆开了封口的信递到了自己的跟前。
信是侯成写来给自己的,让他向靖郡王代为转述……镇国公已经殉国这件事情。
谢景元一时不敢去接那信封,只是抬起头看着长胜,然而那人却再不敢与他对视,只低下了头去,咬牙道:“侯副将在信中说……国公爷已经……已经……”
他再说不下去,抬起头来,早已泪眼潸然。
谢景元终究是把信拿了出来,指尖一颤,一滴泪却已落在了信纸上。
他来不及去看上面的内容,转过头,只瞧见云荞失魂落魄的站在他的身侧,满脸泪痕的看着他。
“信上……怎么说的?”信纸就在谢景元的手中,但云荞却实在没有看的勇气,只哽咽着问谢景元道。
巨大的悲痛过后,谢景元已擦干了脸上的泪,平静道:“父亲是在野狼谷,助虞小将军突围之时,弹尽粮绝之后,跳下悬崖殉国的。他亲手射杀了瓦剌大将莫日根,以两百兵力,牵制住了莫日根两千的铁狼骑,不愧为大魏的战神。”
云荞却终究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只抓住了谢景元的衣袖,摇晃着他的身子道:“可是……我不要他做大魏的战神,我只要他当我的父亲……朗哥的外祖父……”
从野狼谷撤离之后五日,京城便收到了萧昊焱和冯全的死讯。
青州军和先锋营合力,以两万兵力重创鞑靼和瓦剌联军三万人,收复嘉峪关,指日可待。
消息传到京城,朝野震惊,收复失地的欣喜也没能抵挡皇帝失去名将的悲伤。
大魏痛失镇国公,无异于痛失了护国石柱。
镇国公府亦是一片死寂。
徐氏坐在同禧堂中,脸上的表情早已经凝固,唯有眸中的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来。
“娘亲……娘亲……”珠珠儿看见母亲这般,只心疼的用肉肉的手替她擦着脸上的泪。
徐氏便低下头来,看着怀中尚且年幼的小闺女,勉强笑道:“娘亲……没事。”
门外却有婆子进来回话道:“夫人,外头管事的问,这两日陆续有吊唁的人来……咱们要不要先把国公爷的灵堂搭起来?”
徐氏凝着泪珠的眸子却忽然透出一丝怒意,只抱着珠珠儿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不见国公爷的尸首,国公府就一日不会搭灵堂!让那些人都回去!国公府没有人死了!”
话说到最后,几乎已是嘶声力竭。
徐氏自嫁入了镇国公府,从来都是温婉宽厚、端庄贤惠的,下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徐氏,只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回话的婆子吃了这一顿排头,低着头从同禧堂出来,迎面就遇上了正从不远处走来的林氏。
第569章 绝不能倒下
林氏早已听见了徐氏撕心裂肺的声音,平素就冷漠的脸上也并没有多出丝毫的表情来。
“大太太……”回话的婆子倒是面色一僵,想起方才自己被徐氏的那一翻训斥,只有些尴尬的朝着林氏福了福身子。
“三太太一时接受不了国公爷的死讯,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们不用放在心上,等过几日,国公爷的遗骸运了回来……”林氏呆呆的开口说着,等说到‘国公爷的遗骸’这几个字的时候,却觉得鼻腔忽然间就酸涩无比,一滴泪毫无预警的就落了下来。
他到底还是死了……
他也不过就是比她男人多活了二十几年罢了……
林氏的嘴角竟微微勾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更比方才徐氏的模样吓人百倍,那老婆子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了,只飞快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林氏脸上的泪很快就干了,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同禧堂门口朱红色的垂花门,心中只冷笑道:“这一处同禧堂,终究又要空出来了。”
同禧堂内,刚刚发过了一场怒火的徐氏,只堪堪退后了两步,身上竟似虚脱了一般。
她眸中的泪已经流干,唯有怀中还是紧紧的抱着珠珠儿。
珠珠儿尚且年幼,并不十分明白“死”为何物,却在听了徐氏的话之后,仰着小脑袋,懵懂问道:“娘亲……爹爹是不是摔下去了?”
珠珠儿说着,小嘴撇了撇,只哭了起来道:“珠珠儿看见爹爹摔下去了……”
从没有任何人在珠珠儿的跟前提起过,萧昊焱是摔下悬崖殉国的。
难道……难道是他的魂魄回来找过珠珠儿了吗?
徐氏忽的就觉得后背一片冰凉,身体已颓然倒了下去。
同福堂内,丫鬟婆子们也守了一屋子。
老太太浑身无力的靠在宝蓝色的大迎枕上,程静怡端着一盏汤药,正服侍着她喝下去。
房里的众人都没有言语,任谁都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太太这病,是太过伤心引起的,又岂是喝几服药就能好的。
老太太自己也知道,可她心里纵然不想喝,却还是在程静怡把药送来的时候,仰头一口饮尽了。
因为她知道,这时候她绝不能倒下。
这个家,还要靠她支撑下去。
站在一旁的李玥看着从来都乐天开怀的老祖母这副样子,心中也是憋得难受。
她想了想,只开口道:“祖母,军报上虽说三叔已经殉国了,可一日没找到他的尸身,他就一日还有生还的希望,我不信三叔就这么死了!”
程静怡已经落下了泪来,只开口道:“五爷说,虞小将军派人去坠崖的地方找过了几回,又去崖底也找了……”后面的话她却再说不出来了,跳下悬崖的那些将士,竟没有一个有全尸的,只剩下一些残肢断臂,就连冯老将军的尸身也没有找到,只寻得了他的军牌……
“我还是不信,三叔会丢下三婶娘和孩子们,就这样……”李玥说到这里,却再说不出任何话来,她从小就是男孩子心性,早已忘了伤心落泪是什么滋味,只咬唇偏过头去,偷偷的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郡王府外书房,灯火通明。
谢景元军中的几位将军和幕僚都在,书房里临时搭起了一座沙盘,位于崇山峻岭之中,野狼谷那一处悬崖,就显得十分显眼了。
“你们中间有谁熟悉这野狼谷的地形?”谢景元眉心紧蹙,视线肃然的扫过围着的众人,只开口道。
二十多年前,大魏在野狼谷惨败,老镇国公和先世子被围殉国,这在大魏的历史上,都是血的教训。
野狼谷对于每一个大魏将士,就像是个魔咒一般,几十年来,没人敢去,去了也没人回来……
“野狼谷地形复杂,当年镇国公抗击鞑靼的时候,曾派人去查探过,但因地形复杂,且一进谷就容易迷路,到最后也没能绘制出详细的地形图。”大将李蒙只开口道。
谢景元依旧蹙眉不语,视线只牢牢的盯在那沙盘上,过了片刻才又开口道:“那么,从这悬崖上摔下去,生还的可能性还有多少?”
他指着那一处悬崖,脑海中甚至能想象出萧昊焱最后弹尽粮绝,做出最后一击之后,毅然跳崖的场景。
对于悬崖,谢景元并不陌生。
十四岁那年,他和萧昊焱下到崖底救出五叔的时候,他早已领略过了悬崖的可怕。
即便是坚硬的山石,一旦摔落崖底,也能粉身碎骨,更不用说是血肉之躯。
“这个……”众人皆垂眸不语,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这样的一处悬崖,若是摔下去,几乎是没有生还的可能性的。
最后还是张睿开口说道:“昔年在下游历青州之时,曾到过一处绿水青山的山涧,听当地的村民说,顺着那山涧一路往上游去,便是一处叫野狼谷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两处野狼谷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倘或国公爷的尸身能落入崖底的水中,或许还能寻得一个全尸……”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不死,也会被巨大的冲力震伤内脏,想要活着……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长胜听令,明日一早,集结三十府兵,随我一同前往青州。”谢景元微眯着眸子,唯有烛火,在幽暗的眸中不断的跳动着。
上一篇:是魔法不是魔术
下一篇:幼儿园男妈妈考试指南